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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灭门

    林如许返回厢房门口时,一向果决的他心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犹豫的情绪,他放下本欲敲门的手,想着或许应该给她留些独处的时间。

    他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厢房内传来的声音。

    “站在外面做什么?这本就是你的房间,快些进来吧。”隔着一道房门,王清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林如许这才推开房门。

    王清渠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只是眼角有些许微红。她坐在房间中央的胡床上,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走进来,而林如许也正回望着她。

    林如许走到她对面坐下,拎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茶水没来得及泡,有些凉了,先喝些润润嗓子吧。”他将茶盏放在她面前。

    王清渠看了一眼茶盏,并未端起,反而问道:“在千星城我托你问的那件事,可有消息了?”

    林如许摇了摇头,说道:“昨日我让黔伯将我那些侍卫带出山庄,本意便是让他们回去留意忘尘阁的消息,但至今未见有信鹰的将信送来。”

    见她有些失望,他安慰道:“清渠莫急,忘尘阁是江湖上最出色的情报搜集组织,定会有消息的。”

    “嗯。我十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些时日……现在陆陆续续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情,但线索还是不够,我隐隐觉得我忽略了一件事。”她抿了抿唇,踌躇了一会儿,复问道:“刚刚岑先生说的事情,你也猜到了吧?”

    林如许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但一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桌面上的茶壶沉思了片刻。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才开口道:“清渠赤诚待我,我应同等报之。”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方才说道:“我母族来自泽郡许氏,摄政王许阳君……是与我母亲一母同胞的兄弟。”

    王清渠闻言震惊不已,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初见时,我与你说我母亲十年前留信出走,并不是事实。”他朝她抱歉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十年前,我舅舅在元月政变夜被杀,朝廷认定许家有篡位之心,当晚便下诏屠了许氏满门。”

    他停下来,喉结上下滑动,试图咽下舌根处泛起的苦涩。

    看来冷茶还是喝不得,他想。

    他站起身,走到屋角的架着铜壶的炉子旁,拿下铜炉,又拿起一旁的火折子点燃炭火,再放上去,看着火舌舔过壶底。

    做完这些,他接着继续道:“当时我母亲带我外出求药,突闻噩耗,心神大乱,只来得及将一道内力打入我体内,把我托付给随行的心腹便匆匆赶回许家。

    当她回到娘家时,许家家宅已经被查封了。而许氏满门无一人生还,包括我的父亲……我父亲、我舅舅,与许家家主,我的外祖父。他们的头颅被割下来,挂在城门示众。我母亲肝胆俱裂,悲痛欲绝之下拔剑自刎而亡。”

    他眉眼低垂,脑海陷入那些血腥的过往。胸中的戾气与怨恨压制了十年,如今仿佛撕开一道口子,在他眼底叫嚣。好在还有个烧水的借口,叫他能够很好的避开王清渠的目光,不叫她看破。

    其实他还是撒了谎。

    因为当年母亲是带着他一起回去的。血亲的残骸、四处迸射的血液、破败的大宅、悬挂在城门口的至亲头颅,以及……在他面前自戕的母亲,全都被一个只是十一岁的垂髫幼童鲜血淋漓地刻进心中。

    世人都言时间能抚平所有创痕,光阴能洗去一切伤痛,无非是那些苦难和憎恨不够深刻,不够入骨。

    数次梦回,历历在目,夜夜惊醒,惊慌息喘,冷汗如瀑。闭上眼睛便是彻骨的冷和痛,日日彻夜难眠。他不敢忘、也不能忘、更不会忘!

    他眼睛闭了闭,将那些强烈的情绪强硬地塞回去。再睁开时,眼中已然一片平静。

    王清渠口中一片涩然,喷薄而出的悲伤令她几欲窒息。

    仿佛过了很久,她才艰难地开口问道:“所以说,是我父亲杀了你舅舅,还害了许氏满门……?”声音喑哑而黯淡。

    这时,铜壶里的水咕噜噜地冒出了泡,水汽蒸腾起来,氤氲了林如许的脸庞,让他的表情变得不分明。

    他拿起旁边小桌上的布巾垫在铜壶的壶柄处,将它拎起来放在一边,等待它温度微微降下去。

    “我父亲林不言,本是上一任忘尘阁阁主的亲传弟子,原是忘尘阁内定的下一任阁主。不言——是每一任阁主的字。

    当年我父亲为了不牵连忘尘阁,假意和他的师父闹翻,对外声称断绝师徒关系,离开了那里。许氏灭门后,我父亲的师弟,也就是现任阁主沈不言找到我,悄悄将我藏了起来,直到现在。”他没有直接就回答王清渠的问题。

