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就像是有人捅破了天，大雨一直下个不停，电闪雷鸣，出行不便，睡觉却格外舒服，小温在茶楼的桌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耳畔听着屋外的雨滴声，阵阵雷鸣隔一段时间出没，听着这大雨声好像就能看见茶楼外的树在风雨摧残下摇摇欲坠，却又坚强屹立不倒。
象征着春夏顽强的生命力。
陆锦言正从台阶下来，手上拿着一本被雨淋湿的书，字迹已经被雨水淋得不成样子，但他还是不愿扔掉，固执地想把书拿下来吹吹风。
这书前几日受潮有些发霉，被他拿到窗台上晒，谁知这春夏的天变幻无常，又逢上雨季下起大雨，直接就被这雨水淋湿，这下看也不能看了。
但每本书都来之不易，他不舍得扔掉，读书人是断断不能扔自己的书。
走到一半阶梯时，他看到趴在桌上酣然入睡的姑娘，她恬静地睡着，许是夏季下雨有些闷热，她一侧的脸颊有些发红。
小陆收回眼，转头看向屋外大雨没有要停的迹象，他又看了眼手里正在滴水的书，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屋子拿了件披风下楼轻轻披在小温姑娘身上。
他动作很轻，怕吵醒她。
这个天睡觉很舒服但又有些闷热，又或许是桌板太硬咯人，睡梦香甜的姑娘突然嘤咛一声，引得站在门口的陆锦言回头看向她。
姑娘的黑睫很是浓密，这样安静睡着的时候没有往日的活泼灵气，反而眉目温婉。她身体娇小却很勤快，跑上跑下，从来不抱怨。
本来只是想给她披上后离开，竟然看着看着入迷了。
陆锦言哑声一笑，突然起了个恶劣的想法。他走到睡着的姑娘旁边，在她耳边轻轻吹气，姑娘转了个脑袋，伸手抓抓耳朵，还是没醒。
睡得跟个猪头一样。
他也不是诚心就要弄醒她，反正没人来店里，陆锦言就坐在她一旁拿干的帕子擦拭已经有些烂的书，他动作轻柔，小心翼翼擦干水滴，彷佛手里的书是珍宝。
也就是这时，刚刚怎么逗都没醒的姑娘好像感应到什么，揉着眼睛睡眼朦胧看向陆锦言，见他仔仔细细擦着手里的书不禁问道：“它的字都看不清了，你还要留着吗？”
陆锦言先是看了眼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的小温姑娘，温和一笑：“要的，这本书即使变得破烂却仍旧是我的心头宝，它依然有它存在的价值。”
温仪婷虽不太懂，但她心想，陆锦言这人还真是爱他的书呀。
改天，她也送他一本书。
小温问：“你喜欢看什么书？”
陆锦言眉头微皱，又很快舒展开来，还是一贯地笑着：“随便看看而已，想看什么便看什么。”
“哦哦。”小温姑娘点点头，转移到别的话题：“老王说今晚请我们喝酒。”
混熟了，如今她直接喊掌柜的叫老王。
到了夜晚，终日大雨终是停了。老王一身湿气走了进来，手上提了两壶烈酒，按他的话来说便是喝这种酒暖暖身子。
小温和小陆两人也不扫兴，老王给他们倒满一大碗，三人拿起酒杯一碰，今晚不醉不归。
喝到后半夜时，小温迷迷糊糊脑袋彷佛有一团浆糊，而小陆和老王掌柜还在喝，又过了一会，掌柜酒量不敌，回房睡觉了。一楼的暖灯引来夏日的蚊子，小陆低着头看着软趴趴靠在椅背的温仪婷，她面色有些红，但已然醉了。
而此时的小温也在看着陆锦言，想不到他酒量那么好，竟然比掌柜还要好，喝了这么多看起来人还是清醒的。
“陆锦言。”小温突然叫他。
“嗯？”
“陆锦言。”
“嗯。”
她叫他，他便应，也不烦，反而脸色温和看着傻笑的姑娘。她双手放在桌上，脑袋枕在手臂上，侧着脸望着他，声音很轻，如一根羽毛，她问：“你会一直留在这吗？”
屋外吹来一阵冷风，把借着烈酒喝暖的身子都冷了一瞬。
良久，她听到他说。
“也许吧。”
她不解，酒劲上来后，感觉有点难受，“为什么是也许？你会离开吗？你要去哪？”
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恐慌感，虽然她也不保证自己会在这长久，但他呢？他若是离开自己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他了。
他，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感觉，是不是也对她有点好感？
喜欢她吗？
即使脑袋被酒劲冲刷，身体燥得慌，小温还是没能把自己想问的说出口。因为她怕，怕说出来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小温静静看着那张她为之动心的面容，又傻乎乎在那笑。
陆锦言无奈一笑，问道：“笑什么？”
“你长得真好看。”
说完，小温一头倒下，彻底没了意识。
最后，陆锦言安静地看了一会，起身抱着她回房。
翌日，开始下起绵绵细雨，落在朝气蓬勃的嫩叶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什么话小温都还记得，围绕在她心上久久不散，咯得她心里难受。
她跑去找老王，先是随意聊起点别的，之后慢慢转到陆锦言身上。也不知老王掌柜也没有看出她的小心思，直接坐下和她聊起，说起陆锦言的事先是哀叹一声：“这孩子，也是命苦，自小家境不好，身世悲惨。”
小温小心翼翼地问：“那他，后面还会去哪里吗？”
