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侯府,清晨。
沈望朝和孤烟牵着马走出蜀侯府,准备离开。
“朝朝,你要去哪?”赵炎追了出来,问道。
沈望朝回过头,回答道:“赵炎哥哥,我要去百草山,放心,有孤烟师父保护我,你不必担心,还是尽快和蜀侯商议对策,解决灵陨宗的事吧。”说完,她带上斗笠,骑上马,两人便离开了。
赵炎望着沈望朝离去的背影,斗笠上的白色面纱随风飘动,像有一根丝线牵动着他的心,令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第二日,百草山。
沈望朝和孤烟行了将近一天的路程才到达百草山。
孤烟低头看了看地图,又环顾四周,确定四周无人后,说道:“三小姐,按照原计划,将您送到百草山后,我就得离开了。”
“嗯。”沈望朝点点头,“辛苦你了,孤烟师父,你回去吧。剩下的事,我自己可以的。”
“可是……”孤烟的神色犹豫,“三小姐,我还是不放心你,我先藏在这四周,我要确认你的安全,等计划顺利实行后,我再离开吧。”
沈望朝看向她,斗笠上的面纱微微飘动,“既然如此,孤烟师父,那你可要万分小心,切莫让外人发现你的行踪。”
“是。”孤烟应道。
沈望朝顺着地图,很快找到了一世医。
有许多赤松门弟子守在一世医前,见到沈望朝靠近,立马紧握剑柄,警惕起来。沈望朝此时戴着斗笠,面纱遮住了她的脸,这几人没有认出她。
“你是什么人?”一名弟子问道。
沈望朝停下马,撩起面纱,“叶冬师兄,我是沈望朝呀,你不认得我了?”
“望朝师妹,原来是你。”名叫叶冬的弟子有些吃惊。
“嗯。”沈望朝翻身下马,看着他们,略有些尴尬。沈望朝在赤松门三年,有两年都在闭关,众弟子尤其是男弟子的名字都记不全。叶冬当年和她一起前往森阑之境,沈望朝还略有印象,其他人虽然面熟,但却记不得名字。
“原来是望朝师妹,好久不见,变化真大。”其余弟子笑着说,好在大家都认识沈望朝,这才令她稍微自在些。
“师妹,你怎么到一世医来了?灵陨宗的人随时可能再次回来,这里很危险的,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还是赶紧离开的好。本来向师兄和方师兄也在的,只是昨日他们两人一起离开了。”叶冬说道。
“是这样啊……”这些事沈望朝早就知道了,但她还是装作失落地低下头。要知道,丞相沈修手下的情报网遍布全天下,无论沈望朝走到哪里,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事情,必定一清二楚。
“此次前来,本来是寻程药仙求药的,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沈望朝说道。
“是啊,师妹,程老先生失踪了,如今下落不明,向师兄和方师兄出去寻找了,也不知何时能回来。”叶冬叹了一口气,说道。
“师妹,先到屋里面去歇会儿吧,有我们看守外面就好。”另一名弟子说道。
“好,辛苦师兄们了。”沈望朝便起身,走进一世医。
一世医建立于百草山上,近几年来,向程药仙学医的弟子越来越多,百草山上也新修建了许多木屋。
沈望朝走进其中一个木屋,里面的桌椅十分干净,装饰也非常雅致。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端着一盘茶壶和茶杯走了过来,为她沏了一壶茶。
“多谢。”沈望朝喝了一口茶,“真是好茶,对了,小弟弟,你叫什么?”
“我叫小夏,是一世医的弟子。”少年说道。
沈望朝温柔地笑了笑,“小夏弟弟,我听说你们一世医除了程老先生,还有一个叫盛宗的弟子也失踪了。”
“嗯,是这样的。”小夏点了点头。
“他们失踪多久了?那位叫盛宗的弟子,他来一世医多长时间?”沈望朝问道。
小夏想了想,“师父已经失踪快一个月了,盛宗师兄嘛……我不知道,好像他跟在师父身边很久了,周围的师兄师姐都认识他。”
沈望朝轻轻一笑,点了点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闭目养神了一小会儿。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入到她的耳中,她缓缓睁开眼睛,“来了。”
屋外传出了弟子们的叫声,“是灵陨宗,灵陨宗的人来了!众弟子列阵,保护一世医!”
