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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撕裂

    经此一事的累积,易安的关注度持续提升,也许是小县城太小了,全城就一所重点高中,大家对于人的多样性的领略不够丰富,在一张张循规蹈矩的脸庞中,难得捕捉到成绩好又不是死用功,模样好但不乱勾搭,家境好但低调,又把个人置于校规校纪之上的一个人。

    对,这个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赵其感叹怎么会有人出厂设置这么完美,感叹投胎的重要性,感叹他的优越处甚至比许欣柔都更胜一筹。

    感叹自己平庸如蝼蚁。

    班里依旧上演着勉强成为三角恋的传统狗血戏码,而易安面对高馨的炽热攻进和李尹凯幼稚的为难和挑衅一并采用漠视来处理。

    这样扎眼的人物每日纠缠着才是故事应有的画面,而赵其那几天不该存在的希冀也一点点被自己压了下去。正如赵其薄弱的存在感一般,她也在忽视班里所有人。

    可这是一件容易的事吗,当赵其在放学时间的校门口看到易安的背影时,她这样对自己发问。

    易安转过头来,正如赵其这些天好不容易使自己淡忘的笑容一样,“哈喽,好巧。”

    “哈喽…”赵其被兴奋的心理活动扰得说话声极弱。

    她似乎没见过易安这样对班里谁笑过。

    他怎么出现在校门口?他不是住校吗?难道今天请假了?

    赵其已经感受到自己的心率有些超标,她低头默默地走开,被自己这份不淡定感到无语。

    “这趟公交能直达芭黎春田吗?”没等赵其走得稍远些,易安突然问出一句。

    赵其懵了一瞬,确定周围没别人后,窝窝囊囊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字。

    她站到公交牌底下,余光中瞥见易安正向这边靠近。

    搞什么?

    马路上的空出租车一辆接着一辆,不少经过这里时减速示意。他想回家难道不是随便拦下一辆就走了吗,犯得着挤公交?天又黑又冷的,而且他的家庭条件应该不至于因为打车钱挨打挨骂。

    芭黎春田,没听错的话是南城区的一个高档小区了。

    赵其缩在站牌下,神经骤然绷紧,易安不断缩进两人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安全范围。

    直到易安胸前的衣服快要碰上赵其的头,赵其也要下意识去躲时,他终于停下脚步,身体微微前倾,借着暗黄的灯光,目光停留在公交站牌上。

    “一二三……坐6站就到了,你在哪一站下?”

    “嗯?”赵其为自己带着细微颤音的回应感到作呕,“黄海大街站。”

    “那我们很顺路。”

    易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两人隔着如此近,赵其甚至有了感受到他声带震动的错觉。这个距离从远了看,难免不让人生疑。

    说来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她就这样和班里人难以搭话靠近的易安一起坐公交回了家。尚明高中偏僻,车上座位多,易安也很自然地坐到了赵其的旁边。

    前些天自认不切实际的幻想又涌上心头,赵其实在很难找出理由再打压自己,疑惑和不真实感将她笼罩,脑海又不断重复晚上的画面,不知不觉地,她走过了楼层都不知道。

    而赵其纠结了一路的朦胧而懦弱的幸福感在豆豆摇着尾巴扑过来时终于冲破茧房笼罩身心。

    她俯下身将豆豆抱进怀里,埋进它毛茸茸热乎乎的小脑袋里使劲吸了几口,在何温英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扬起嘴角。

    何温英当然看不得赵其拿狗那么好,当然还是会唠叨,会夹枪带棒地说话,不过赵其这次没有照单全收,难听地字眼难得从耳边飘过去了。

    赵其倒在床上,豆豆扭动着小巧的身体舔她的脸,屋里安静着,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明显。

    快,重。

    快于兴奋,重于怯懦。

    赵其轻笑自嘲着自己,在她这一片死海里,一点点水花都能在她的人生惊起波澜。

    *

    第二天是周末,在做梦太沉时,赵其醒的就会比平常晚。她疲惫地睁开眼,脑子一片浆糊,一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在哪里。

