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丹青当即跳下车，跟老鼠在身上窜似的，边呸呸呸呸边跳边躲边脱衣。
大马路上，停着几竖条等红灯的车队，鲁丹青的车挨着护栏那一条，还排在第一，然而他人已然疯了，站在最前面，上演疯狂脱衣秀，外套毛衣全都在护栏上挂着，拿着背心正在狂擦头发和脸，觉得擦得差不多了，又把挂护栏上的毛衣拽下来擦裤子，丝毫不觉得冷。
因为是两条大马路，人行道上分两道红绿灯，这一极为不正常的举动，有些人连马路都不过了，就一直近距离盯着看热闹，周围好几辆车摇下车窗，里面的人也都惊奇观看着。
阮南星呕吐之后，缩成一团不省人事。副驾驶门开车，灌进的风一股一股的，味道冲散不少。
何小婷给她身上清理好，向外看去，红灯已经开始数秒了，她连忙按下车窗，冲前面忙得跳脱衣舞的人喊：“快上来，马上绿灯了。”
鲁丹青光着膀子，恶心了好几口，怒不可遏迎风凑起颤音，“他妈的被你们吐了一身，你们不把车里给我搞干净，就是堵到明天，老子都不会碰车一下～”
他说完，红灯变绿，身后的车开始夺命催，“滴”声一片，排在他车后面的司机探出脑袋骂道：“喂，前面的那个光膀子，发什么神经，绿灯了，他妈的你走不走啊！”
鲁丹青正在气头上，冲过去时，何小婷下车，拽住他胳膊：“别惹事，等会儿交警来了，闹局子里大家都不好看，快点上车，前面座位我用纸擦干净了，等回公司再说。”
“滴滴滴滴滴…”
有的车已经并到其他车道，有的看到下来一个女的，以为这俩是情侣，嚷道：“你们俩吵架别在大马路上耽搁我们啊，你们自己看看，堵成什么样子了，我车上还有病人，得赶紧往医院赶，再不走，我报警了！”
鲁丹青全身冻得生疼，牙齿打咯，最终还是有火没胆，何小婷拿起挂护栏上的外套给他披上，“上车。”
“那个…你没事吧，需要我帮忙吗？”
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人行道上观察半天，瘸着左腿走近：“那个…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何小婷看一眼突然走近的男子，眉头索道：“不需要。”
鲁丹青冷得受不了，这时候也顾不得外套满上的呕吐物，拉紧跳脚道：“你会开车吗，我现在手脚冻麻了，开不了车。”
“会。”
“那赶紧的，冷死我了。”
最后在红灯倒计时八秒的时候，车“呼”的一声，开走了。
车停在公司门口停下，鲁丹青率先下车，穿的是那个鸭舌帽男子的外套，开大门，再把电源暖气开关一通按，也不管他们就冲上楼去换裤子了。
阮南星在何小婷怀里睡得很熟，不想喊醒她，但得把她弄进屋。
她看一眼前鸭舌帽男子，鸭舌帽男子在后视镜里的目光一闪，这才转头热心地说：“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她背进去。”
“不用。”何小婷防范心很重，“谢谢你送我们回来，你可以走了。”
鸭舌帽男子转手开车门，下去把她车门打开，何小婷看他两眼，慢慢搂着何小婷往外移，然后下车，拉她胳膊搭自己肩上，咬关一紧，揽腰将她抱起来，鸭舌帽男子满脸惊讶，带着一种探索的眼神跟在她后边。
“我可以跟着一起进去吗，我外套还在那人身上。”
何小婷没说话，抱着阮南星走到门口，回头，朝一直跟在后面的男人说，“帮我推一下门。”
“哦。”男人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然后瘸起腿去推门。
何小婷进去，不怎么友好地说：“你再帮我把书包拿进来，然后在这里等着。”
让他在柜台等。
鸭舌帽男子一直盯着她上楼，可以啊，怀里抱了一个人，上楼梯都不带慢的，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开始打量屋内的环境，说站着就胳膊倚着柜台站着，很有耐心地等人出来。
鲁丹青在许辉那间休息室里洗澡。
何小婷给阮南星盖好被子，出来到门边往楼下看了一眼，又转头四下扫了一圈，推徐行休息室门，听到卫生间里有水声，拿走床上放的外套，下楼。
鸭舌帽男子见她下来，立马站正身体，尽量表现出拘谨的模样，等她越来越近的时候，打量她的目光就越来越大胆了，眼神谑了一下，给出的答案：确实很美。
“给你。”何小停伸手递他。
鸭舌帽接过，没有想走的意思，何小婷看出来了，她开始往要钱的那方面想了，没有明说，只问：“你还有什么事？”
“请问…你这里还招人吗？”
何小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鸭舌帽男子接着说：“别误会，我看你这儿好像是个工作室，我想找份工作，司机也可以。”
“不招。”何小婷眼神淡漠道：“你可以走了。”
鸭舌帽男子眼睛一定，下一秒，开始演起苦情戏：“这马上过年了，工地上突然不搞了，老板拖着工资不发，我也不想再工地上搞了，太累了我脚受不了，找了好几家工作，人家嫌弃我是个瘸子，不敢用我，我家里还有两位老人和一个弟弟要养，能不能行行好，让我在这里干活，我什么事都可以干的。”
何小婷打量着他，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得很随意，鸭舌帽下的脸瘦削，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真的很假，玩味又不怀好意。
“不好意思，我这不招人。”何小婷毫不犹豫拒绝：“我可以给你钱，当你送我们回来的报酬。”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想要钱的意思，我只是想要份工作，工资多少我都接受，只想挣点过年货…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说的这些…”
他说着，就突然弯下身去，把裤腿往上拉，膝盖一截露出来，一道蜈蚣似的疤痕像蛇一样绕着膝盖，肉眼可见膝盖骨并不完整，里面好像有铁片支撑着，才使身体不会倾斜，这让她蓦地想起顾西雾盆骨处那道同样触目惊心的疤痕。
“我头上也有。”那男人把鸭舌帽取下，扒拉开头顶上遮挡的头发，一条将近约五厘米的疤横亘在中间，导致两边头盖骨一高一低，看起来特别的吓人。
“行了，我不想看，你别给我看了。”
“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我身上还有很多的疤痕，都是我这些年在工地上留下的，我没上过学，从小就出来打工了，起死回生过几回，我也怕了，这辈子死都不想再在工地上混了，唉，我怕我再出什么事，我家里人真的没指望了。”
“这里真的不招人。”何小婷听她说这些心情有些复杂，明面上还是漠着，看他脸上的表情僵住，改口：“我可以帮你介绍，你留个联系方式，回去等消息。”
“行。”鸭舌帽感激地笑：“谢谢啊，太谢谢了，您真是人美心善。”
何小婷嘴角扯了扯，拿出手机：“你电话多少，我备注一下。”
他念出一段数字，最后说名字：“我叫邵单。”
“你们在聊什么？”鲁丹青换好行头，看两人在楼下交谈甚欢。
何小婷收了手机，邵单如实道：“这位姑娘说有工作会介绍给我，再加联系方式。”
鲁丹青有些意外地看一眼何小婷，问邵单：“你要找工作？”
“嗯，是的。”
“我可以给你介绍，不过，现在得麻烦你把我的车开到4S店，得把车上的味全洗掉。”
“行。”邵单爽快答应，还不忘对何小婷说：“姑娘，别忘了给我介绍啊，我电话24小时畅通，我等你电话。”
鲁丹青冲何小婷哼一声，“指望她，你还不如指望我。”
邵单跟在他后面瘸腿出去时，何小婷盯着他的左腿，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