赤松门的弟子纷纷拔剑,聚在一起列阵,随时准备进攻。
沈望朝迅速来到了外面。
眼前大概有二十多个人,眼中带着杀气,他们手中执刀,骑在马上,停在了一世医前。领头之人正是伏虎。
伏虎的表情中带着一丝轻蔑,“交出程药仙,我饶你们不死。”他的声音十分浑厚,带着一股沉重的压迫感。伏虎现已是踏月境第五层,是在整个江湖可以排进前五的高手。
叶冬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股强烈的杀气让所有人都不战而栗,“伏虎宗主,您是我们的前辈,还请您遵守江湖规矩。程老先生尚未回来,自然不在一世医中,请回吧。”
“规矩?哈哈哈哈哈哈!”伏虎大笑了起来,“江湖的规矩是强者制定的,在这里我无人能敌,规矩自然是我说了算。我看你们是赤松门的小辈,我灵陨宗与赤松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既然懂规矩,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一边,别挡我的路。你说程药仙不在一世医中,空口无凭,我如何能信?给我搜。”
“你……”叶冬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望朝拉住了。
沈望朝向前走了几步,“伏虎先生,您可以让人搜遍整个一世医和百草山,但还请你们不要破坏这里。”
伏虎微微挑眉,“你这小丫头是谁?”
“在下沈望朝,是赤松门的弟子,也是丞相之女。”沈望朝从容不迫,缓缓地说。
“哼!”伏虎冷笑一声,“原来是丞相千金,丞相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我江湖之事,何须你们朝廷之人干预?”
“我们并未干预,小女此次前来,只是来寻找程药仙求药,宗主既然身为江湖之人,又怎不知这一世医乃是医家圣地,任何江湖门派都不能随意破坏,否则便是违背了江湖约定。还望宗主能早日醒悟,尽快回归正途,这才是正道。”沈望朝说道。
“荒唐!我灵陨宗乃江湖五大门派之一,我堂堂一介宗主,还轮不到你来说教我!”伏虎发怒时当真像一头老虎,令人感到害怕。
沈望朝手心开始冒汗,但她只能强装镇定,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她必须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否则便前功尽弃了。
“宗主!”灵陨宗的弟子搜查一遍后又回来了,“宗主,整个一世医和百草山都翻遍了,没有找到程药仙。不仅如此,我们安排在这里的弟子也不见了!”
“什么!袁忠,那那封信是谁发出来的?”伏虎十分疑惑,转头询问他身边的一位青年男子。
什么?袁忠!沈望朝十分震惊,看向伏虎身边的那位青年男子。他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伏虎身边的这个男子竟然真的是袁忠,袁氏茶庄的三公子!
袁忠看起来是伏虎的得意弟子,“宗主,我看恐怕是安排在这里的弟子被人害了,发出来的那封信应是其他宗派之人所为,并非我派弟子所写。有人故意引我们到这里来,可能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可恶,居然骗我们说程药仙回来了,亏本宗主特地到这里来,岂不是要空手而归?”伏虎生气地说。
伏虎虽然是灵陨宗宗主,但灵陨宗内弟子多不和,即便在外杀死了伏虎,也会立刻有人取而代之,反而会打草惊蛇,更不容易攻破。沈望朝心想。
这时候,袁忠看向了沈望朝,“听说朝堂派兵来到了蜀地,沈小姐就是跟着军队来的吧?丞相沈修老奸巨猾,诡计多端,怎么可能舍得让女儿孤身一人前往百草山?莫非是别有用意?”
