【三十八】
轰——
爱丽丝觉得自己做梦了。
她看到眼前被紫色的烟雾笼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她没闻过，不知道怎么形容。
这一定就是梦境吧。
可是很快，她眨眨眼睛，遮挡视线的缭绕烟雾不见了，奇怪的味道也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铜色办公室的桌面，堆叠起来的黑色，白色，红色的各类书籍。
在书籍下方，也就是书桌边缘的位置，摆放着一只，爱丽丝人偶。
诶？
爱丽丝疑惑地挠起小脑袋，只觉得晕乎乎的。
是错觉么？
这怎么是一只，和爱丽丝这么像的人偶呀？
其实爱丽丝不懂人偶材质的区别，也不懂何为精致，何为贵重。
但是她经常使用人偶的身体，多少也能分辨出一些，当然，是依靠本能。
只需一眼，她就知道。
桌角摆放着的那只爱丽丝玩偶，比现在的自己，要珍贵许多许多。
她金色头发上的光泽，她蓝色裙子裙摆的蕾丝，她那漂亮如海洋般剔透明澈的眼眸，一切都是那么光彩夺目。
可是……
她是来找纲君的呀？
见到一个更漂亮的爱丽丝人偶的刹那间的欣喜，瞬间被冲淡了。
爱丽丝转动视线，开始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寻找自己要找的人。
明明蓝波说过，只要进去那个紫色的东西就能看到纲君，她却没有看到……
“……爱丽丝？”
身后传来的嗓音带着陌生的成熟感，还有一丝不确定。
是谁呢？
爱丽丝没听过这样的声音。
很好听，像是大人，也很温和，呼唤她的名字的时候，像是纲君一样温柔。
但是声音不一样。
带着疑惑，爱丽丝转过身去，将来人完整的模样纳入眼底。
接着，她就呆愣住了。
和沢田纲吉同样棕色头发的青年站在她身后打开的房门前，不仅头发的发型与颜色，那张脸也很像沢田纲吉。
只是比起沢田纲吉，他的面容轮廓较为清晰锋利，给人的感觉也更加成熟，就连那双总是微笑着的眼睛，也有很大的区别。
眼底……
笑意不是很明显了。
如果是纲君的话，应该会笑得更加，更加……真心一些？
爱丽丝不懂这个，但是她能看出来，不一样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的。
“怎么了？爱丽丝？”
在她踌躇着没有上前的时候，对面的青年再一次开口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在距离她不到半米的距离停下，略微低下头，看她的目光里写满了温和与纵容。
“是，不开心了么？”
棕发青年颇为小心翼翼地询问她。
不开心……？
爱丽丝用力摇了摇头，她没有不开心。
但摇完，她又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按了按，像是在固定脑袋，怕它因为刚才自己的动作太大力甩掉了。
做完这一切，金发少女抬起头，蓝色眼眸直勾勾地望向对面的青年，语气天真：“你是谁呀？纲君的哥哥么？和他长得好像。”
可是。
她没听纲君说，他有哥哥啊？
被她称为“沢田纲吉哥哥”的青年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受伤的神情从他眼中一闪即逝，很快，他就调整好情绪，又带着那般轻浅的笑容说：“不是哥哥。”
“我就是沢田纲吉，爱丽丝。”
眼前的青年低声道。
“诶？”
爱丽丝倏地愣住，几秒之后，她瞪大眼睛，模样有点呆滞地看着他：“你说你是纲君？”
沢田纲吉轻轻点头：“如假包换。”
“可是，你和我的纲君长得不一样。”
爱丽丝还是不相信他，她小弧度地伸出手，在浅色眸子骤然放大的倒影中，轻轻地，抵在了他的脸颊上。
少女人偶触感僵硬的手指在他眼睛下方的位置轻点了点，指着那里说：“这里，纲君笑起来的时候，这里和你不一样。”
