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醒坐在广场上，在她前方十米位置是异洞调查机构的建筑大楼。

    夜晚的机构建筑仍旧灯火通明，为了确保第一时间能够赶到异洞现场，每天晚上这里都会有值班人员。

    指挥官更是二十四小时待命，因为机构规定，遇见污染浓度A级及以上的异洞，指挥官必须到场。

    一百多米高的建筑在这片科技区域算不得瞩目，但姜醒最近看惯了废弃区的低矮楼房，这分钟再去看这栋建筑，从来没觉得它有这么高过。

    耸入夜空。

    建筑的最顶部是一盏红色的警示灯，但凡城市里有异洞展开，这盏灯就会常亮不灭。

    像灯塔一般，汇聚人群来到最安全的位置。

    现在是人们下班休闲的时间，雏鸟严格规定日常不得使用攻击性异能，霓虹璀璨中是一片和谐安定。

    姜醒坐在这里，完美融入这片热闹的休闲场景，像是没事闲逛的大学生。

    谁也不会注意到她长裙下方纠缠在一起的触手。

    测试污染浓度的巡逻机器人在她身边打了好几个转儿都毫无反应，姜醒都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展开异洞，机器就检验不到她的污染浓度？

    姜醒坐在离得机构最近的长椅，目不转睛盯向那扇大门，很早之前那里就人来人往，但都没有她要找的目标。

    忽然，视线被挡住。

    一个自称是勤工俭学的女学生笑吟吟站在面前：“同学，买只花吗？”

    姜醒今年22岁，如果不是S+的高级异能直接进入了政府机构，她应该也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

    女学生在极力推荐：“这是我们实验小组研制出来的，全息投影的花束魔法棒，你看，按一下就能变换花的样子。”

    在女学生热情的解说中，她手中的浅绿色魔法棒已经变换了好几次全息花束，玫瑰、百合、郁金香……据说里面有19种常见的花。

    废土世界很少能看见真正的植物，大部分都是人们创造出来的赛博花草。

    人们都在以科技弥补残缺。

    “这个魔法棒不贵，只要20公币，同学要不要买一支？”女学生双眸熠熠看来。

    姜醒先没说话，满脑子都是小触手们发出的惊喜感叹，看起来是一个人的她，其实相当于带着八个崽。

    [魔法棒，好看。]

    [哇哇，会变的。]

    [想要想要！]

    一时间，八个小家伙儿想要魔法棒的声音连连充斥她的大脑。

    姜醒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父母路过玩具店时总是爱捂孩子的眼睛了……可怕的幼崽们。

    姜醒伸出手上戒指，对女大学生说：“给我来八个。”

    她怕买一个再打起来。

    女学生一愣，没想到遇见金主了，忙不迭在姜醒戒指里划走160公币，抽出来崭新的八根魔法棒递给她。

    姜醒拿在手里，注意到门口的目标出现。

    “啊对了，给你个小袋子。”说着，女学生低头在篮子旁边撕下一个小袋子，笑吟吟递来，“装在这里吧……欸，人呢？”

    女学生眨眨眼，发现眼前的长椅已经空了。

    四周都是陌生的面孔，才不过一低头的功夫，买花的女生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

    **

    姜醒跟随冯玉今来到一家酒吧。

    里面的氛围嘈杂又燥热，重金属炸耳，绚丽夺目的变换灯球跟随音乐节奏闪烁

    在这片昏暗中，人们可以剥掉伪装暴露出最真实的自己，以肾上腺素洗涤一切疲惫。

    冯玉今似乎早就预定好了这里的包厢，人一进来就径直走了进去，吩咐吧台一会儿送来两杯招牌酒水。

    姜醒不能跟得太紧，就近找个视角不错的吧台位置坐好，也点了杯这里的招牌。

    以前机构聚餐的时候她来过这里两回，知道这家酒吧的招牌酒名叫[黑夜]。

    这种酒开始端上来时只是一杯很奇怪的黑水，像墨汁一样，但很快根据光束的变换，这杯酒会逐渐呈现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唯美浪漫，是这里的主打款。

    “美女，第一次来啊，给你打个八折呀。”吧台的调酒师身体跟随音乐律动摇摆，推过来一杯高脚玻璃杯装的黑色酒水。

    在生活区做生意的人，不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认人这方面都算是高手，顾客来没来过，来过几次，喜欢什么口味，多少在心里都能有点数。

    姜醒在如今的生活区算是生面孔，店家为了揽客第一次总会给些优惠。

    姜醒提杯笑了下：“行啊，谢了。”

    她低头浅浅抿了一口，就又将杯子放下，今晚还不知道要坐在这里多久，还是慢慢喝得好。

    吧台左边位置摆着一个立式菜单，在姜醒这个角度，可以从金属材质的光面反射观察冯玉今所在的包厢门口。

    过了一会儿，光影交辉间，一位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掀开包厢的帘子。

    男人戴了顶帽子，看不清脸，只能看见清瘦的下颌。

    姜醒微微偏头，意识到这个人应该就是冯玉今今晚要等的人。

    吧台调酒师很快送进去两杯黑夜，出来时发出啧啧的声音，时不时回头张望那间包厢。

    姜醒有意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搭话道：“老板，看什么呢？”

