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若不是每年武林大会都输给一个名为卫晏的人，季楚都不知道他这辈子还能体会到有朋友是什么感觉。

    武林中人曾数次揣度他与卫晏的关系如何。

    原先，季楚每每听到这般言论，都忍不住在心中嗤笑。

    季楚不知道这样的问题还能有怎样的答案。

    对卫晏，他当然心有不忿。

    他厌极了卫晏，即便彼时卫晏还不是武林大会的魁首，而他也不是所谓的千年老二。

    世上为何偏有这样的巧合呢？

    每年武林大会他都会抽到和那衡澜宗卫晏比试切磋。

    毫无悬念地，他输给卫晏一次又一次。

    卫晏的存在，就好像在无时无刻提醒着他的挫败和无能。

    他怎能不心生厌恶？

    更甚的是，那卫晏竟是衡澜宗剑门门主之子。

    进而，他自是更加嗤之以鼻。

    衡澜宗的人最是虚伪。

    总是口口声声说什么信奉道义道义剑济苍生。

    呵。

    一听便知欺名盗世。

    试问世上哪个剑客剑下没沾点冤魂之血？

    以剑济世，不过是为他们杀人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他和卫晏，无疑是水火不相容的死对头。

    但。

    一切事情的转变都在于，卫晏夺了武林大会魁首那一年。

    卫晏十五岁时一举夺魁，一夜享尽春风得意的快意。

    而他那年却是节节败退，一塌糊涂。

    失利本就心烦意乱，却还是有几个不长眼的蠢东西非要来他面前碍事。

    “哟，这不是季家那位能人季楚吗？”

    “我还以为有多神气呢？连前三都没能挤进去，还想要夺魁？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小子莫要以为能与人家卫晏相比吧，瞧瞧人家卫晏，再瞧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武林之中总有些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人，最爱落井下石。

    季楚本不想花费心思理会。

    但尖酸刻薄的话并不是充耳不闻就会戛然而止。

    你不理会，这些人只会使用更肮脏不堪的语言激你，全只为欣赏他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并以此为乐。

    武功造诣不高，嘴皮子耍的倒是挺厉害。

    “不过是季家人人可欺的一个庶子罢了，当初若不是有个贱婢爬上季家家主的床，又怎能生出个季楚来丢人现眼呢？”

    此话一出。

    一直未曾搭理过人的季楚蓦地掀起眼皮盯着那人。

    那人被季楚这般阴森可怖的眼神吓得心里一跳，却还是不想在兄弟面前失了面子，仍故作强硬地斥声道，“看什么看？我哪句话说错……”

    意外来得突然，那人忽地受了几下剑风，衣袍瞬间被划开破数道口子，霎时间衣不蔽体，好不狼狈。

    待到那人恍然惊觉时，早已来不及做什么补救，只来得及捂住关键部位，暴跳如雷地抬头寻找罪魁祸首。

    没成想他一抬头就见卫晏似笑非笑的模样，更是气急，怒吼大叫，，“卫晏！！你这是做什么？”他现在哪还有方才怡然自得的模样？

    “方才听见畜生叫唤的声音，我很是疑惑畜生怎么会穿着人的衣衫，便一时好奇扒开看看，这下才惊觉竟是吴兄你啊，实在是抱歉。”

    漫不经心，甚至还带有浅浅笑意的随口致歉，让人一瞧就知卫晏的意图。

    若是有人信了这连脑子都没过一遍的鬼话，那才是真真的蠢货，吴宣儒还没借一件蔽体的外袍，嘴上就开始滔滔不绝，“卫晏！你当老子是傻子吗？！”

    他面目狰狞，“你不过是一朝魁首罢了，当真要为了这个什么也不是的玩意儿惹我吴家？”

    又一道剑光闪过。

    砰的一声，吴宣儒的发簪断裂，掉落于地。

    “如何不敢？”卫晏轻笑反问。

    吴宣儒不敢置信地瞪大瞳孔，指着卫晏说不出话来。

    季楚明明白白地记得。

    那时卫晏随意执剑挑起吴宣儒的下颚，剑眉微皱，语气不屑，道了一句。

    “吴家若要算账，尽管来找我卫晏就是。”

    十五岁的卫晏还未曾学会隐藏少年的傲气锋芒，轻飘飘的一句话满是狂妄不羁。

    季楚忽地莫名笑了出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时他的心境。

    许是。

    影影绰绰之中，唯独卫晏的身影，如炳若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