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磊到单位电梯口，看见一群人圈着门口在看什么？听见有人说：“这不是‘萝卜上岗’吗？”他好奇地问：“你们在看什么呢？什么‘萝卜上岗’？”

    “噢，许磊呀，你们处室要竞争新领导喽。”办公室的胡计木笑着说。

    许磊一听，他心里咯登了一下，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是吗？”

    众人看后纷纷离去，电梯门口就剩许磊一人了，他上前一看，果然是竞争上岗公告，他快速浏览起来，越看心越沉。公告上说这次竞争上岗副科级干部一名，条件是在单位工作满三年以上的人员都可以报名参加，其中省级人才库人员和省级青年才俊优先考虑；报名截止时间为十二月三十一日；竞争程序为资格审核、民主推荐、面试、民主测评、组织考察、党委讨论决定、任前公示、办理履职手续等。

    他们科室一直缺少一个副处长，按常规业务科室的副处长一般都从科室人员中优先选拔，科室五个科员中许磊希望最大，他的业务能力有目共睹，资格也最老，他这几年拚着命工作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况且对他来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年龄硬杠摆在那里，错过了，这辈子晋升无望啦。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公告是为某些人量身定制的，要是有笔试环节，他还能跟他们比个高低，现在没有笔试环节，他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许磊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他混混盹盹地进了到办公室，小王戴着耳机在玩游戏，这小子玩得正起劲，他推门进来都浑然不知。

    平常没地儿休息，午休都是坐在椅子上打个盹。中午许磊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枯坐了一会儿，越发感到心烦意乱，罢，罢，不管他了，回家去。他打了卡，站起来拿上包，走到小王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王摘掉耳机，吃惊地问：“许老师，有事？”

    “我家里有事先回，要是别人问起，你就说我回家了。”许磊说。

    “好，好。”小王连连点头。

    许磊一关上门，他就重新戴上耳机，玩得不亦乐乎。

    许磊回到家里，一头扎在床上，刚躺下没久，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处长来电，犹豫了一下接通电话：“处长，找我有事？”

    处长问：“你在哪里？”

    许磊呼了一口气，如实回答：“家里有事，我在家哪。”

    处长沉默了一下，问：“公告看到了吗？”

    “看到了，怎么啦？”许磊反问。

    “没事。”处长挂了电话，他一直向领导推荐许磊作为副处长的人选，也一直暗示许磊要珍惜机会，他知道许磊看到这个公告，心里一定会很失落，摆明他的优势不再。虽然没有向自己请假擅自离开岗位，让他有点生气，但他转而一想：“算了，让这小子缓解缓解情绪。”

    许磊已作好准备，如果处长责备他擅自离岗，他下决心硬怂他一回，发泄心中的不满，可处长没有说什么，让他感到有点意外。他重新趴在床上，尽管他强迫自己不去想竞争上岗的事，可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这方面的事，实在躺不住了，他暗自骂道：“妈的，不睡啦。”干脆起床。

    尽管心里不痛快，可无论如何这日子还得过下去，自己难得早回家一趟，不如去市场买些菜回来做晚饭，让妻子惊喜一回。自从女儿上大学后，生活轻松多了，上班期间他早、中餐都在单位食堂吃，妻子嘛，她说食堂早餐不够清淡，早餐自己动手烧，中餐吃食堂，只有晚餐两人在一起吃。想到这儿，他拉开冰箱查看，冰箱里除鸡蛋、皎白和小青菜外，没有其他食材了。为了减肥两人约定晚饭尽量简单些，煮点面什么的应付一下就行，通常周末把下一星期要用的菜蔬都备上，这样可以节省许多时间。

    菜市场离家有一公里路程，许磊赶到菜市场时，发现好多摊位还没有营业，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下午的菜市场一般都到四点左右才营业。他看了看时间，足足早了一个小时，菜市场旁边有一个小商品市场，不知多少时间没有逛了，这人嘛上年岁后，对逛商场的兴趣逐渐减少。好，不如利用这个机会逛逛，权当重温旧梦吧。

    走进小商品市场，那冷清的场面着实让许磊大吃一惊，在他的记忆中，小商品市场永远是热热闹闹的地方，谈笑声、讨价声不绝于耳。眼前的小商品市场，销售人员比顾客还要多，有的商家见没有顾客，干脆坐在一起搓麻将，有的低头玩手机。

