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这是山上的一处河沟,正在拍着一场打戏,温睿吊着威亚,从岸边飞向停靠在水中的船舶,如此反复三次,导演才喊了“咔”。

    她在场子里晃荡了一会儿,无人理会也无人过问,倒也不像入戏太深那人说的那么难进嘛。

    温睿拿着剧本,正要去找导演讨论下一场戏,女演员和他并肩而行,两人一边走一边比划着动作,有说有笑。抬眼间晃着个身影颇像贺兰珏,再一细看,可不就是她嘛!

    导演也正准备找他们俩讲戏,刚起身就瞧见温睿笑的花枝招展的朝他这边跑来。

    “阿珏。”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看向贺兰珏,只见温睿把别在腰带上的折扇取下递给她:“这扇子…”

    “这扇子你用,刚好。”

    这是要送给他的意思吧:“那怎么好意思,昨天就该还给你的。”

    “那位是导演吧,好像是在找你。”

    温睿侧身去看,导演正招手让他过去:“那你等我一会儿,别走。”

    说罢小跑到导演身边:“导演,我朋友来探班,耽误几分钟。”

    “嗯…”导演拖着尾音,看了看贺兰珏:“快去快回啊。”

    请好了假,温睿带着她走到片场旁边的小树林,问到:“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恰好看你飞来飞去整三遍。”

    “早知道你来,我就飞好看点儿了。”

    “秋水为神玉为骨。”

    “我可听不懂,权当你夸我了。”

    “确实是在夸你。”

    “那你这算是来探我班吗?”

    “探班?这个形容也对。”

    天光渐晚,几许微风拂面,他穿一件靛蓝色的长袍,腰间束一条红色锦带,黑发束以冠,让贺兰珏想起了书房里那副画上的人,也是这么修长挺拔,丰神俊朗。

    余佳佳听说有一个漂亮姑娘来找温睿,知道是贺兰珏,心想这两人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刚找到小树林就见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清了清嗓子喊道:“温睿,下一场戏该换衣服了。”

    “阿珏,我还有一场戏就收工,你等我,晚上请你吃饭。”

    “好。”

    贺兰珏远远儿的见着他换了一身飞鱼服,腰间别着绣春刀,入画时还同其他演员玩笑,板儿一打,便很快入戏,眼神坚定凶狠,和平日完全不同,挥刀的动作干净利落,只一刀血就溅到他脸上,这画面似曾相识,即便过了快400年,也还是难以忘却,她脑子开始嗡嗡作响,奉喜放她走的那天,就在她眼前杀了人,手起刀落,血溅在她脸上,她眼睛里,以至于她看到的李奉喜都是红色的。

    她没再等他,连夜回了苏州。

    …………….

    天启四年六月,左副都御史杨涟上疏弹劾魏忠贤,列其24条罪状,不乏干预朝政、残害忠良、杀害皇子、架空皇权等等。魏忠贤得知后优思惊恐,好在皇帝少看奏折,皆由掌印太监跪奏,故而授意其避重就轻,只挑选了几条夸大无据的内容念与皇帝,他再哭诉于御前,由客氏从旁劝解,此事便就此作罢。

    但随后数十位官员接连上梳弹劾魏忠贤及阉党一派,声援杨涟,声势浩大。且梳中贯彻了东林党人作风,颇有批评指责皇帝之意,引的皇帝不悦,也彻底激化了当朝两个最大派系之间的矛盾,魏忠贤一派也开始了对东林党的打击。

    夏家见巴结李家无望,暗中联络想要投靠阉党一派,但汤本义与李朝华倒是越来越熟络,常常借着夏秀娘的名义出去游玩儿,她那时候也是年纪小,贪玩儿,还花言巧语的把兰儿也拉到了自己这一边儿,但凡有兰儿和子安两人跟着,李老夫人也不会阻挠她。

    那日他们在茶楼听书,汤本义让身边的小斯买了聚兴斋新出的糕点,摆了满满一桌儿,李朝华只当他是钱多的无处花了,让子安和兰儿可劲儿吃。

    汤本义似是有话要同她说,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问道:“怎么了,有话就说啊。”

    “家里给我相了一女子。”

    “是哪家的小姐?”

    “跟你自然是比不得的,就是一普通人家的姑娘。”

    他这话不禁引得李朝华侧目:“瞧你这话说的,他日成亲,你夫人若是知晓,岂不嫌隙。”

    见他神色木然,她呷了口茶,继续调笑到:“改日约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

    她虽同他答话,眼睛却始终看着说书的,汤本义知晓了她的心意,便转了话锋:“铺子里到了一批时兴的衣料,苏州的,待会儿去挑几件吧。”

    “汤兄,我是不是该同你避嫌了?”