“你笑起来……不好。”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却又因为想不出一个更好的词汇，最后，用了最浅显易懂，也最令人尴尬的一个。
未来的沢田纲吉因为她的话，略有些苦涩地笑了。
“爱丽丝还是这么敏锐呢。”
“不对不对。”金发少女重复着喃喃，还一直摇头来表示自己的不赞成，“你这个笑，也不对。”
青年神色微怔，眼底闪过无奈，他尝试着勾起唇角，扩大弧度，却又很快放弃，肩膀塌了下来，轻微叹息。
“对不起爱丽丝。”
他调整好情绪抬起眼眸，眸底倒映着她略显迷惑的神情，用充满歉意的口吻说：“我好像不能如你所期望的那样笑了。”
“爱丽丝要怎样才会相信我是你的纲君呢？”
爱丽丝：“……”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神情低落地垂下了脑袋。
没有纲君的哥哥。
没有另一个纲君，有的只是……
一个学不会开心微笑的笨蛋。
Reborn经常说她是笨蛋，可是爱丽丝觉得，眼前这个纲君，也是。
他都不会开心的微笑了，居然还要给她道歉，这也太奇怪了！
学不会开心的微笑，就说明，他不开心啊。
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
不开心的人，就不用勉强自己去微笑，更别提是按照别人要求那样笑了。
这个纲君，笨笨的！
爱丽丝确定了眼前的青年是沢田纲吉，即使，她比自己朝夕相处的那个少年要大上一些，笑起来不一样，声音也不一样了。
但是爱丽丝就是确定了，他的确就是沢田纲吉。
眼前的青年，在呼唤她的名字，在被她注视着有所期待，低头对她道歉的模样，和她记忆里的纲君是一样的。
纲君也会认认真真地跟她道歉。
“对不起爱丽丝。”
虽然是道歉的话语，充满了歉疚，但爱丽丝就是莫名喜欢，他将这句话时的语气。
愿意用如此充满愧疚的语气同她讲话，说明纲君是非常在意她的。
爱丽丝觉得自己也是这样。
面对不重要，完全不在意的人，她才不会考虑他的心情，跟他道歉呢！
不管是家里的纲君，还是眼前的纲君，都是爱丽丝最重要的纲君！
她确定了！
可是，可是……
看起来还是有点不舒服。
爱丽丝盯着眼前的青年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朝他的眼睛伸出了手。
“爱丽丝？”
沢田纲吉疑惑地眨眼，摸不清她的意图，他却还是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就配合地微微低头，降低自己的高度，让她伸手便触碰到自己。
人偶质感生硬的手指停留在他的眉宇间，沿着他的眼眶轻轻划过，最后，加重了力气，按着他的眉梢，一点点地，将他无意间紧皱起的眉头认真抚平了。
手指从左边划到右边，最后，擦过他的脸颊，垂落在他余光看得到的，少女裙摆的侧方。
“嗯，这样看起来，就稍微好一点了！”
少女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沢田纲吉微怔了片刻，随即，无声地扬起唇角。
“爱丽丝相信我是我了么？”
他笑着问道。
“相信了呀。”爱丽丝点点头，仍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姿态，“因为纲君和纲君，给爱丽丝的感觉是一样的，爱丽丝不会不认你的。”
“可是，你长大了。”
不是小小的，和爱丽丝一样高的纲君了。
“因为这里是未来。”棕发青年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十分纵容，极有耐心的样子，“是差不多十年后的未来。”
“十年？”
爱丽丝愣了一下，她呆呆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举起自己的两只手看了看，说：“那是两只手的年份，好久啊。”
她来到纲君的家里，都还没有一年呢。
等等，也就是说——
