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延到家之后，把车停进车库就进了门。

    男人垂眸慢条斯理的换鞋，看到忘记放进鞋柜里的一双女士拖鞋，眼帘动了动，然后伸手把它端正的摆到一边。

    拖鞋偏可爱，有点粉，是卢玥喜欢的款式。

    它没有被男主人送回鞋柜，而是摆在面上，仿佛没多久，它的女主人就会回来一样。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祁延不太喜欢把灯全打开。

    仿佛四周黑一点，他就察觉不到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祁延连西装外套都没脱下，就半靠在落地窗前，盯着已经黑下来的天发怔。

    明明从前都是这样过来的，今日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四周静悄悄的，闭眼，能感受到玻璃窗外微弱的风声和蝉鸣，沉寂的月光铺满草坪，仿佛是在提醒他。

    有卢玥在的日子，似乎只是一场偷来的，旖旎的梦。

    -

    此刻，卢玥也正望着许久未归的小公寓发呆。

    我想吃米粉，祁大延。

    她忽然在心中冒出这句，然后才恍然回神。

    卢玥退到小厨房里打开柜子翻找，还真被她翻出一份速食米粉来，卢玥熟练的接满水开始烧，水开，她就安安静静的开始冲米粉。

    可能就是住了几天大房子，所以才不适应这间小公寓的，没事，很快就会重新习惯了。

    她找了一个完全不搭边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米粉很快泡好，卢玥端着进门，坐在茶几前一口口吃东西。

    但怎么吃，都不是她想象当中的那个味道。

    是米粉的错。

    应该是这种速食米粉比不了祁延家那边饭店大厨现做的，所以才觉得口感不对。

    没事，这个也能慢慢适应。

    她不断安慰自己，机械性的往口中塞食物，塞着塞着，忽然鼻尖一酸，眼眶就开始红了起来。

    -

    第二天早上，卢玥没有在去坐祁延的专属电梯。

    她知道，哪怕她从此以后天天做那部梯，祁延也根本不会介意的。

    但她会。

    她介意流言蜚语，她也不是什么圣人，被人说闲话难道不该生气么？

    生气是正常的，她只是个普通人，装什么洒脱。

    卢玥出了电梯脚步飞快，风一样的从祁延面前闪过，她从祁延眼皮子底下过去，并没看到边上站了谁。

    李笑看到她，跟着来了工位坐。

    “我说亲爱的，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昨晚没休息好吗？不会是被祁总欺负了吧嘿嘿？”

    卢玥抬头看她：“笑笑姐，祁总病好了，我昨天已经搬回家了，晚上做了噩梦，没睡好。”

    李笑看她状态不妥，忙解释道：“天地良心啊，我真不是来八卦的，我还正想跟你说，祁总长成那样，惦记他的女员工多也正常，所以才背后嚼舌根，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

    卢玥当然知道李笑的为人。

    自从她来了这家公司，李笑算是最照顾她的一个。

    “哦对了，今天下午两天全员大会，在一楼礼堂，祁总亲自主持的，我给你留了第一排。”

    说完，李笑就低头在公司群里发通告。

    全员大会？

    这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而且现在还没到年末，怎么突然要开这种全体性的会议了？

    不过作为公司的一员，自然要参与，卢玥收拾好心情，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冷水在眼皮上冰了很久，看起来状态总算好了很多。

    其实比起那些酸言酸语，她更多的还是有点难过，人一旦想要往前迈步，就会不由自主的一直往前迈。

    突然叫她退回去，心中始终会有不甘。

    两点一到，卢玥准时坐在了第一排。

    主持会议的人虽然是祁延，但他基本只是坐在那，并没有发言的打算。

    发言的一直是张召和苏海洋。

    业务部和技术部的两个老大，针对自己本部出现的一些问题，给大家做了个简单的总结大会。

    其实这个会开得也没错，Q.Y这些日子遇到了不少问题，祁延又受伤了，“稳定军心”还是很有必要性的。

    卢玥全程认真听着，时不时做个笔记。

    但她没有敢往祁延坐的位置去看，总怕看一眼，心里又会产生波动。

    直到会尾，祁延才表情冷淡的接过麦克风。

    男人一开口，低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递出来，刚刚还有几个闲聊说小话的员工，在听到这一句，立刻噤了声。

    有些人跟张召和苏海洋混熟了，不是那么太怕他们。

    但他们怕祁延。

    祁延的视线扫过众人，冷感十足的声音比上方空调机吹出来的风还令人胆寒。

    “我只说一句。”

    他伸手敲敲话筒，表情严肃：“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少嚼舌根。

    虽然后一句祁延没讲，但所有人都在脑中自动把他补全了。

    这群人里，有些人只是单纯的想传八卦，有些人却是故意把话说得难听，不过在这次大会之后，他们全都闭了嘴。

    张召和苏海洋站在走道里抽烟，“老祁那可叫中刀，你说这些人缺德不缺德啊，关注点那么奇特呢。”