    她梦见易安了。

    这让习惯于谴责自己的赵其抓住了把柄。她居然像班里,学校里那些女生一样,开始对易安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梦见和易安一起遛狗,两个人没有穿校服,没有在萧瑟的寒冬,没有在尚明高中,而是在春风和煦的湖边,湖面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易安穿着白T,牵着一只雪白的萨摩耶走在前面,他向她回头,银光落在他半边脸上,他的嘴唇水润粉红,头发被风吹乱了,细碎地落在眼周,眼眸亮亮含着泪光,像小狗的眼睛。

    像故事的结局一般。

    赵其在这一幕醒了,难言的涩味从胸腔蔓延,她忽然觉得很哀伤。

    于是她起床遛狗,收拾得很快,在镜前仔细看了看自己,拨开一直挡着额头的刘海,拿起有色润唇膏涂抹在自己嘴唇上。

    她为这些刻意而做作的行为和某些侥幸心理感到抱歉。

    为突然改了遛狗路线向南城区的方向而感到抱歉,不过她暂时控制不了自己,总会吃瘪的,不急这一时,是吧,就放纵一回呗。

    赵其的鼻尖冻得通红,一颗躁动的心在这低温的室外一点点地冷却下来。

    她带着豆豆在芭黎春田的周围转了一圈,看着进进出出的高档车,来往的完全不同精气神的人,理智一点点找了回来,她甚至都进不去小区的门。

    赵其无意间瞥见马路对面的另一个小区:玫瑰园。思索了片刻,低头自嘲笑笑。难怪她对这里的路有点印象,因为玫瑰园在这里,许欣柔住这个小区,初中的时候她有幸被邀请到家里坐过客。

    她轻叹着望向明显有些走够了的豆豆,喉头心疼得发涩,将它抱进怀里往回走。

    经过不远处的一家宠物用品店时,赵其没多犹豫走了进去,准备透支点饭钱给豆豆备置些小零食。

    她喜欢逛宠物用品店,这里不管是员工还是客人,都会对豆豆投来真心喜欢的目光,甚至有人会直接上来摸摸它,由衷的赞美:“哇,真是好可爱的小狗。”

    而不是招嫌的畜生。

    显然,南城区的宠物店的消费她没有领略过,在一排排价格表中浏览下来,或许她透支的不只是一点饭钱。

    身上的豆豆突然摇起尾巴兴奋起来,不断地站起前脚看向门口处,发出哼唧声。赵其闻声看过去,眼前发白,一只雪白的萨摩耶朝她扑了过来,两只前爪已抬起要扒在赵其胳膊上。

    赵其被吓了一跳,踉跄后退两步,萨摩耶扒在她腰上,力度不小,在她的外套上留下两个灰灰的抓印。

    随后蹲在地上咧着嘴对着赵其笑,微笑天使狗如其名。

    赵其下意识去摸摸它的头,愣住,望向身前的人。

    “哈喽,好巧。”

    易安抄着兜站在她面前,轻拍了一下狗头,责怪道:“兴奋什么劲儿。”

    赵其唇微张,眼神一时不知道该聚焦在哪一处,意外来得太突然,她的期待居然难得没有落空,一时受宠若惊。

    “衣服……”

    “啊没事,”赵其直摇头,低头摸摸萨摩耶的头,不敢和易安对视,“搓搓就掉了,没事。”

    她的脸颊微微发热,出门折腾这么远不就是为了这一幕吗,怎么真实现了反倒不自在起来了。

    目光中易安的手伸过来,白皙的,修长的,骨感的,手背上血管明晰。

    赵其一瞬间屏住呼吸,看着他的手离得这样近,落在豆豆的小脑袋上。

    “真可爱,比阿布乖。”

    赵其下意识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小狗都一样可爱。”

    易安笑了笑,他身量高,此时俯视着赵其,明显地看见她面庞浮现的一层红晕。

    在平时就偏苍白的脸上就更明显了。

    而她搓捻的手,轻微颤动的睫毛和一直不敢的对视告诉他,这跟那些少女的情窦初开春心萌动不一样,这是紧张。

    他率先打破了这份怪异的尴尬,掏出手机来,“加个微信吧,”见她“啊”了一声,又补充道,“我还没有咱们班同学的联系方式呢。”

    “哦好,”赵其瞟了一眼易安的手机后的苹果标识,拿出自己的手机来,是何温英用了好几年淘汰下来的,每点一步都要缓个几秒,她急的一直戳屏幕。

    “别急,”易安指尖温热,轻点赵其的手背,“我扫你。”

