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潮水

    花梦期被一声巨响惊醒后,发现自己醒来时的姿势很别扭。

    视野一片黑暗,她的左手握成拳被压在自己身下,至于右手则抓住了自己的左肩,肘尖冲外顶着一样东西。

    这样的姿势给她的胸膛撑开了一点小小的空间,让她不至于被身上的重物压迫到无法呼吸。

    虽然那样事物的表面柔软而富有弹性,但是她从重量和气味上判断它不是入睡前盖的被子,崭新的羽绒被很轻而且很暖和,被套上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而现在盖在她身上的不明物湿漉漉的,还很冰冷。它紧紧地贴着花梦期,导致她身上本就不多的暖意流逝得更快了。

    花梦期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碰到了“鬼压床”,也就是睡眠瘫痪障碍。

    但是这说不通,因为她还能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这种奇异的恶臭熏得她头昏脑涨,几欲作呕。

    花梦期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好不容易才把那种呕吐的冲动压下去。

    就在此时,她再次听到了把自己惊醒的那种声音。这一次响声更加密集,沉闷而连绵地轰击着她的耳膜。是外面天气不好,打雷了吗?

    花梦期想打开床头灯的开关,便尝试起身,结果因为脱力而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越来越多的感受反馈到她的神经中枢,她感觉浑身上下都疼痛无比,好像整个人被大卡车碾过一样。太疼了,最疼的是脑袋,其次是胸口,稍微呼吸重一点就流冷汗。花梦期恨不得自己当场昏死过去,这样还不用受罪,可惜她现在神智前所未有的清醒,只是身体一直不听使唤。

    眼下状况搞得花梦期一头雾水,要是在做梦的话,早就应该被疼醒了。

    突然,一丝光亮刺破了她眼前的黑暗,她条件反射眯起眼睛。

    很快光亮扩大成一道光束,将黑暗撕破一个口子。那道光束直直地打在花梦期的脸上,像手电筒光。

    花梦期撇头避开,以免直视光源。不料她这举动仿佛一个信号,引得举手电那人激动地叫喊起来,并且招来了他的同伴。

    一伙人靠近了花梦期,并且分工合作。有人把压在她身上的重物挪到一边,有人抬来担架,有人负责高举手电筒照明。

    花梦期瞳孔地震,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画面--原来一直贴着她的是一具尸体。这具女尸看起来最多二十岁,双眼紧紧地闭着,皮肤白皙,脸颊上沾了灰尘,还长着一些雀斑,嘴角挂着一抹恬静的微笑,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她戴着一顶船形帽,底下露出深色的盘发。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她身上的深色制服染着干涸的血迹。

    花梦期僵硬地挪开目光,发现这具尸体的旁边是更多的尸体。相比之下这位已经是留得全尸的幸运儿。不少尸体缺胳膊少腿,甚至连头颅都被削了半边,皆穿着相同的制服。漆黑的夜幕之下,沙滩上的死尸垒成了一座座小山,深红色的潮水冲刷着最底下的尸首。

    “这里不可能是我的家,我究竟在什么地方?”花梦期几乎被眼前这一幕吓得精神崩溃,忍不住一翻身从担架上跌落,跪在沙地里面呕吐起来。

    花梦期记得自己晚上和好闺蜜孟竹萱去新开的商场吃了一家网红火锅。但此时她的呕吐物是一滩弥漫着淡淡酸味的粘稠液体,从中看不出任何一点正常食物被胃酸消化过后的样子。

    一样事物从花梦期的衣领里面掉出来,原来是她脖子上戴的项链。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她看清楚这是一块坠在链子上的长方形的金属铭牌,上面刻了几行陌生的文字。她怎么会戴着这个?

    那几个把花梦期从死人堆里面挖出来的人又开始叽里呱啦地说话,等他们说完以后就都齐齐望着她,眼神里面含着一点狂热和期待,似乎是在等她的回应。可是花梦期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她拿出了自己在职场装傻的本领,不论对方说什么她都点头微笑。

    这招奏效了,他们重新把花梦期搀扶到担架上躺下,并且给她栓上固定带。两个人一前一后抬起担架,看样子他们准备离开这里。

    突然间,天边划过数道细细的流光,他们面色大变,抬着担架的两个人更是跑得飞快。要不是花梦期被担架上的带子固定住,没准半路就飞出去了,即使如此,她也还是被晃得够呛。

    花梦期很快就明白了他们四散奔逃的原因,原来她此前听到的是一种威力极大的炮弹轰击物体发出的声响。炮弹从天上落下来,呼啸而过的冲击波势头强劲,仿佛要掀翻一切。

    所有人都飞了出去。翻滚之间,花梦期的头狠狠地磕到了某块碎石,这一下撞击马上使她头破血流。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未免也太倒霉了,随即陷入昏迷。

    …

    花梦期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很安静,她躺在一张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平台上,身上盖着一条黑色的薄毯。

    花梦期感到自己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所有毛刺都被抚平。除此之外,她也感觉不到任何一点疼痛了。

    花梦期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一台精巧的机器从房间的那头借助天花板的滑轨移动到她的正上方。

    花梦期和机器内嵌的镜头对视了数秒后挪开目光。然后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全身黑漆漆的人迈着轻盈优雅的步伐走了进来。