“十年后的我，也和纲君在一起么？！”
少女那双蓝色眼眸骤然放大，变得清澈，明亮，她弯唇笑起来，笑容明媚得像是夏日的骄阳。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他们会一起度过好多好多年，只要想到未来的十年来，她都一直和这个人在一起，爱丽丝就觉得好幸福。
幸福得好像，这世界上全部的美好，都给予了她一个人。
原来。
蓝波说的那个，比现在的纲君还要好的纲君，是未来的纲君啊。
爱丽丝忽然觉得这个说法也没错。
因为纲君，他成为了更好的自己，一直都在进步，非常努力地长大了。
既然眼前这个人是沢田纲吉，爱丽丝就一点都不担心了。
她开始拉着对方一起聊天，聊自己没能出门的不开心，聊自己见到他之前的期待，聊刚才她所想的，聊了很多很多。
她说话的时候，棕发青年就坐在那里，自始至终，他都摆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面带微笑的注视着她，偶尔她需要回馈的时候，他就轻轻点头附和她，或者，用成年人款宽厚温暖的手掌，抚摸她的脑袋。
爱丽丝非常开心！
未来的纲君，一点都不会吐槽爱丽丝了。
不论爱丽丝说什么，他都会好好听着！
“纲君纲君～”
内心的空虚被极大满足的少女，当即就是一个拥抱抱住他，非常热情且真挚地表白道：“爱丽丝好幸福，因为你特别好。”
“爱丽丝未来也会最喜欢你，谁都比不上你的！”
“嗯……”青年似乎不太相信她，面对她如此直白且热烈的表白，他神色纠结地沉吟了片刻，似乎有所顾虑。
“纲君——？”爱丽丝被他这副模样给吓到了，“你，你不相信爱丽丝的话吗QAQ！”
“没有哦。”沢田纲吉缓缓扬起唇角，笑容加深了些许，“我只是觉得，比起简单的一句话，我会更想要爱丽丝的承诺？”
他眨了眨眼，模样看起来无辜又纯然：“又或者，是和我之间的约定？”
约定？
爱丽丝很喜欢这个说法，她眼眸亮晶晶地点头。
“那就是约定了，未来爱丽丝也会一直喜欢纲君，纲君也要一直喜欢爱丽丝哦！”
“嗯。”
他毫不迟疑地点头了。
少女却小声地“啊”了一下，接着，略有些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小脑袋说：“我忘记了，纲君未来也很喜欢我的，我看到了的。”
在桌子上，看到了漂亮的爱丽丝人偶！
她连忙抬起头，朝对面看过去。
果不其然，前方的桌角还放着那只金发蓝瞳的爱丽丝人偶，她身上还穿着蓝白相间的裙子，怀里抱着小兔子玩偶。
很可爱。
她还拥有了兔子玩偶。
“爱丽丝想要新的身体么？”
像是看穿了她此刻所想一般，沢田纲吉适时地开口。
“我……”爱丽丝迟疑了。
她想起来沢田纲吉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他没有钱。
没有钱，就买不起昂贵的人偶，不能让她像是普通的人偶那样，有可以更换的眼睛，身体也只能小弧度地动。
对面的这只爱丽丝人偶，看起来很……很华丽（？）
反正就是，应该要很多钱。
爱丽丝垂着脑袋，坚定地摇了摇头。
“长大的纲君，赚钱，不容易的。”
然而——
“那不是买的哦？”
“诶？”
爱丽丝一下瞪大了眼睛。
沢田纲吉面带微笑地，举起自己的手晃了晃，告诉她：“不是告诉爱丽丝了么？是十年后了，十年后的我，已经可以为爱丽丝做出，很漂亮，很坚固，很多的身体了。”
“就算是你想每天都换新的身体，也没关系。”
他望着她，眼眸写满了认真。
爱丽丝：——？！！
纲，纲君现在这么厉害的么！
一看就很贵的人偶也，能做出来了！
比人偶店的老板娘还要厉害！
爱丽丝看向他的仰慕之情简直快要溢出来。
“我要我要。”
既然是自己制作的，她就完全不客气了。
她抓住他的袖子晃动着，无意识尾音上扬：“纲君给我嘛。”
“——嗯。”
会给你的。
不论是人类的身体，还是，人偶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