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风采依旧不减当年，看来美利坚的熊猫快餐和炸鸡薯条并没有荼毒到位，没有发腮，没有满脸痘坑，没有黑眼圈和眼袋，没有后退的发际线，甚至镜片也没有变厚，他真是去学的计算机吗？他还是剑眉星目，下颌线依旧锋利，甚至还褪去了当初大学时那份清瘦，看着多了几分力量感，卫衣配oversize的工装裤，装男大学生，她冷哼一声，健了身的妖精。

    明明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前男友兼初恋，在陈霖身上恍然看到他的影子时也没有什么太强烈的爱恨，今天看到他后，她却免不了刻薄甚至怀缅。

    不过她很快讽刺不出来了，因为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仅没洗头，还被大跳水的天气打得措手不及随便从衣柜里薅了件格子衬衫，以及皱皱巴巴的厚裤子，该死，谁在她帆布鞋上踩了一脚！她暗骂，唯一勉强算得上优点的是，她因为常年泡实验室肤色惨白，不过配上她灰不溜秋的一身，她无语了，到底谁像从996血汗工厂里放出来的啊！

    看着他惊喜的微笑，吴止却又没了尴尬的闲心，她感觉斗志昂扬。

    “李宁舟？好久不见，你都没怎么变！”她扬起大大的笑容，夸张地上下打量着他，说完撸起袖子，打了一勺香油到碟子里。

    “是吗？我觉得你变了不少。”他，他是在讽刺？

    吴止有一瞬间的怔愣，当初和他谈恋爱时，天天把自己折腾得跟个花蝴蝶一样，现在么，她笑容不变，耸耸肩，“没办法咯，灰头土脸的医务工作者是这样的。”

    又别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可能是长大了吧，现在明白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挺不值得去费时间的。”

    “要香菜吗？”他正站在香菜那区，吴止伸过去的手在空中凝滞，然后努力自然地把碗递过去，一拳打在棉花上，她只能干巴巴道：“哈，谢谢啊。”。

    他挖了一大勺，“记性挺好哈，不愧是全奖的卡梅研究生。”

    “你现在这样挺好的。”他不看她，挑选着自己的小料，吴止挑了挑眉，继续帮袁珍打蒜泥，不过余光瞥到他打了一大勺醋，心里不无感慨，这么多年，他口味都变了。

    “吴止，对不起。”

    她动作一顿，眨巴眨巴眼，随后机械地继续拿起蒜泥旁小米椒的勺子，她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侧脸，她却转不了身，只好删删减减着勺子里的小米椒段，沉默。

    “为过去分手时我说过的那些话。”他声音似乎有些涩耳，“当时我太年轻，太自以为是，我知道迟来的道歉也没有任何用，但，我还是要表达我的歉意，即使在这么多年后。”

    “我没有这个幸运了解现在的你，但当初的你，没什么不好。”

    “唉，这么说好像我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一样。”他自嘲道，“我说什么不重要，我也没有资格去judge你，但如同这声道歉一样，我还是要表达，我知道的你，真的很好。”

    那勺小米椒最终落到了袁珍的料碗，吴止放下勺子，收起了笑，她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痛哭流涕？释怀地笑？扇他一巴掌？

    不过她听见自己说，“我打完了，先走一步。”

    “那你介意咱们重新把微信加上吗？”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袁珍看着她回来了，一边接过她手中的料碗，一边觑着她的神色，“辛苦辛苦我们小止，怎么表情这么古怪？”

    可可皱着眉头举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姐，回神！”

    吴止作势轻打了她的手，“没什么，在想这料能不能好吃。”

    可可一脸不信，但也没刨根问底，嘟囔了几句。

    “止啊，辣椒是不是打错了，我挑到你碗里了啊。”袁珍不吃小米椒，也不允许小米椒出现在她料碗里，却不是因为她不吃辣，奇怪的女人。

    吴止连道sorry。

    “没事没事，挑出来就好了。”袁珍倒是没在意。

    她低头涮菜，不敢对上对面可可探究的眼神。

    李宁舟在朋友身边坐下，心不在焉地搅着小料，今天是部门同事聚餐，小聚，他刚来不久，不好拒绝，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他们聊着留学时那档子事，十分敷衍地挂着笑沉默，不时点头，适时配合地笑出声，间或表示惊疑“不会吧”，他从大学起便已游刃有余。

    肉煮得差不多了，他夹了一筷子，在蘸料里滚了一圈，边熟练地重复那套招数“洗耳恭听”对面那位一年水硕一生怀缅的大哥，一边将肉送入口中。

    他那副温和的面孔突然变了色，咀嚼的动作生生踩了刹车，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酸掉牙了。

    大哥看他的忠实听众突然变了脸色，很是关切，李宁舟艰难地咽了下去，摆摆手，无奈道：“醋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