    花梦期的职业习惯使她率先注意到那人奇怪的衣着和装饰。

    他的脸部覆盖着一层倒置水滴形状的微透明面罩,导线连通着他身后环绕着的一副外骨骼,黑色的聚碳酸酯材质反射着冷光。

    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长款缎面斗篷,兜帽完全遮住了他的头发和脖颈,拖地下摆把内里衣服和鞋子都遮藏起来。这件斗篷还为那些纤细的外骨骼专门预留了可供穿过的孔洞,视觉效果相当出色,看起来外骨骼就如同从他身上生长出来一般。

    那个人的面罩漾起涟漪,透明度逐渐升高至半透明。掩藏其后的一张玉面如同水中月和雾里花一般,美得并不真切。

    花梦期看得双眼发直。虽然她能看见那人柔嫩的嘴唇在半透明的面罩后方一开一合,也能听见那道微冷的男性嗓音,但是她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

    花梦期没有选择打断对方,而是耐心等他说完,然后说道:“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里有翻译吗?”

    对方神情愕然,显然也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花梦期尴尬一笑,然后她看见他抬起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拔下一根原本接在面罩上的导线递给身后的外骨骼。那支纤细的外骨骼用灵巧的指节拈着那根柔软的导线向上延伸,接入天花板滑轨上的那台机器的插孔。

    机器开始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噪音,然后变成人声播报,在停顿和切换中越来越接近花梦期熟悉的语言,汉语!

    扬声器传出人工智能合成的标准女声:“你好,我是人工智能伊塔。请将您的名字告知我,以便我为您更好地提供服务。一旦您告知我您的姓名,视为您同意伊曼诺尼智能产品用户协议,隐私保护指引和第三方共享清单。”

    花梦期说:“你好,伊塔,我的名字是花梦期。”

    “花梦期,很高兴认识你。”伊塔说,“我正在智能识别场景,识别完毕。请问你现在是否需要翻译服务?”

    “是的,我需要。”花梦期说,她看向那位披着斗篷的人,鼓起勇气问他:“你是谁?这里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伊塔立刻把花梦期说过的话用陌生的语言对着那位男子转述了一遍,而且它合成出的音色和花梦期本人相差无几,这令花梦期觉得有点诡异。

    面对花梦期的问题,戴面罩的人不答反问——人工智能伊塔几乎是如法炮制,把他说的话翻译成普通话的同时又用他本人的音色演绎了一遍。那人问她:“你还记得什么?”

    顿时,一连串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进了花梦期的脑海,炮火连天、尸山血海和那个紧紧贴着她的年轻女孩,还有那枚闪烁着冷酷光芒的金属链牌。

    回忆没有停止,继续向前倒带。

    她和好闺蜜在火锅店里相谈甚欢,她在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里加班,她在公司楼下和同事一块儿喝生椰拿铁,她周一早上差点迟到。

    倒带。

    周末,她在父母家里的院子和宠物狗“小麦”一同玩耍,她把那颗网球扔出去,小麦负责把它衔回来;她和家人一起共进晚餐,爸爸下厨,妈妈从冰箱里端出生日蛋糕,在读大学的妹妹用自己兼职赚到的钱给她买了一条项链,小麦一边摇尾巴一边围着他们打转。他们为她唱生日快乐歌,庆祝她的二十四岁生日,她对着生日蛋糕上的数字蜡烛许愿,然后吹灭了它。

    回忆的画面陷入黑暗。

    花梦期喃喃说:“我记得……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

    与此同时,在某家高端酒店顶层套房内,一个坐在真皮沙发上的男人的手中正轻轻摇晃着一杯干邑葡萄酒,漫不经心地听着面前一个身材壮硕的黑衣人开口汇报:“那位殿下乘坐的飞车于今天凌晨四点抵达伊曼诺尼中心大厦。我亲眼目睹他的保镖护送他乘坐专梯。”

    坐在沙发上的人闻言轻轻一笑,道:“姬森磐终于舍得从他那龟壳一样的圣堪尼尔宫里出来了,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亲自去了伊曼诺尼中心吗?”

    黑衣人汗流浃背,接不上话,因为他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他正前方的那个人的身上源源不断地传出来,好强大的信息素!

    正在散发威压的人面上笑得一派温和,说道:“什么都不知道,就急忙跑来和我通风报信?跪下吧,告诉我,你有什么企图?”

    黑衣人被信息素压制得神志不清,如服从命令般单膝下跪,他面目狰狞地说:“老板,我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

    “老板”穿着一身白色高定西装,翘起二郎腿,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散发着香气的酒液,然后满足地眯了一下眼睛,带出一点眼尾的细纹:“什么机会?”

    “一个绑架皇子的好机会!”黑衣人眼眶发红,被迫在信息素的压迫中竹筒倒豆子般说出实话,“老板,我叫吉恩,以前在安德鲁老大手下负责干点脏活儿,但是现在我不想再做一个跟在别人屁股后头、听人瞎指挥的无名喽啰,我想出人头地,干一票大的,在道上扬名!老板,我太想上进了!”

    老板放下酒杯,赞许地点点头:“你的野心不小,和我说说你的绑架计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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