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婷打电话报了警，鉴于刚配合抓获吸毒团伙，警方也想逮程立的把柄，迅速出警。
她整个人紧张到呼吸急促，心绪完全紊乱，无法想象，阮南星再遭遇一次的后果，真的一想到这，就浑身发抖。
邵单看她脸色煞白，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猛踩油门，加速穿行，“也许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巧合，你…”
算了，他不打算说什么安慰话了，现在紧要关头，去商场找人。
何小婷哪里还听得进去他说话，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阮南星千万别有事。
警方还是穿便服，先一步到商场。活动余温，依旧是人海，前面的大马路，更是挤得车辆通行困难。
邵单把车停在百米开外的路边，与便服民警接应，何小婷哪里还等得了他们怎么与交警疏通车往哪里开的时间，先一步挤进人群。
她没有想怎么找，从哪个方向开始找，不管不顾地涌进去。
此刻大门安保正维持秩序，黑压压的人群跟蚂蚁大队迁徙似的，免不了左挤右掐，混乱极了。
何小婷先是在外围大致扫一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路冲撞进大门，开始左右搜寻。
后面邵单和两名警察也跟上来，不过人群冲击力太大，他们远被何小婷甩开了。
品牌活动已经结束，店里人超级多，于蕾程立她没搜索到，那个挤她的大肚腩还在，何小婷一遍又一遍仔细抓每个人的脸，手机一遍接一遍地打，生怕漏掉一个可能性，整个过程她连声音都喊不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汗湿透了头发，心脏咚咚跳，呼吸屏到嗓子眼，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周围密麻的人流，吵嚷声接踵而至，“轰”的一下，她扶着栏杆，跌倒在地。
怎么办，她脑海里全部想的是怎么办？
周围有人想扶起她，问她有没有事，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是邵单打来的。
“…喂。”她被扶起来，有人认出她来，朝已经夺门而出的她拍照。
“…我在二楼，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何小婷漫无目的往前走，看到前面的电梯，她跑过去，连续按了两下，听着邵单在电话里叫她在二楼别乱跑的时候，脚已经踏进电梯，升顶层。
明星效应，哪里都是人，电梯门还没打开，她就挤开周遭盯着她打量的人，冲出去。
俱乐部开放了，连顶层都堵得寸步难行，何小婷一看就知道希望渺茫，她脚步挪着，眼神扣着每个人脸，背影，头发，就在这一瞬间，想到了顾西雾，然后邵单的电话就又打进来。
“我在顶层…”何小婷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颤得有多厉害，听不进邵单的任何话，只有一个念头，“我求你，你帮帮我，帮我找到阮南星…”
然后，就在这极致的崩溃边缘，电话震动一下，提示语音转接，是个陌生号码，但她没有任何犹豫就接了。
“喂，小婷，你人在哪里，我来找你。”
听到这里，何小婷眼泪唰地一下掉下来，五脏六腑仿佛重新活起来，“…你现在哪里！”
阮南星听她声音不自觉地一抖，“我跟肖瞬在一起，现在在你公司门口。”
所有的担心与紧张化成满腔怒火，她暴喝一声：“你电话为什么关机！”
阮南星吓得赶紧跟她解释：“我，我手机被谢霄砸坏了，现在用的是肖瞬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小婷我…”
何小婷擦掉眼泪，努力镇定声音：“在那里给我等着，我来找你，要是再敢给我乱跑你试试看！”
她挂完电话，接着给邵单拨过去，情绪稳定了很多，看电梯那边人围了一圈又一圈，电梯此时正在向下行驶，“你在哪，那别上来了，她没事，刚打电话给我了，我们现在去公司，你先出去跟警察解释一下。”
她说着往反方向走，想去坐前面的扶梯，刚好转下去，就可以到大门口。
电话还没挂，突然从后面挤上来三四个男人，本来人就多，这四个男人乍一看，打扮穿着都没什么异样，但盖不住流氓痞气，眼神针对性明显，一副等待她很久，现在终于上钩的样子。
“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邵单在电梯口收到这句话时，当即心生不妙，连忙问：“你在往哪个方向走，那四个男人长什么样，好，电话别挂，我来找你。”
他边说边往反方向追，一路上都在保持与何小婷的通话，“很有可能是程立的人，你往人多的地方挤，千万别停下来跟他们对峙，他们身上恐怕带有东西，我马上就来。”
电话里突然“嘭”的一声响，邵单眉眼跟着一跳，“怎么了，你在听吗，喂，何小婷，喂…”
电话还是通的，他不敢挂，横冲直撞地向前跑，期间撞倒了好几个人，还被人骂，他也没停，一直在电话里叫她，电话里滋滋啦啦的吵嚷声音。
这时电话里传来一道女声，“喂，你好…”
邵单听着声音不对，“喂，你刚才怎么不说…你是谁？”
“…你好，这手机是我刚才在地上捡的，我看一直都在通话…”
坏了！
“请你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机交给商场管理处，我等会儿过来取，谢谢。”