“难道那小子和你说了？”老王摸了摸脑袋：“他也和我说过，可能以后会离开吧，这小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天天在那挑灯夜读，谁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不讲是因为心里敏感自卑吧。”
挑灯夜读？
小温睁大眼睛，惊诧道：“难道，他想要考取功名？”
“欸，不明显吗？这小子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哪天就会离开，就走喽。”
老王说完就走了，留下小温一个人呆愣在原地。她只晓得他喜欢看书，却不曾想他有如此远大的志向，藏着掖着也不说，是怕什么？
怕她知道吗？
其实小温一开始也决定不会久待，她家不在这边，她是想着等母亲的病治好后，她就离开，再回去找个离家近点的谋生。
想到这，小温决定去套套话。
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最后来到他房前。
房门紧闭，不用看就知道他定是又在房中专心看书，也罢，悬着的手垂下，小温轻步离开。
而屋中的陆锦言低着头，对刚刚发生的全然不知。
但陆锦言总归是要出来的，以前小温也和他聊过，告诉他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回自己的地方好好陪着父母。
可今天，她换了种说法。
陆锦言平常除了待在房中看书，出来就会找小温，来看看她在作甚。他今日一身白袍负手而来，有那么一瞬间不染尘埃，他今日衣袍宽袖，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小温看到他手腕上戴着一串檀木珠子。
以前都没看到。
陆锦言一看见小温就笑嘻嘻的，整个人都温柔起来。
小温也笑：“怎么了？”
又想到什么，她敛起笑容，状似忧愁，引起他的注意等他主动发问。
果不其然，陆锦言一见她神情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一副这么悲伤的神情？”
“怎么办，我有些不想待在这了。”
“为何？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算是吧。”小温睁着眼开始胡编乱造：“还有其它的原因，反正我现在思绪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沉吟半晌，道：“若是不知未来该何去何从，不如先立足当下，找到一件事情做着总是极好的。 ”
小温反问道：“你也是这样的吗？”
“嗯，我是。”陆锦言看着她，目光很温柔。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跟我说说呗。”
陆锦言低头，神神秘秘一笑：“成大事者，低调而行。”
淅淅沥沥的雨声慢慢停了，正当小温起身想出去看看雨后的风景时，暴雨倾注，哗啦啦一大片落下，似要把摇曳的树干摧折。
小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一跳，嘴里嘟囔：“怎么突然又下起这么大的雨，老天爷这是要干什么？”
陆锦言走到她身边，在小温看着外面的刹那，他垂下眼，神色暗淡，眼眸寂寥。
若是小温回头看看，便会发现他的不寻常。
可那时的她，自顾着看屋外大雨，心里想着他的那番话。两人心思各异，注定要分离。
。
“她是？”
小温看着陆锦言扶着一貌美的女子进屋，轻声问道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大雨下的比之前还要猛烈些，大有不停歇的迹象。小温看着这雨天讨厌极了，刚要去找陆锦言，便看到他从外而来，旁边跟着貌若天仙的女子，长得极美，比她美多了。
小温眼睁睁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经过，她还和陆锦言对视一眼，可他什么都没说，径直扶着那女子上楼。
小温彻底傻眼怔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了，她早先听老王说过，陆锦言以前有个很美的姑娘伴他左右，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两人分开。现在看来，刚刚那女子便是陆锦言心仪之人吧。
真是老天捉弄人。
就像这大雨打破平静的湖水，泛起涟漪。
小温站在远处暗自神伤，她呼出一口气，准备上楼时，突然身体一倒。
她扭到脚了。
她试着站起来，但脚上疼着厉害，此刻的她独自一人，想走也走不了，心里面更加难受，就像哽着一个什么东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她干脆直接放弃，自暴自弃似地坐在地上，外面的暴雨就好像她留的泪，越想越委屈，她眼眶发红却不想哭出来，只能死死咬着牙憋着，突然，她听到一道声音。
“你怎么了？”
小温抬起发红的眼眶，可怜巴巴朝他看去。
是陆锦言，他又下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