“袁三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望朝面无表情,眼中波澜不惊,实际上心中已经略有慌张。她非常疑惑,实在是无法把那个温文如玉的袁公子和眼前这个杀手联系起来。
“沈小姐,我们果真有缘,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袁忠笑了笑,“你还不知道吧,我原本就是灵陨宗的弟子,是宗主安排在东洹的眼线,只可惜我那爹娘实在是太傻了,还以为我在外十年是出门游历。回去后,本来想借杨家招婿入赘的名义控制杨家,没想到丞相竟然派江湖高手保护杨家家主,使我无从下手,便只好回来了。”
沈望朝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到袁忠藏得如此之深,连沈修的人都没有查到过他的真实身份。
袁忠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宗主,不如我们把丞相千金带回去,以此作为要挟,如此以来,朝堂之人必不敢轻举妄动,趁他们毫无对策之时,我们再一举攻破。”
伏虎看着沈望朝,“好,来人,把她给我抓回去。”
袁忠一个翻身跳下马,以极快的速度和身法靠近沈望朝。沈望朝一看事情不对,转头就向后跑去。
“师妹!”赤松门的弟子立马跑上前,将沈望朝护在身后,准备列阵对抗。
几人的内力叠加在一起,将游龙剑法的威力极致地发挥出来,抵挡袁忠绰绰有余。但是灵陨宗的其他弟子也围了上来,很快就将赤松门弟子的阵法打乱,双方实力相差无几,很快便陷入了僵局。
袁忠的身法十分诡异,身体十分灵活,几个闪身就来到了沈望朝面前。沈望朝拔出雪莹软剑,向他刺去,袁忠一个闪身躲了过去,竟从袖中抽出了一根鞭子,这鞭子上长满了倒刺。几招下来,沈望朝心知肚明,袁忠使用的正是蛇蝎身法,但她自己却不能使用,不能暴露自己与孤烟的关系,否则一定会被灵陨宗的人怀疑。
不使用蛇蝎身法,沈望朝的剑法依旧不受影响,但是对方的身法太过于灵活,而且无法判断他的实力,几个招式下来,雪莹软剑被他手中的鞭子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袁忠轻蔑地一笑,用力一拽,沈望朝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而他的一手控制住了雪莹软剑,一手勒住了沈望朝的脖子。沈望朝拼命挣扎,奈何自己的力量远不如袁忠,很快便被制服。
袁忠一把抢过了雪莹软剑,拽住沈望朝的手腕,把她摔在了伏虎的马前。
沈望朝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双手便被反绑在了身后,粗糙的麻绳缠绕在她娇嫩的手腕、腰间和脖颈处,无处施力。
“不好,师妹被抓走了!”赤松门的弟子眼睁睁地看着沈望朝被控制住了,奈何灵陨宗的弟子们拦住他们,根本抽不出身去救她。
伏虎下马后,蹲下来,用两指捏住沈望朝的下巴,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伏虎宗主,请您放过赤松门的弟子,他们与此事无关,莫要让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是江湖上的前辈,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沈望朝忍着身上的疼痛,说道,眼神却出奇的冷静。
伏虎笑了笑,他身上散发出的恶臭令沈望朝感到十分恶心,“小丫头,现在知道来求我了,刚才不是挺硬气的吗?”
袁忠看了看四周,“真是奇怪,丞相家的千金都被我们给抓了,周围也没见什么侍卫出来保护她,难道她真是一人前来?”