“好，好的。”
邵单挂了电话，就赶紧联系警方，让他们安排人封锁整个商场的所有出口，然后跟警察汇合快速到商场物业管理处，掉顶楼的监控，发现何小婷一直在人群里穿插，那四个嫌疑人一直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然后，何小婷撞到一个人，那人用什么在他跟前晃了一下，然后何小婷就好像无意识似的，被那人搂着进了安全通道，避免惹人耳目，后面四人始终慢悠悠地跟着一起进去。
“等等，把那个人手里的东西放大看看。”警察说。
应该是类似于迷药之类的东西。
“赶快，调动安保，把全部商场的出入口封锁，特别是地下停车场，快，把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打开。”警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让外面的同事先到车上，再打电话通知警局加派人手。
邵单在旁边急得不行。
果然，安全通道那一出口正好出现那五个人，其中一个抱着何小婷，他们很聪明，转头进了监控死角，顺着监控死角往后调监控录屏，没看到人，也没有动静，等了一会儿，一辆车牌号为D634591的黑色大众往出口驶去。
整个停车场，只有这一辆车出去，特别明显。
而时间正是五分钟以前。
出入口的监控显示往右开去了。
邵单转身就往外跑，他不用猜测就知道是程立，何小婷用扎了他，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能这么胆大在大庭广众下抓人，肯定做好了全面的准备，这个人最大招数就是“金蝉脱壳”。
事情棘手起来，有可能那辆车牌号都是假的。
想以最快的办法保证何小婷平安，他毫不犹豫打电话给顾西雾。
顾西雾此刻还在医院躺着，容妈恰好开门进来，手里提着保温桶。
顾西雾冲容妈做了个让她不要出声的手势，“怎么了？”
说完这句，他一下坐起身，焦急让他苍白的脸染上一层阴郁。
“我说了让你给我好好保护，你怎么搞的。”顾西雾翻身下床，容妈见状去阻止，拦不住，整个面孔的声音完全把她吓住了。
“我告诉你，何小婷要是出什么事，我们不再是兄弟。”
说完，顾西雾挂电话，穿上外套，鞋带子都没系，连扶带摔地跑出了医院，留下容妈急得踱步。
“喂，你们先去东明路Ｂ2栋别墅，不要闹出动静，不要让任何人逃跑，我随后就来。”
敢动他的人，那就以牙还牙。
外面天已经黑透，夹杂着阴风细雨，顾西雾拦车的时候，慌到作呕，腹部的疼痛连着他的心脏，疼得抽搐，病态的颓废让他此刻到达一种形容不出的恐怖模样。
司机吓了一跳，“你，你没事吧？”
“开车，速度快点，我要去救人。”顾西雾眼眶通红，而后打电话给邵单，“有情况了吗，找到了吗？”
得到答案后，顾西雾暴喝一声，眼泪滑出来，“开快点！”
司机被他吼得一瑟，听他说救人，还在想着要不要报警，但是看他的表情，一脚踩油门。
顾西雾转头就又打起电话，“控制住了吗，好，先拍几张照片给我，我马上过来。”
十秒后，他点开那张照片，速度编辑，然后短信匿名发送。
很快，收到短信的人，没过一分钟就打电话过来，“你是谁，放了我家里人，有什么尽管冲我来，别伤害我家人。”
顾西雾快要捏爆手机，顾不了什么了，“程立，想要保你外婆以及你自己的命，那就得保证你手里的女孩安安全全，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还有，你的所有犯罪证据我都有，A市你现在回不来，你要敢动她一分一毫，我让你外婆跟着陪葬。”
“是你，顾西雾！你个兔崽子，你个疯子，放了我外婆！”
顾西雾捏住前面的椅背，整条手臂青筋暴起，真觉得这个人荒谬至极，在他面前演绎亲情，却把别人的命视如草芥。
“我说了，你跟我讲条件没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人规规矩矩地放到安全的地方，等我的人来接，不然，你试试看，听说过我的手段吧，我不想用在一个九十岁的老人身上。”
程立在电话里冷笑，“什么女孩，我不知道，你真是好大的口气，一个小屁孩，竟乱污蔑到我头上，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有黎州这个靠山，我就怕你，兔崽子，马上放了我外婆，敢动她一分一毫，我杀了你！”
顾西雾多跟他说一秒，情绪就失控一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在司机面前看着还像个正常人，可是语气一出，让车内气氛瞬间紧张，“我的耐心有限，你是想看你外婆惊恐喊你名字的模样吗，很简单，我现在就在她身上划一刀…”
“顾西雾！”
外面雨势开始变大，打在车窗上，敷上一层寒雾水气，正如顾西雾此刻的心情，只差把面前的椅背捏爆，看着前面司机瑟瑟发抖地肩背，他说：“年纪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惊不惊得起折腾。”
“你他妈畜生疯子，你爸妈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放人！”
顾西雾不想跟他废话，多一秒，他就越来越不安，理智越来越失控，窗户外的景象被水汽和雨珠双重隔绝，压缩了车内的视线。
他盯着前面的雨刮器，推着雨水，一分模糊一半清晰，“不要妄想用你那些人脉跟我抖，你那些人脉在我收拾完那两个畜生时就已经摸清楚了，弄死你，轻而易举。”