    “你这话!”

    调笑的话还没讲完,锦衣卫的人马便出现了,一个个手里把着刀,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

    “锦衣卫办差,所有人都蹲下!”

    她起身去看,不免叹道:“好大的阵仗。”

    他们手里拿着画像一一比对着这楼里的人,不像的便放走,但凡有一丝像的,便抓回去盘问,一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架势。

    茶楼的伙计敲了门,请他们也下楼,李朝华别了面纱,不想带头盘查那人非让她摘下面纱,兰儿有些害怕,想着该不该报出老爷的名号,却又担心传回了府里要被责罚:“小姐?”

    “别怕。”她冲兰儿笑了笑,转头问道:“我看你这画像上分明是男子,摘我面纱又有何用?”

    汤本义陪笑到:“毕竟是闺阁女儿,清誉要紧,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那人自然知道画像上是男子,不过是横行霸道惯了:“我说她是男子,她便是男子,我锦衣卫做事还轮不着你过问。”

    李朝华也不是吃素的,不敢报祖父的名号,李奉喜的倒可以借来用用:“那你回去问问李奉喜,我究竟是男是女。”

    听到李奉喜的名号,他便不敢再向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了,仔细打量这几人,恐是哪家的公子小姐。派了人出去问过李奉喜,不多时便见着他跨刀进来,几名锦衣卫忙回身行礼:“千户大人。”

    “李大人。”汤本义恭敬的问了好。

    “来听书?”李奉喜如是问道,眼神却快速扫视了他二人身旁,听闻李家有意招揽赘婿,她莫不是看上这汤本义了,竟私下同他外出。

    带头的见他们果然相识,忙向李朝华赔礼到:“属下不知是千户大人的朋友,失礼了。”

    她扬着下巴,不答,这种欺软怕硬的,也不是什么好人,用不着给他好脸色:“李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带头那人听这语气,心想恐是得罪了哪家府上的千金,抬头去看李奉喜的脸色。见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吧。城中不安宁,还是少出门为好。”

    让锦衣卫送自己回去,这种风口浪尖上,岂不找骂:“就不劳烦千户大人了,汤公子会送我回去的。”说罢冲着汤正义使了个眼色。

    “是是是,我送朝华回去就好。”

    “李某今日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待李奉喜离开后,她突然感叹了一句:“这世道恐怕要不好了。”

    回府她便说有些累了,打发了兰儿,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细数着自己还有些什么家当。

    她虽不懂时事政务,不了解官场之争,却也能从近来的琐事中看出些端倪。自从杨涟被罢官后,夏家便少同李家往来了,祖父也似是有颇多烦扰之事,常与高公等人在书房议事,一仪便是一整夜,就连替她招揽赘婿的事情也搁置了。

    今日又见了锦衣卫和东厂如此横行,倒是叫她想起了苏州王家的旧事来。那王家原是百年织造,却因得罪了新上任的监织造,短短半年内就被取而代之,不仅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就连一家老小也都沦落到了靠乞讨为生。

    她自然不是想去攀附那阉党,李毅为官清直,断然也不会容忍李家有这样的逆子。只是大势如此,她不过一个想要活命的小女子,居安思危,做些小打算应该也无伤大雅,李朝华如是盘算着。

    九月初,她十六岁的生辰刚过,便又来央祖母去兴隆寺,说是想去进香祈福。时值多事之秋,李老夫人也常在家里诵经,便答允了。

    马车一晃一晃的,好在已经入了秋,不似夏日那么炎热。她摇着手里的团扇,盘算着祖父祖母赏给她的那点儿东西上次便已经藏到了兴隆寺后山上一间废弃的小屋中,这次是偷偷从祖母给她留的嫁妆里,挑了些值钱又好带走的东西,此刻皆在子安的包袱里呢。

    李家祖宅在苏州,她也是从苏州接回来的,若有朝一日须得离京保命,断不可回苏州,兴隆寺在京郊,沿这条道由西南出京城便可通往山西。

    祖母进香后便去了正殿诵经,她则去了后山门外的池塘,又借故支走兰儿。

    “小姐,我陪你去吧。”子安不放心她一人去后山。

    “这么近的路程,一来一回要不了半个时辰,放心吧,把兰儿拖住咯。”

    “那…那你要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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