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抽走了我的一管血，出现在现场的人质是他们特意克隆出来的复制品。”姬森磐问她，“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花梦期觉得姬森磐几乎是在附着她的耳朵说话，他戴的无纺布口罩擦过她的耳尖。
灵界投影说：“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告诉他也无妨。”
一旁的花梦期本体则完全不在状态：“感觉我和他之间有点暧昧了。”
“需要我再给你来上一拳吗？”眼看本体又进入妄想时间，投影用作业本纸折了一把机关枪，开始噗噗射击从本体头上冒出来的粉红泡泡，然后又戴上两个巨大的拳击手套，开始捶打面前的沙袋，“包你马上清醒。”
本体敬谢不敏：“婉拒了哈。”
花梦期回神，对姬森磐说：“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它没有那样东西。”
“什么？”
她望着他的眼睛，说出一个词汇：“灵魂。”
由于灵界的存在，花梦期能轻易分辨人类和复制人的区别。正常人类的灵魂和肉身结合紧密。而复制人是一具没有灵魂栖息的空壳，仿生人和人工智能也一样没有灵魂。不排除个别例外。
又一次，从她口中说出的答案出乎姬森磐的意料。不过他本来也不知道她会给出什么答案。她说她凭灵魂辨认人类，姬森磐对这种说法感到新鲜。
姬森磐问：“你会通灵？”
花梦期不置可否。
姬森磐郑重道：“我懂了，我会替你保密的。”
花梦期纳闷，他懂什么了？不过只要他晓得保密就好。
“总之，你找到了我，把我救出了那个地方。”他说，“我应该怎么报答你呢？”
“这算是第二个问题吗？”花梦期佯装镇定，和姬森磐对视。
姬森磐颔首。
花梦期摇头道：“你不用报答我。”
姬森磐一愣：“为什么？”
她说：“我救你，只是为了让我的良心过得去，并不是为了索要回报。”
姬森磐微微动容，不知该作何回应。
花梦期又说：“不如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吧！那些人是谁，你的仇家吗？”
那伙黑衣人明显是冲着姬森磐来的，她只是被殃及的无辜池鱼。但是戚檬杀了他们帮派那么多人，死仇已经结下，对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戚檬想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花梦期也这么想，哪怕她主观意识不想杀人，也无法独善其身。
姬森磐沉默了一下，诚恳地说：“和我有仇的人太多了，暂时不确定是哪一方的人。不过我回去以后会派人调查清楚的。”
姬森磐从前飞扬跋扈，得罪了不少人，明里暗里树敌无数，沦落到今日境地实属他本人咎由自取。
花梦期没忍住好奇问：“你都干什么了？”
姬森磐笑了一下：“这算第二个问题。”
花梦期以为他不打算回答了，不料姬森磐还是接着往下说道：“打击走私，反腐和支持变法……”
花梦期噎住，看向姬森磐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她说：“你能活到今天，真是不容易。”
“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姬森磐微笑起来，“因为我遇见了你。”
花梦期在心里吐槽道：“不，完全是因为皇帝把你当枪使，所以默许你的行为，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傻孩子，还觉得是自己运气好呢。”
但是眼下这个戴着口罩的人正对她笑眼弯弯。花梦期有点遭不住，她挪开眼神，听见他慢悠悠地问：“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
灵界。
花梦期差点就要接梗：“嘘，别说话，继续……”
灵界投影果断给了本体一拳，阻止了她的虎狼之词：“你想干嘛？”
“对不起，以前还生活在蓝星的时候和朋友抛梗接梗习惯了。”本体委屈巴巴地说，又突然无缝衔接般振奋道，“S属性大爆发！”
“你现在的状态不对劲！”灵界投影大喊道，“戚檬，你快出来顶替她一会儿。”
戚檬从血泉里爬出来，看见投影不由分说一把将本体摁进血泉，无数双血红手掌随即将其一同拽进泉水深处。
…
戚檬在现实中眨了眨眼睛，拼命开动脑筋思考，殿下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时他们彼此触碰对方的手，然后交流过一次信息素。两人及时悬崖勒马，没有更进一步。
现在姬森磐挑破这层似有若无的暧昧，是想追究她的责任？戚檬拿不准姬森磐的态度。
