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如

    帐房里声音越来越大,眼镜佘贴在门边,缩了缩肩膀,冲伙计们使了个眼色,都往外退了退。

    大哥当着几人的面,一点面子都没留,将良璞骂了一通。

    良璞虽不反抗,但为了面子,趁低头时,斜眼瞪着汝成和良玉。那二人本就不自在,被他眼神威吓,也都蜷着脑袋,跟同样犯了错似的,陪着他听大哥的骂。

    钟良璞觉得他二人好笑,一个嘴怂人不怂,一个人怂嘴不怂,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活宝。

    就是潘子安在这里瞧着他,让他多少有点不自在,虽说是大哥的女人,但毕竟还没过门呢,哪能轮的着她看他的笑话。

    见大哥骂得差不多了,钟良璞仰起头来:“哎呀,大哥!我都多大了,要结婚不是很正常?再说了,我娶的是个女明星,这种联姻的价值,爹啲怎么可能不懂,他当年不就是看中妈咪是个女明星么,华丰银号早年能脱颖而出,多多少少也是沾了妈咪的名气!就说方小子的隆盛影楼如今这么热闹,不也是沾了周玫的名气?我们这种家庭,婚姻无非就是大家各取所需嘛,你们何必大题小作呢!”

    良玉在旁嘀咕道:“二哥真疯了,怎么能将妈咪和周玫相提并论…”

    大哥听良璞振振有词,气道:“你!你怎么能这样想…钟家的子女根本不需要用婚姻来换取什么!大哥不希望你做这样的蠢事,你会后悔一辈子。”

    良璞仍然头铁:“哪有一辈子那么严重,以后大不了再离婚咯!我和她又没有感情,都说了只是各取所需嘛!”

    大哥抬起巴掌,简直想要扇醒他,被子安眼疾手快的挡下。

    潘子安听他对婚姻说的轻巧,如果两兄弟对婚姻的看法根本就完全不同,再聊下去只会不欢而散,根本解决不了事情,不得不插嘴了:“听说你发过誓,为了宝如,此生都不结婚的。你突然这样做,有没有考虑她的感受?”

    良璞被戳中了心窝,气势减弱了几分:“她…我们分手了,誓言也就不做数了。”

    子安虽为宝如不平,但仍坚持镇定:“虽然我们不该插手你的个人感情,但你娶周玫这件事实在太突然,而且很不合逻辑。影楼已然被你卖掉了,那么你口口声声的各取所需,到底是什么呢?你的所需,是方振业的钱么?可你并不缺钱,过街楼的生意很好…除非,你是为了华丰仓的事。”

    良璞未料到她的敢想敢说,骂道:“轮不到你在这瞎猜,我钟良璞做什么事,还用不着跟你交代!谁说我不缺钱?影楼越做越没劲,最好趁早脱手!我看船运的行情就不错,那威利号,不如交给我,正好我另起炉灶。大哥有仓库,我正好与大哥包断上下游,两兄弟联手,不好么!”

    良材叹了口气:“你果然是因为我。”

    良璞见瞒不下去:“大哥…我也是钟家的儿子,你怎么能将我置身事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打算卖掉荣华台了,是不是?!你总说我,那你心里又有没有我这个弟兄呢?”

    良玉抬头:“难怪,难怪我看到那个人…大哥,你怎么从来不跟我们说呢?爹啲,爹啲他也不会同意你卖荣华台的。”

    良璞见良玉转向了自己这边,来了劲:“大哥,你都到了这一步,还要自己硬扛吗?宋记的钱根本就烫手,那块地还不知道会炒到什么价,你都算过吗?只怕你卖了荣华台也不够!”

    潘子安虽问出了实情,感佩良璞为钟家的所作所为,但心底始终为宝如感到不值,莫非为了家族、事业、金钱,男人便可以随意舍弃女人?

    钟良材苦恼的扶着额头,与其发展成今日,不如一开始就放弃这块地。

    良材:“无论如何,我不会拿你的婚事来换那块地,或是那条船...我早跟你说过,你的钱将来自有用处,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良璞:“大哥,你叫我如何信?我太了解你,你恨不能什么都自己扛的。那晚她潘子安被人绑去,那些水匪留的条子,明明就是冲着我来的,你却背着我,自己赶去了野码头。若不是那笔钱需要过我的手,我还被蒙在鼓里,那晚你便吃了大亏!你有没有想过,你若真出了事,我以后还能不能好过?我又该怎么跟爹啲交代?有什么事,我们兄弟,该一起上!”

    旁边的良玉小声问了赵汝成:“那晚真像二哥说的那么凶险?”

    赵汝成认真的点了点头。

    良玉望了望潘子安,不免生出些歉意。

    钟良材无奈:“良璞,你多虑了。汝成也在,他知道,我已经透了债务消息给卫报的罗记者,只要那记者的新闻发出来,定能压下那块地的拍卖价,太古、怡和绝不会硬扛,没人愿意接收这一大笔债务,他们定能收手。”

    汝成低头瞧了瞧良玉,良玉明白他的意思:他说中了,罗大卫和大哥之间,才是各取所需!