    加上好友后,两人都愣了一下。

    两人都脱离起五花八门个性网名的潮流,用自己的名字当微信名。

    其实不然,赵其暗戳戳地想,用自己名字当网名的才是真正有个性的。

    “行,衣服要是洗不干净了告诉我,我提着狗头去谢罪。”易安薅了一下阿布的狗头,眼白露出来一下,尽显憨态。

    赵其被逗笑,摆摆手说没事,而易安趁机把手里印着店logo的袋子挂到她手腕上。

    “就用它这几天的零食赔罪吧。”

    阿布似乎不满地哼唧几声,赵其目光错愕,连忙摇头,伸出去的手立马被易安推了回去,顺便拍了一下阿布的狗头。

    “我……”

    “对了,郝老师家小区也在这附近吧?”

    冷不丁被这么问一句,赵其有点转不过来,意识到些什么,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不会也要上她的辅导课吧……”

    “可能吧,”易安不好意思地笑笑,“学习态度有问题,被喝茶了。”

    赵其心中疑惑,觉得听劝上数学辅导课的事不仅对易安的水平很没必要,而且不符合他不屑于陈规烂俗的个性。

    她不知道,易安确实从不把这些不成文的规矩放在心上,也任自己的性子选择遵守与否。但是他一般不会生硬地忤逆长者,不想像学校里某些人一样凭着某种资本肆意将烂摊子扔给家里。

    就像这个辅导课,他应付几节就可以了。

    郝月凤的胃口简直不要太大,手都伸到易安这种水平的身上了。

    不过也不奇怪,班里的尖子生,优秀如陈言靓,也没有缺席她的辅导课。他们这类人,反正不缺钱,不缺这个时间,全当复个习也赚老师这边的好感,增加一下师生之间的粘性。

    可赵其不一样,她是不知道被喝茶多少次才鼓起勇气跟何温英说,家里本就过得捉襟见肘,辅导费都是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用何温英的话说:“上吧,孩子念书能不给供?当爹妈的哪怕去卖血卖肾也得供啊,别到时候考不上大学了再赖我们没给拿钱!”

    何温英将这份担子的精神层面扔到赵其身上,戳哑了她的嗓子,让她无论面对母亲多么难听的字眼都无法张口说出反驳的话。

    谁让她生下来就是欠他们的,整条命都是他们的。

    于是她每次要钱都是恐惧,纠结,祈求,眼泪这些元素混杂的画面,有时夜夜闯入她的梦里与她共舞。

    *

    赵其与易安分别后回到家,何温英正在收拾拖地,她尽量轻手轻脚不引起她的注意,可何温英向来对于赵其回家时手上提了什么东西十分敏感。当包装袋摩擦发出哗啦声时,审视的目光投注过来,气压顿时骤降。

    “买什么了?”何温英扯过袋子,赵其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她开始后悔没有把东西放门口找机会再拿进来。

    豆豆此时正不知死活地兴奋围着何温英的腿转圈。

    何温英不紧不慢地,一件一件地把袋子里的东西扔到桌子上。

    啪,啪,啪。

    每一下都打在赵其心上,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何温英将袋子里的东西扒拉完,仔细看了看包装袋,她当然能看出来这些包装精致的东西价格不低,况且价格也不一定是她发飙的必要条件。

    是给狗买的就够了。

    何温英发出一声凄凉的,心疼自己的,心酸的嗤笑。

    随后各自安静不动,陷入暴风雨前的宁静,只有豆豆还在不断扒着何温英的腿对零食十分感兴趣。

    赵其刚要前去将豆豆拉到一边,不料何温英脚上动作先起,小狗的痛叫声与赵其的尖叫声混合在一起。

    “妈!”

    豆豆被踢到一边,赵其蹲在地上抱着小狗,祈求地望向母亲。

    “你妈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地还不如一条狗!拿我的血汗钱去给狗买那么多东西!当妈怎么当成我这么可悲!”

    “妈……我没有……这不是我买的……”

    “你就养!你学习没见你这么上心对一条狗比对自己爹妈都好!你等着我总有一天给它扔了!”

    “妈!求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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