见戚檬一直沉默不语，姬森磐微笑着问：“我提的这个问题很令你为难吗？”
就这么难吗？承认她也被他吸引，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厢情愿。明明她刚才暗示过他，他在她眼中是与众不同的。
姬森磐意识到自己现在一定笑得很勉强，幸而有口罩遮挡，她看不见。
“殿下，请你放心。”戚檬缓缓说道，“那件事只是一个意外，我会守口如瓶，以维护殿下的名誉。”
她并没有这种心思，完全是他误会了。姬森磐内心泛上自嘲，他在莫名其妙地期待什么呢？
既然她不需要他，那么他也要做出高傲的姿态，和她保持距离，绝不能让她看穿他的软弱。
姬森磐是在经过那些院子里的尸体，特别是那具死相惨烈的断头尸体的时候真切意识到她的实力有多么强大。
她杀人的手段如秋风扫落叶般冷峻而残酷，和他接触的时候举动却和春水一样温柔。姬森磐无法不被这种反差触动。
但是既然她不能为他所用，他必须要确保这样的人不会成为他的敌人。
姬森磐慢慢说：“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能保守秘密吗？”
死人。两个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心知肚明。
戚檬知道自己拒绝姬森磐的邀请就等同于得罪他。她笑了一下，选择诚实表达自己当下的感受：“殿下翻脸无情的速度真快。”
姬森磐说：“只要我想，我有的是办法叫你开不了口。你信不信？”
“我信。”戚檬苦笑道，“请殿下不要怀疑我的忠诚。”
“你口中的忠诚是一个士兵对国家的忠诚。”姬森磐说，“而我只想要你对我一个人忠诚，作为Alpha对Omega的忠诚。”
姬森磐强忍着耻意说出后面这句话，他相信自己已经把话说得不能再明白了，对方不可能听不懂。他想让她留在他身边。
“抱歉，请殿下送我回到战场吧。”戚檬说，“我还没有完成我的使命。”
酸涩和羞惭像火星落入木柴，把姬森磐的心脏烧得哔啪作响。
他说：“如你所愿，戚檬。”
…
灵界，戚檬百无聊赖地站在血泉旁边，低头看着平静如镜的水面。
“哗啦”一声，花梦期的灵魂本体和投影手牵着手破水而出：“情况不太妙。”
戚檬问：“怎么回事？”
投影说：“我的本体因为受到了冲击而出现紊乱的迹象。”
本体说：“为了保证灵魂投影的稳固性，我们决定开始融为一体。”
戚檬意识到了什么：“受到的冲击是我带来的吗？”
“是的，你的杀人手段给了我很深的震撼。虽然蓝星也有地方在打仗，但是我生活的国家很和平。我以前连一只鸡或一条鱼都不敢杀，也从来没想过我有一天会杀人！我不能接受！”花梦期说。
“那就去学会接受。这是你逃避死亡的代价。”戚檬说。
“你能懂这种感觉吗？我很难完全集中精神，必须要把注意力分散在别的事情上，比如试图用玩梗的方式自娱自乐。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就会感到崩溃！”花梦期说。
戚檬说：“依赖义体战斗的副作用之一就是精神会逐渐滑向崩溃，我换个通俗一点的说法，你会逐渐丧失人性。”
时间操控者义体一视同仁地向所有人展示它恐怖的威力。它在战斗中固然好用，可是它也会反噬花梦期的灵魂。
戚檬说：“这一切都是连锁反应。你选择了我的身体，也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你想要以我的面貌活下去，就必须像我一样战斗。”
花梦期说不出话。
为了取得战役的胜利，士兵别无选择，只能遵守上级的命令。然而使用义体就像饮鸩止渴。在战争面前，所有人都无法停下来。
“他们说，至少报名忒修斯之船计划还能让我们有的选。”戚檬陷入回忆，“他们说的自由，指的是我们拥有选择义体的自由。”
“机械飞升”是义体公司的宣传陷阱，如同包裹着毒药的甜蜜糖果。
一批又一批被改造成义体人的士兵被送到前线，就像源源不断流入军工复合体腰包的金钱。
花梦期沉默了一会，问：“你/我/我们真的非上战场不可吗？”
“是。”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答应姬森磐？”
戚檬疑惑：“你对他有好感，为什么？”
花梦期说：“他长得好看，闻起来也很香。”
“很单纯的想法，只不过我想提醒你，姬森磐的身份很特殊。他的父亲是皇帝，母亲是伊曼诺尼集团创始人家族千金。他是皇室和公司联姻的结晶。皇帝一宣战，公司就派人来军团游说，最终军团同意采购公司的产品。你猜，提出忒修斯之船计划的那个人是谁？”
花梦期不寒而栗，她想起之前从戚檬身上拆下来的义体，魏环缙说过那个义体的名字，“伊曼诺尼狂暴7型”。
“看来你猜到了。”戚檬微笑起来，“正是姬森磐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