“你不要以为黎州真的能让你无法无天，他算个屁，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傀儡，你真以为没人敢收拾你是吗。”
顾西雾捏着手机，低喝一声：“放人，不然你就试试看，看有没有人拿我怎么办。”
程立气愤不平，被一个毛头小子威胁，他简直觉得荒唐至极，而后冷笑 “一个女人就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你知不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顾西雾眉眼压着戾气，出声：“给我把她绑紧点，再在她嘴上再封一层胶布，免得我割她脖子的时候，在我面前喊痛，那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爽。”
就这么一句话，司机猛踩了一下刹车，顾西雾手指着他，让他别说话，就听电话里一声尖叫，“顾西雾，你他妈敢动我外婆，我就把那个女孩弄死…好好好，你别乱来，顾西雾，我求你，你别动我外婆，我要听她声音，听她是否安好，不然我不放人！”
顾西雾眼睛眯了一下，咬紧腮说：“我的人是否安好，我现在要听到她声音。”
“她现在不在我这…”
“划她脖子…”
“等等，等等，别伤害她，外婆，外婆，顾西雾你别伤害我外婆，你到底想怎么样！”
司机双臂忍不住发颤，捏着方向盘一个右拐，越听越觉得不像是恶作剧，这小伙子好大的口气，看似威胁电话里的人，但是又好像在自导自演，不过从他的肢体语言以及表情来看，不像是假的。
“我放人，我马上放人，你别伤害她老人家，不然我就是死，也要你先陪葬。”程立也疯了，任何人他都不足为惧，只有外婆，他不能让他唯一的亲人就这么痛苦而去，他受不了。
“放人！”
“我说了她不在我这！”
外面暴雨如注，顾西雾的声音低到一种极致，“给我把她脖子划开，对了，舌头也要拔掉，哦，还有手脚的筋也要全部挑断，这样才有意思。”
他说完，司机下意识想报警，这是载了个杀人犯，他刚减速慢行，肩膀一沉，他吓得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幸好这条路通往别墅区，宽阔车少。
“要不要我拍照给你看啊…”
程立就只差从手机里穿过来了，疯狂尖叫，“我马上打电话，叫他们放人，顾西雾，你千万别伤害她，她受不得惊吓，你不准乱来！”
顾西雾浮出一丝滑稽的诡笑，“受不得惊吓，你的亲人受不得惊吓，我的人就能受得了惊吓？我告诉你，我现在耐心没有了，你敢耍我，我不保证你的外婆会不会活到你再次见到她，或者，今天就是你们俩最后有交集的日子。”
司机额头开始冒汗了，浑身不敢动弹，手握着方向盘，凭着意志力，向前行驶着。
“好，我马上打电话叫他们放人。”
程立没挂电话，明显是用另一部手机打的电话，“喂…”
顾西雾心提到嗓子眼，看着外面随风拍打在车窗上的雨层，“开扩音。”
程立照做，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甚至还有些后悔来这一趟，让他外婆受威胁。
“你们现在到哪了？”
“在高速路上。”
那边好像有风呼啸，说话夹杂着滋啦响。
程立暴跳如雷，“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们把人带高速路上去的。”
“妈的，老子也不想，有警察在后面追，妈的那辆烂黑车又跟上来了，再撞老子车就要报废了，快点，再开快点。”
程立骂了一句废物，然后大吼道：“你们现在赶紧停下，给我把人放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别他妈废话，赶紧把人放了！”
那边的匪头子觉得惊奇，“你让我在警察面前放人，你想过我们的活路没，等等，你现在是要干什么，拿我们当替死鬼是吗！”
“听着，你们想保命，赶紧把人放了，不然到时候，我保证不了你们都能活着，快点放人！”
“哈哈哈哈哈，威胁我们，行啊，给钱让我们进阎王庙，你真行，反正这女人也只剩一口气了，那就同归于尽吧。”
电话挂断，程立在那边吼叫几声，又连忙回过声来求顾西雾，顾西雾没有回应，瞟一眼惊吓过度的司机，快速下车。
东明路是别墅园区，总大门口，有人等待他多时，程立家的管家也在。
“顾公子，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管家手上的伞一空，被人换到顾西雾的头上。
听到这句话，程立在电话咆哮，顾西雾把电话掐断，脸色阴如昼，转头给邵单打电话，想着那一句“只有一口气”，嘶吼一声，“人追到了没有！”
然后突然失重，跌倒在地，整个人气血全往一样头顶冲，腹部染红病服，情绪全线崩溃，“找到没有！”
“不要！”邵单在电话里一声大喊。
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喝喊，“别动，都别动，都抱头给我蹲下。”
“怎么了…”
顾西雾趴在地上，手机粘在耳边，迫切地想听清楚里面的动静，视线范围内的所有物，都在速度倒退，他被人拽着肩膀，身体腾空一瞬，又跌倒在地，雨水狂打在他脸上身上，刺骨的寒意，让他脑袋清醒了些，推开扶他的人，冲手机里喊，“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说话啊！”
无人回应他，听筒里，警察的声音断续持续，“…快，快点，去桥下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