    铜壶里的水温微微降下了些许,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个新茶盏,用一把小银勺从陶罐中挑出少许茶叶放进盏中,再执壶将茶盏满上,端起来走到王清渠跟前放下。

    他重新落座后,看着她的眼睛。脸上仍旧是一片淡然的模样,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郑重,说道:“清渠,据我所知,你父亲和我舅舅是多年的知交好友。因此,那一夜的黑衣人,有极大的可能并不是你父亲。

    并且,我从母亲留下的老仆口中得知,出事前不久,他们还曾相约在许宅中下棋饮酒。只是……世事难料,再难赴约了。”

    王清渠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低下头,用双掌撑住额角,试图厘清扭成一团乱麻的思绪。

    她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用滚烫的茶水按下心中的振动,“那你们是如何知道我是裴芝筠是我父亲的?”

    “不。”林如许闻言否定道,“我们并不知道你是裴芝筠的女儿。”他眼神透亮,“只是自政变后,忘尘阁蛰伏起来,暗中调查其中的人。这一查便查出十六年前裴芝筠,也就是你父亲,会每隔半年去一次孤云山。

    你父亲行事谨慎,极少有人发现。但百密必有一疏,他总爱到山下的一间铺子买桃花酥,并且每次都买上十盒。巧的是,铺子老板的记性极佳,我们也就顺藤摸瓜查到了此事。”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而后流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大概是三四岁那年,我扎马步扎的腿疼,练习剑术也把手心磨的起水泡,便总是偷偷躲起来哭。师傅便拿着桃花酥来哄我,吃了甜的,也就忘了。

    还以为父亲不会发现,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从此之后,每回他来,必会带上我最喜欢的桃花酥。”

    “不过。”她话锋一转,“十六年前,我为何会中朔望之毒,而父亲以命换命替我解毒之后又做了什么?去了哪儿?这其中,还少了一个人,我的生母。”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十六年来,我只见过我的父亲,师傅也只和我提过父亲,他们从未曾提及过我的生母,她姓甚名谁,我一无所知。十年前,她又在哪儿呢?做了些什么?她……还活着吗?”

    “眼下也没有任何线索了。”林如许沉思,又抚慰她,“清渠,待忘尘阁传回那青鸟纹样的消息,或许会有一些线索。”

    青鸟……玉佩……对!玉佩!

    王清渠仿若醍醐灌顶,被她忽略了的那件事电光火石般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将玉佩从怀中掏出,递给林如许,说道:“裴家主曾说过,我父亲这枚玉佩本来是要送给他此生的挚爱,但不知为何最终没有送出去。”

    他从她手中接过玉佩,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又还给了她,说道:“或许,这只青鸟与你生母有关。”

    此时门被敲响,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请进。”林如许对门外说道。

    门被推开,是黔伯站在门口,对二人拱手一揖,说道:“家主听闻昨晚王姑娘替林公子压制毒素,内力损耗甚大,林公子也吃了些苦头,便让人备了一桌好菜,让二位补补身子。”

    “裴家主有心了。”王清渠答道,她扭头对林如许说道,“我们走吧。”

    二人起身,跟着黔伯出了厢房。

    裴千钧早已入座等着他们了,见二人过来,连忙站起来招呼道:“清渠、林公子,快坐。”

    二人依言落座后,林如许朝他说道:“多谢裴家主盛情款待。”

    “不必多礼。”裴千钧笑呵呵地摆摆手,接着说道:“饭菜都要凉了,大家都动筷吧,何必拘这些虚礼。”

    他给王清渠夹了一筷子菜,一脸关切地看着她,问道:“清渠,你身体可有好些?有没有感到不适?要不今晚我叫厨房给你送一道十全大补汤过去如何?”

    王清渠连连摇头拒绝道:“多谢裴家主好意,但十全大补汤就不必了,岑奚先生已给我开了药膳方子。”

    她话头一转,接着问道:“裴家主,我等明日欲前往极北西芜域去寻往生花,您这边可有关于它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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