“我原以为百草山一世医,是世间少有的平静之地,想不到遇到你们。”沈望朝眼中多了几分憎恶,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杀气,一股内力从她的体内涌出。
伏虎捏住沈望朝下巴的两根手指感到发烫,这一行为明显惹怒了伏虎,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威压袭来,伏虎的体内涌出一股极其强大的内力,沈望朝直视着他的眼睛,丝毫不惧,可下一秒,他的内力却如两道利刃一般重重地刺进沈望朝的眼睛。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眼部传来,沈望朝疼地尖叫一声。要知道,真正的强者,单凭内力,就可将一个人的五脏六腑震碎。很明显,伏虎将内力集中攻击了她的眼睛。沈望朝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感受到一些滚烫的液体从自己的眼睛中流出,不用猜也知道,那是血液。
一双眼睛虽然疼的要命,但这种痛苦还在沈望朝的承受能力之内,还好,刚才用内力笼罩住了自己的全身,自己的内力虽然远不如伏虎,但好在伏虎并没有用出全力,自己内力所形成的屏障也抵挡住了一些伏虎的内力攻击。眼睛虽然受损,但并没有伤到根本,也就不会致盲,但是,短时间内也无法恢复视力。
这完全在计划之外,沈望朝没有想过伏虎会真的伤害她。此时的沈望朝别无他法,只能拼命使自己保持冷静,分析当下的局势。
伏虎强硬地把沈望朝的脸掰回来,看着她的眼睛流出几道鲜血,竟然大笑起来。
“我们走。”
伏虎一跃身骑上马,袁忠则扛起沈望朝,将她抱到了马背上,他自己也翻身上马。灵陨宗的弟子纷纷撤退。
赤松门的弟子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知道伏虎十分强大,惹不起。
“快!快去给蜀侯和门主送信,说望朝师妹被灵陨宗的人劫持走了。”叶冬喊道。
而此时,躲在不远处的孤烟目睹了这一切,她的眼中充满了愤怒,“这帮畜生,竟敢伤害三小姐,一定要他们偿命!”为了能让计划顺利并安全地进行,她不能出手,眼睁睁地看着沈望朝被带走了。
沈望朝和袁忠骑在同一匹马上,袁忠坐在她身后,一手抓着绑住沈望朝的绳子,一手握着缰绳。
沈望朝的双手绑在身后,骑在马上,无处着力,这个姿势相当难受。山路崎岖,马背颠了几下,差点把她颠下去,沈望朝的身子一歪,袁忠便从身后一把搂过她的腰。沈望朝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这样的身体接触令她感到十分恶心。
“别碰我。”沈望朝冷冷地说道。
袁忠冷笑一声,“沈小姐还是坐好吧,我若不扶着你,你一不小心摔下去,到时候可就不只有眼睛流血了。”
沈望朝不再说话,她冷静下来,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耳朵的敏锐性却丝毫不变。她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声音,很快便从声音中大体想象出周围环境的轮廓,又根据马蹄击打地面的声音,判断出他们此时行进的路线。
恐怕连沈修都没有想到,灵陨宗的宗主伏虎会这么嚣张,竟然直接对沈望朝造成伤害。
虽然是个意外,但好歹计划还能顺利进行。沈修做事滴水不漏,自然不会准备一个计划。表面上是让易殇跟着蜀地的军队一起寻找进入灵陨宗的入口,但实际上灵陨宗的人不会这么傻,只准备一个入口,他们一定会开辟另外的路径。这时候便需要沈望朝作为诱饵,假意被劫持,从暗地里观察真正的入口。
无法用肉眼去观察,那便只能用听力。幸好沈修很早就发现了沈望朝的听力异于常人,从小便对其进行严格的听力训练。现在的沈望朝不仅能根据周围细小的声音推测出周围环境的样子,还可以在脑海中描绘出一张十分清晰的地图,任何路线都能牢牢记住。
当然,单凭沈望朝一个人当然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的,沈修还派了两个江湖高手秘密跟踪他们。
其中一人名为陈展,精通于易容术,另一人名为陈宓,擅长驱使蛇虫与制毒,能制作一种江湖上早已失传的毒药。两人是亲兄妹,十几年前,因受人嫉妒,想抢夺他们家的秘术,遭人追杀,后归顺于丞相府,为丞相办事。
陈展,陈宓,接下来就靠你们了。沈望朝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