    苏海洋常年跑业务，这种事比他看的透，“嗐，有些人呢，就是因为知道说了什么会让你生气，所以他才说，认真你就输了。”

    -

    卢玥在下班进门后，给祁延发了句“谢谢”。

    【祁延：抱歉。】

    【卢玥：？】

    【祁延：是因为要照顾我，才给了有心人机会说闲话。】

    【卢玥：不，你是为我受伤的。】

    卢玥还想在关心几句，譬如她回来之后，这人有没有好好吃饭云云，正要坐下来打字，就听隔壁“哗啦”传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好像是拉动桌椅的声音。

    嗯？

    卢玥趴到门镜去看，对面那间空置挺长时间的公寓果然正在往里搬东西，声音就是搬家公司发出来的。

    她还看到了房东。

    房东带着两名保洁阿姨，似乎正等在门口要进去收拾。

    搬家公司的负责人说：“等会等会，我们还有好些东西没搬完呢，你们先别急着进来。”

    房东：“麻烦快点啊，新租户不喜欢有灰尘，我要用消毒水擦的。”

    负责人：“那明天在擦啊，黑灯瞎火的急什么啊。”

    房东：“又不是我急，是人家急，而且消毒水擦完还要散味道，这本身就还要在浪费几天时间了。”

    卢玥听了几句就没在听了。

    她坐下来看消息。

    聊天框上面显示“正在输入中”，不过迟迟没有发消息过来。

    前几天在祁延家，她每每看到新鲜事都会跟祁延分享，就像闲聊天一样。

    可能是几天下来养成的习惯，她下意识拿起手机，就开始打字。

    【卢玥：我公寓对面好像要搬来新住户，他们正在收拾。】

    【祁延：嗯。】

    【卢玥：看起来好像还挺讲究的，但是如果不缺钱，为什么会跑来住这种便宜的公寓呢？】

    不只便宜，房间还小。

    为了节省空间，一梯隔出很多户，隔音也非常的差。

    周边有环境更好的，也就是每月多加几百块。

    而且刚刚她看了半天，搬进去的家用电器随便捡出来一个去卖，都够付整年租金的了。

    她实在想不通。

    【祁延：不知道。】

    卢玥盯了盯这三个字，感觉对面好像不太想跟她聊这个话题，于是，聊天就这么中断了。

    -

    周末的挽上，苏海洋总算有空把饭补上，之前说好的，火锅、酒吧一条龙。

    卢玥赶来火锅店时，祁延已经坐下来了。

    “坐。”

    祁延瞥了眼身旁的椅子，卢玥就挂好包包坐下来：“娃娃脸和苏哥呢？”

    祁延扬了下下巴，卢玥顺着望过去，就看到俩人正低着头在冷柜里拿食物，火锅的食物都放在冷柜里，想吃什么自己拿，跟串串香的经营模式有点像。

    服务生过来点锅底，卢玥看祁延想要辣锅的意思，先一步截住他：“要不吃番茄锅？或者三鲜锅你自己选。”

    祁延伸手捂了下刀口的位置，没说话。

    “挣扎也没用！”卢玥抬头看服务生：“两个番茄锅，两个辣锅，谢谢。”

    “两个番茄？”祁延看她。

    卢玥笑的眯起眼睛，“放心，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我陪你一起。”

    她只是想说，我陪你一起吃。

    可对面听到这句话，明显愣了下。

    单独的小锅被服务生一一端上桌，因为是倒得滚水，所以一上来就热气蒸腾。

    白色雾气不断向上飘去，被夹杂的空调风吹断，拐了个弯，又往两人这边飘。

    隔着浓淡适宜的热雾，卢玥分明瞧见，祁延的眉眼似乎在某一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吃饭的时候，几人都没喝酒。

    苏海洋留着肚子去酒吧喝，而卢玥他们就是单纯的不想喝，反正祁延不能喝，张召一个做技术的要时刻保持清醒，也没喝的意思。

    苏海洋去结了账，“走，新开的酒吧，老板可是我哥们，咱们不得去捧个场啊？”

    定好的事情卢玥他们也不想扫兴，她站起身看祁延：“去么？”

    “嗯。”

    卢玥原来只跟曾凡凡一块去过，但也没去几次。

    她不跳舞也不太喝酒，就是坐着听歌。

    和祁延的话，应该算是第一次吧。

    她从椅子旁退出来，这饭店面积不大，桌椅确实摆放的紧凑，就连她这种过分瘦削的身材，出来都有点费劲。

    卢玥怕祁延抻到刀口，一直站在旁边等。

    祁延出来时，果然很费力，一脚踩到不知何时滚过来的啤酒盖，身子一歪。

    正想扶住椅背，祁延便发现，掌心里挤入了一只小手。

    手足足比他小了两圈，但手心温热，也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