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回忆着札记上的内容，贺兰珏试药后本已奄奄一息，便是吃下智浅的丹药后恢复的。
木居的丹药不一定真能炼成，但确定了贺兰珏的身份，至少证明了这事情的可行，要不是怕打草惊蛇，她真想立刻就绑了贺兰珏，关起来好好儿研究研究。
“既然道长都说了有十成的把握，那我们不妨拭目以待吧。”
李静是心情大好，当天下午便又给了一笔钱，赵旭惴惴不安，质问木居：“钱已经到手了，你那故事打算怎么圆下去？”
木居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毕竟他在北京混了这么多年，有了一些根基，不像自己，随时都能脱身：“她既然觉得东西吃了有用，那就加大剂量，再给她吃一些不就行了，反正都是些补身体的，又吃不死人。”
“咱们俩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出了事儿可谁也跑不了。”
“师弟，师哥知道你最近缺钱，不过一个故事，她就又来了这么一大笔钱，这买卖划算。”
…………………….
跟踪李静的兄弟换班回来，见客厅一地的烟头，又听到厕所的声响，问到：“垣哥？”
他一边扣皮带一边走了出来：“怎么样？”
“先说老严那边儿的消息，这个李静很信风水，平时就常去找一个叫赵旭的道士，尤其最近去的很频繁；再说今天，她只去了一趟白云观，回家以后就再没出过门儿了。”
“都见了什么人？”
“一个叫木居的道士，赵旭也在，我扒在门外听了一阵儿，听的不大真切，那个和尚讲了个故事，然后忽悠她买药。”
“什么药，什么故事，说清楚。”
“我想想，我总结一下啊，那个道士说有个和尚练出了一种神药，能够让人长生不老，然后还试验成功了，被一个太监追杀的故事，是不是奇奇怪怪的，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些？她指定是被骗了，老严都说了，就从她车上的配饰、挂件就能看出，这人很迷信，非常迷信！”
这个故事为什么和她札记里的那么像？李静已经看过了札记，若是由她口中讲出倒也不足为奇，可为什么这个道士也知道？
“你们继续盯着李静，让老严去查查这两个道士，我觉得他们有问题。”
“行，哥，你这什么情况。”他指了指满地的烟头，方垣没这么大烟瘾。
“提神。”
这事儿若是放在从前，他一定会认为李静疯了，可如今他已经不敢确定是她疯了还是自己疯了，即刻便订了机票飞往苏州，有些话还是要听她亲口说才敢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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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珏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书房的窗外，U盘就放在桌案上：“都看过了？”她直白的问道。
“嗯。”
“问吧。”
“这些东西，都是你写的吗？”
“你见过我的笔迹，该是认得的。”
“没想到你还有写小说的爱好。”
“文笔如何？”
“哼”方垣冷笑了一声，都到此刻了，她还有心思玩笑。
“难怪董事长要挑那天摔碎相框，就是为了让我看到上头那个和你很像的人吧？”
她回过身，走近他：“只是像吗？莫不如再仔细瞧瞧。”
她近一步，方垣便忍不住退一步：“还有那日清晨，你画的那幅画儿。”
“你是指阿山11岁那年，商队从江西去福建，路遇暴雨，我留宿庙门外那件事情吗？”这些都是贺兰山刻意让他知晓的。
“不可能。”他甚至没有听她说完，便打断了，一夜未眠，再加上思绪繁杂，方垣只觉得头痛欲裂，连带着脾气也变的急躁了许多。
“你若是不信，这么着急回来找我做什么？”
“那…那你是什么？”她还是人吗？人真的可以活这么久吗？
“你这话问的，你觉得我是什么？”她反问方垣：“千年的狐狸精？”
方垣不答，脸上的表情逗的贺兰珏笑的前仰后合，好半晌才缓过来说道：“你怕不是聊斋看多了？”
“不然…还能是什么？”
“我是什么？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这话说的轻巧，却透着一丝无奈，当年贺兰山也问过这话，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转身在藤椅上坐下，良久才缓过来问她道：“贺兰山和高峰都知道，对吗？”
“是，他们知道。”
“李静也知道了，为什么？你为什么可以……是因为…”他想问是不是因为试药，札记中只写到她恢复后逃离京城。
“所有试过药的人都死了。”试药并不只是一两次，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到最后她的身子也已经支撑不下来了。
札记里她只写到奉喜送她逃走，并未记述奉喜在送她的途中身死，也未记述智浅坐化佛前，这些事情她是想忘却忘不掉，也不愿再提起。
少顷，贺兰珏接着说道：“人年轻时，总渴望成熟，因为这份成熟可以带来权利；待年迈了，又反过来羡慕年轻人，羡慕他们的活力、永不知疲倦，这就是欲望，是人类的天性，是无穷尽的；千百年来“长生不老”这四个字为多少人津津乐道，又有谁能抵得过这四个字的诱惑！人总是愿意去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所以不止李静，你不也千里迢迢赶来见我了吗？”
的确，能够打破常规、超越自然规律的东西，总是容易被赋予神性，受人追捧；这世上应该少有人能免俗，但至少他和李静的目的不同。
“为什么要告诉我？”
“阿山觉得自己老了，没办法再守着我了，所以...”