    良璞哼了一声:“大哥,随便你怎么说,也随便你卖不卖荣华台。我只要那条船,你看着办吧。至于婚礼的事,我想过了,余经理有置办晚宴的经验,过两日就借你的荣华台用一用,我和周玫的婚礼,不能太寒酸!你若不同意,我便去烦爹啲,你也知道爹啲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良玉此时早已忘了宝如的苦,不自觉的站在了二哥这边,钟家人当然要齐心协力!文艺界的事,她倒是有体会,掺和道:“对呀,大哥,就让二哥的婚事办在荣华台吧,而且越盛大越好,说不定荣华台一夜成名,就算卖,也能卖出个好价钱呢!”

    钟良材劝说无果,反被良璞软硬兼施,又有良玉起哄,更无可奈何了。

    潘子安心道:钟家这一家子,虽然抱团,但也果真都好算计!

    ......

    见良材独自乘车返回荣华台,余经理迎出来:“潘小姐没跟着一道回来?”

    钟良材声音低哑:“哦,她去养和疗养院看一个朋友去了。”

    余经理点了点头,将良材拉到柜台后,颇神秘的:“近日有个上海来的买家,有意收购纺织厂,出价二十五万,一次性付现钱。现在能付现钱的买家可不多,而且是港币,不是军票。你看…”

    二十五万港币,是个好价钱。近日收购纺织厂的江浙一带生意人,大多是带着军票来港的,在黑市上,两元军票才换得一元港币,就这,还不是人人都有门路能换到港币。余经理突然寻得一个用港币支付的大陆买家,的确难得,对方大约也是位有头脸的人物。

    余经理笑的开心,可钟良材却犹豫不决。

    余经理看着他的脸色,不解道:“良材,你不是急着用钱?怎么倒犹豫起来?这买家看上去很有些来头,若错过了,再想遇上这样的,可就不易了。”

    钟良材叹了口气,哑着嗓子:“罢了,我再想想,工厂的事暂搁一阵子吧…对了,过两日,良璞要成亲,荣华台需要好好布置一番,就劳您多费心操持。”

    余经理震惊的嘴巴合不拢:“这…怎么这么突然?你这当老大的还没结婚呢,二少爷急什么!再说,二少爷他跟谁结啊?…”

    钟良材扶着额头,摆着手:“他待会儿会打电话来亲自跟您说的…”

    昨夜未眠,一早起来应付朱亨利,又奔波处理良璞的事,他已头昏欲裂,只想回房间好好睡一觉。

    ……

    子安马不停蹄,直奔养和妇科大楼去寻蒋宝如。

    蒋宝如见来人是子安,锁上了诊室的门,陪她去花坛散步。

    潘子安想要安慰她,可又觉得离开钟良璞未必是坏事,她比蒋宝如还要纠结。

    宝如一脸疲惫,叹了口气:“唉,今晨他妹妹已来找过我,我想你也是为那件事而来的吧?但你和他妹妹不一样,你不喜欢阿璞,你总不会怪我和他分手吧。”

    潘子安看不出宝如是否伤心,只觉得她看上去劳作了一天很是疲累了,不免担心自己的到来是不是反而增添了宝如的压力,有些后悔似的:“我或许不该来打扰你,你看上去很需要休息。”

    宝如缓缓踱着步:“我现在不正在和你休息么?你来了也好,我们正好告别,我已经打算离开这里...其实我在英国还有许多课业没有完成,鲍医生的妇科已经筹备起来,这里暂时也不需要我了…”

    潘子安惊讶道:“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爱他。”

    宝如愣了一下,转头看子安,不免尴尬的笑了笑:“哈哈,你以为我是因为他离开这里?No!其实我没有多么爱他,如果我很爱他,我应该忍受和等待。但我不想那样,我还有我自己的事要做。也许,我还会回来,也说不定。”

    潘子安摇摇头:“你越这样说,你越不会回来了。”

    宝如苦涩的拍拍子安的后背,反而像安慰子安似的:“嘿,你不要为我的事,而招惹他。其实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只是在他的家人与我之间,选择了他的家人而已,对此,我并不反对。假如要我在我的家人与他之间,我也未必会选择他。这…很公平。分手,其实是我自己的决定,而他并不想和我分手,我想他也很痛苦,不然他也不会在我搬走之后将家具都砸烂,你也了解他的坏脾气...你,不必为我难过,放轻松一点。用你们中国人的话就是:随遇而安。”

    子安担心的反倒都是多余,见宝如洒脱如此,不免想起了过世的翁二。其实,女人也可以很洒脱啊,何必将男人看的那么重要。

    自己为什么一听到钟良璞要和别人结婚,第一反应是觉得他弃了宝如呢,事实上当然也可以是宝如弃了钟良璞啊!

    子安终于笑出来:“宝如,我们还是朋友,对么?给我写信好么?至少,让我知道你的消息。”

    宝如也释然:“当然,我们是朋友。但是,你记得要用英文给我回信哦,不要考我的中文书写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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