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绣她娘体谅自家闺女一大早起来忙活，没睡上啥好觉。遂一开始就跟家里人打了招呼，到了吃晚食的点也没人跑去厢房里搅她困觉。
王家的喜宴虽说中间出了老绿茶那样的插曲，但因着高麦和吴绣前后脚都会来事，遂也说不上不顺利。
就是那条黑色的围裙白白搭给了那老妖婆，吴绣心里顺不下这口气。
也因着这条围裙，但好像也不仅仅因为这条围裙，反正吴绣感觉自己欠了高麦一个人情。
这不，一觉睡到月亮高挂枝头，窗户外的物事儿被白白的月色一照好似都披上了一层纱幔。
老娘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吴绣房里传出的动静。
连忙放下手中织到一半的鞋底子：“阿绣，灶上还热着一碗咸菜粥，你自个端去吃。”
吴绣正盘腿坐在床上清点今儿白天得到的吉利碎银，闻言心不在焉地含糊道：“嗯……放着吧。”
吴绣她娘心中已是猜到了七七八八，遂也不再催促。
她爹豆腐佬老吴因着明天一早还要早起做豆腐，所以早早地便洗漱完躺床上困觉去了。
碎银总共就半两都不到，铜板也就那么几枚，一下子就都清点好了。
完事了吴绣也没着急喝粥，只是兀自一个人坐在床上想事情，淡淡的细眉微微皱起，咱也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些啥有的没的。
深夜的村子里忒安静，连细碎的狗叫声都不怎么听得到。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吴绣感觉没过一顿饭的功夫。老娘屋子里的豆油灯被吹灭了，吴绣长叹一口气，也吹灭了灯。
至于灶上的那碗粥……表面一层菜油已经凝固。看来只能明儿早上热一热凑合着吃了。
东方天际现出一道白色的细线。
院子里，老吴坐在一辆牛车上，身后是几箱新鲜出炉的豆腐。
吴绣本来是坐在院坝沿上慢慢悠悠地嗦那碗咸菜粥。
可不知她看着那几箱豆腐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啥。
反正吴绣她老娘就突然听见吴绣说：“爹，俺跟你一道。”
老娘纳闷：“你去干啥？不是要去小坝村宋老六家？”
吴绣摆手：“下次吧，不急。”
老爹扬手：“上来吧。”
吴绣便麻溜地坐上了牛车。
高麦打着哈欠从屋子里一出来就瞅见自家屋檐下坐着一个五十岁开外的婆娘。
他纳闷地抓抓脸。
想了想，不认识，干脆该干啥干啥去。
那婆娘却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一转头发现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娃子，很高挑，脸长得蛮白净喔。
遂一脸慈爱地看着他。
高麦更加摸不着头脑，皮笑肉不笑地尬笑一声：“蛮早，伯娘吃了没？”
那婆娘眼睛一亮：“高麦吧？”
高麦双眼茫然：咦，我不认识恁，恁咱认识俺？”
心里突然升起一丝防备，不尴不尬地点点头。
修水镇作为齐水县人口第一大镇，镇上唯三的商业街之一的壶关街其商业交易繁茂程度还算过得去。
至少吴绣和爹赶着牛车拉着还剩四分之一的豆腐来到自家铺子门口的时候，街上的人流量挺多，各家铺子门口都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
吴绣帮着老吴把豆腐卸在铺子门口的案板下，再跟嫂子打了声招呼后，就朝西边的关喜胡同去了。
老赵在镇上平椿街的永记棺材铺做木工活计。
前些日子他婆娘赶巧来了吴记豆腐铺买豆腐，和吴老娘闲聊的时候突然提及她家那个打光棍的儿子。
遂借坡下驴，哀求吴老娘上上心哪里有适龄的姑娘好歹也帮他儿子介绍一个。
吴老娘看在老主顾的面子上也不好一下子驳了她，便只好事后帮着打听一二。
这不，吴绣昨儿琢磨了一晚上。想着高麦他那个妹子今年虚岁也有十七了。就想着去老赵家商量商量，也算做个顺水人情。
走到半路上却突然觉得自己这事办得不利索。
其一，虽说老娘把老赵家的差事托给了自己，但刚刚出门的时候，自己却没跟老娘说清楚。虽说是亲母女，但也……
其二，自己对高麦家那妹子的情况也不怎么了解，这么唐突之下很有可能会好心办坏事。
遂打算掉头往回走。
哪成想……天底下就有那么凑巧的事。
“吴绣！吴姑娘！”
老赵婆娘挎着一篮子菜正站在胡同口朝自己招手呐。
吴绣：……
被自家老爹老娘“借故”留在家里不让出去溜达的高麦……搞了老半天……就是傻子也明白了那婆娘来家里是干啥来了！
妈的！给他介绍姑娘来了！
高麦现在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那身八成新的衣服贼他娘的不爽，早没了刚穿上时的兴奋劲儿。
难怪他对那老婆娘分外眼生呢！
合着自己老爹老娘真信了村里的流言蜚语！真以为自己在这大小坝村找不着婆娘了？！
就一声招呼都不打？！偷偷摸摸地跑到邻镇——拱桥镇，找到个没见过面的老媒婆给自己介绍个外镇的对象？！
高麦可不干！！！
只见他现在臭着张脸坐在厨房门口。
高老娘叫他做饭他也不做，叫他去菜地里摘菜他也去，甚至……叫他把水井旁边的几个萝卜洗一下他也……
高·不乐意·麦：就这样吧，开摆咯！
气得高老娘路过的时候狠狠地拧了一把他手臂上的嫩肉。
高麦疼得从凳子上跳起来，倒抽一口冷气：“娘！恁弄啥嘞？疼死俺啦！恁赶紧道歉！”
高老娘扬扬手里的锅铲：“恁再胡咧咧一句！”
高麦委屈巴巴：“好好好！我走！我给恁烧火还不行嘛？”
高老娘拿着那几根萝卜走回灶台边：“麦啊，咋回事？不想要婆娘热被窝？”
高麦冷哼一声不回答。
高老娘：“既然想，恁干啥不欢迎人媒婆来？脑壳抽风了？”
高麦：……
“啥啊？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儿子的？！”
高老娘：“那你倒是跟娘说，啥原因？”
高麦沉吟片刻……
吴绣都被老赵婆娘的热情整不会了。
那婆娘又是端瓜子，又是摘院里的柿子，又是泡茶的，甚至连林记糕点铺的枣泥酥都给整来了。
吴绣僵坐在矮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