    反正不买东西，人多人少对许磊来说没多大关系，他漫无目的地走着。

    “许磊。”背后有人冲他喊道。

    许磊转身一看，惊喜地叫道：“赵半亿。”这个赵半亿原名叫赵建伟，是他的高中同班同学，他高中毕业后，就办了一家节日灯加工厂，借着姐夫是镇委书记的东风，厂子越办越红火，拥有上百万资产，当同学们为生存奔波时，他就拥有了豪车、别墅，着实风光。后来听说他炒房地产，身价飙升，拥有半亿多财产，所以同学们称他为“赵半亿”。

    “哎，你怎么在这里？”赵建伟问。

    “随便逛逛。”

    “好多年没有见面了，来，老同学，我们去旁边的茶室坐坐。”赵半亿热情邀请。

    这些年为了生计，同学们各奔东西，难得聚在一起，许磊高兴地说：“好呀，好呀。”

    茶过三巡，许磊问：“你公司还在经营吗？”

    “早不办了，这年头谁愿意搞实业啊，辛辛苦苦干上一年还不如人家炒一套房子挣得多。”

    “那你是专职炒房喽。”许磊又问。

    “不敢炒了，钱都被套牢了。”赵半亿叹息说。

    “套牢？房地产泡沫没有破呀。”许磊不解地问。

    “这跟泡沫无关，是我投错了方向。”赵半亿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我以为投资商品房还不如投资商铺，俗话说：“一铺养三代”，每年有稳当的租金收入，躺在家里数钱好喽，于是我全国各地到处投资商铺，北上广我都有商铺，就在内地的四川、云南也投资了，谁知电商经济一来，对实体店冲击很大，各地的商场惨淡经营，许多实体店纷纷关门大吉。商铺不仅租不出去，而且又没人愿意接手，我的钱都被套牢，当年要是投资商品房就好哟。”

    “这小商品市场你也有商铺？”

    赵半亿伸出两个指头晃了晃说：“是啊，我投了二十多个店铺。店主已经半年没有付租金了，我过来催讨，几个店主都说：‘实在没有生意，钱都用来购货了，这货物卖不出去，哪有钱交租金哪，要不？将店里的货物抵给你，我们不想开店了’你听听，气不气人？不付租金还有理了？我到处讨说法，有关部门说：‘目前店主的经营情况你也知道，他们确实没有收入，你还是接受货物抵租金这个办法吧。’有什么办法呢？只有接受货物抵租金了。”

    “你从房东变成老板哟。”许磊笑着说。

    “你别取笑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吗？我天天在商场里卖货物。”

    “卖得掉吗？”

    “低价处理呗，能回笼多少算多少，走，到我店里看看，用得上的货物你尽管拿走。”赵半亿站起来说。

    “半亿老板就是大方。”许磊说，既然老同学遇到困难了，不妨去看看，买些货物支持一下，他说：“好，我们去看看。”

    两人回到赵半亿店铺前，店铺前面挂着一条“大出血处理货物。”的横幅，有好多老头老太在店里挑选货物，愿意接受处理货物的通常是大爷大娘们，年轻人是不屑一顾的。

    许磊挑了一箱肥皂，拿起手机准备扫码付款。赵半亿拦着说：“不用付，你拿走吧。”

    “这不行，我可不想乘火打劫哟。”许磊坚持要付款，他说：“快说，多少钱？我还要去菜市场买菜哪。”

    “好，付五十元。”

    “这一箱只卖五十元？”许磊疑惑地问，他不想沾便宜。

    “不是打折吗？够啦。”

    许磊付了款，笑着说：“这么便宜呀，等下我回小区给你宣传一下。”

    “谢谢！我想尽快把这批货物转手掉，看着烦心，你抽烟吗？”赵半亿问。

    “不会抽。”

    赵半亿顾自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说：“好男人啊。许磊，我开始后悔当初不好好读书啦，唉！还是你们公务员好啊。”

    “你光看到别人的好处，没有看到别人的难处，其实，每一个营生都有利弊的，怎么说呢？还是钱钟书先生说得好：‘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许磊嘴上这么说，可内心还是高兴的，至少还有人羡慕他的工作，他不是最差的一个，他的心情好了起来。

    两人站着又说了一会儿话，许磊看了一眼时间，说：“我要买菜去啦。”

    “你真是一个好男人。”赵建伟又夸奖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