“所以就选中了我。”
“抱歉。”
他未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回了房间，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到隔天中午，温睿来叫了他去吃午饭。
他做的全是川菜，方垣吃不得辣，看着一桌子菜硬是下不去筷子：“温睿呢，他知道吗？”
贺兰珏摇了摇头，温睿不解的看着她，晓得他俩昨天闹了矛盾，却不知是为什么，看样子方垣还在生气：“我手艺不错的，你不尝尝吗？”
方垣叹了口气，心想贺兰珏还调笑他聊斋看多了，她真应该谢谢这些奇闻异志，若不是有这些奇闻异志做铺垫，谁敢信这世上真有人能活几百年。
“我在书房等你。”说罢便气哄哄的下了桌。
“到底怎么了？”
“查出了些眉目，把他给吓到了。”
“你确定是吓到了，而不是气到了？”
贺兰珏不答，温睿又继续说到：“那个杨师傅找到了吗？”
“找到了。”
“那东西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
“和李静有关吗？”
“就是李静指使的，不太好处理。”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他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她恐怕也不方便透露太多，但还是希望能够帮上她。
“不急，我先去书房。”
“好，去吧。”
方垣把白云观发生的事情交给了她听，贺兰珏也同他发出了一样的疑惑：“这个木居是怎么知道的？”她自认的秘密，难道已经天下皆知了？
“你那个密室...”说到这儿他无奈的顿了顿：“连把锁都没有！天知道有多少人进去过。”
贺兰珏给他倒了杯茶：“平常人就算看过札记，也只会觉得是小说或者故事，也是阿山给你做了这么多铺垫，你才能知道那文字背后的原由。”
“哎，应该就是拍卖会那次，李静认出了你，只是没想到她已经查到这么深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处理？”她连连摇头：“方总，法治社会了，别乱来啊。”
“她都能去找人炼药了，说明是真的信了，那药若是炼不出来，恐怕主意就得打到你身上了。”
“你呢？不好奇是不是真有这个药吗？”
“要是真有，董事长夫人就不会死了。”
“贺兰山看人是准。”
“什么？”
一连几天，贺兰珏不是看书就是练字，哪里也没去，方垣猜想着时间在贺兰珏的眼里会是怎样一种形式，她这四百余年，见过多少人，有过多少故事，无数的日夜里会不会觉得孤独、寂寞？
其实早年间她性子还算活泼，也爱结交朋友，只是活的时间久了，见过的人多了，反倒觉得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高婷便算的上是知己，总能同她逗趣玩笑。所以即便她认识了贺兰山七十余年，感情也比不过认识高婷的那短短十年！
……………………
送了方垣，她踱步到书房，温睿正在看墙上那幅画儿。
贺兰珏走到他身旁：“在看什么？”
“这个落款，看上去有点儿像你的名字？”朱红色的印章虽然有些掉色，但依稀还能辨认出是贺兰珏三个字。
“嗯，我画的。”她又换上了那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说罢踱步到了书桌旁，去收拾字帖。
“可我刚刚查了最近的丁卯年是1987年。”那时候她还没出生呢。
“这是我四百年前所做，大约是…公元1627年春。”
温睿瞧她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不似玩笑，再瞧画中人的身量，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不知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阿珏~今晚早点睡好不好？”说罢，才反应过来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