    做生意的人总爱和顾客聊几句，听姜醒这么问，调酒师身子稍稍往这边一靠。

    “我刚才看见一个帅哥戴了颗红宝石的耳坠，该说不说，挺好看的。”调酒师边说边摸了下耳垂，“弄得我也想试着在耳朵上戴个什么东西，你说戴颗绿翡翠怎么样？”

    姜醒漫不经心跟调酒师聊着天，脑中快速搜索着所有他认识的男人，好像都没有耳朵上戴坠子的人。

    会是谁？

    包间里，黎愠看着冯玉今热情介绍的这款招牌酒，神色冷淡。

    今夜他特意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将长发藏在其中，配上一身宽松的男士休闲服，不会给人一眼辨不清男女的惊叹。

    宝石垂坠下来，衬得男人多了一丝神秘与精致。

    今夜冯玉今特意约他出来，黎愠挺不可思议，但他还是准时赴约了，想要知道这位即将上任的异洞指挥官到底有何指教。

    没想到冯玉今出乎意料的热情：“黎队长别愣着啊，尝尝这酒，可好喝了。”

    黎愠：“冯指挥官就直说吧，把我叫出来做什么？”

    “别别别，我还不是什么指挥官呢！上面还没正式下文，我现在还是个小队长呢。”冯玉今嘴说着不要，眼睛却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缝。

    黎愠懒得跟他纠缠这个称呼，嗓音更硬了些：“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就走了。”

    说着，他佯装起身。

    “别别别！”冯玉今忙摆手让他坐好，“我今天是特意来感谢黎队长的，听说那个叫做蛇八的人还差点成了我的副官，想想就觉得可怕。”

    “多亏黎队长及时出手，才没能让这种不法分子进入机构。”冯玉今满脸堆笑。

    听完，黎愠偏了偏头，听冯玉今这意思是蛇八跟他毫无关系。

    可他不傻，蛇八这种人能够进入异洞机构，要说里面没有个暗中操作的人他才不信，一进来就能成为新上任的指挥官副官，肯定是有点门道。

    冯玉今这是让他帮忙将自己摘出去，然后干干净净登上指挥官的位置。

    毕竟机构都知道他是黎家的人。

    “那恐怕要让冯指挥官失望了。”黎愠直言，“我在黎家没有话语权，实在不能帮冯指挥官美言。”

    冯玉今愣住，干笑两声，没想到黎愠会这么直接。

    黎愠抬手将面前的酒杯推回桌子中间。

    “而且不仅不能美言，我还想提醒一下冯指挥官……”男人眼神挟有威慑，“你这个位置究竟是怎么来的，你的心里应该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姜醒意外死亡，这辈子都轮不到他上位。

    冯玉今：“……”

    包厢里面装修了隔音材质，外面的音乐声再吵闹，也影响不到这里的安静。

    黎愠慢条斯理说的这句话让房间陡然静默，与外面的火热拉出一个鲜明对比。

    冯玉今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声音明显冷了下来：“黎队长是什么意思？”

    黎愠：“也没什么，既然指挥官的这个位置缺人，那我也想试一试，我记得你的异能等级和我一样好像都是S级？”

    他毫不掩饰野心，主动挑起这场竞争。

    异洞机构的指挥官有明确的异能等级规定，S级以及S+的异能者才有竞争资格这个位置。

    机构再没有一个像姜醒这样的S+级异能者，从入选资格而言，黎愠和冯玉今都是一样的。

    不，加上黎家这个背后靠山，黎愠的胜算甚至要比冯玉今高……

    冯玉今脸色愈发阴鸷，他本来是想拉拢帮手的，没想到却给自己招来一个对手。

    碍于黎家的面子，他还不能太过分：“黎队长想要早说啊，我可以把这位置让给你，可惜上面估计都在编辑任职文件，只怕难改了。”

    黎愠先没说话，而是站了起来，看对方的视线由平视变为了俯视。

    “难改……又不是不能改。”他笑得没有温度，一字一句宣布道，“指挥官这个位置，我要了。”

    他绝不允许其他人沾染姜醒曾经的位置。

    帽檐投下的阴影中，黎愠的双眸微泛起红光，他的态度很明确，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定然会不遗余力抢夺到手。

    冯玉今冷眼盯向包房门口，门帘下落，掩住了黎愠离去的背影。

    嘭！

    手中的酒杯被狠狠砸在地上，未喝完的酒水洒了一地。

    “呸！不过是黎家一个不受宠的病秧子，拽TM什么拽！”冯玉今咆哮，“要不是看在你身上那点血脉还值钱，你看看老子搭不搭理你！”

    “踏蝶的真是晦气！有本事你抢啊，看看指挥官这个位置能不能给你！”

    冯玉今越想越气，拿着桌上那杯给黎愠点的酒，嘭的一下砸到门帘，白色招财猫上面顿时出现了大块黑斑。

    调酒师时刻关注包厢情况，看见出了问题忙不迭赶过去查看情况。

    姜醒注视着黎愠离开，饮尽最后一口酒，消失在吧台。

    过了一会儿，调酒师端着破碎的酒杯玻璃出来，招呼一位陪酒姑娘过来安慰冯玉今。

    异洞调查机构的人在酒吧都是熟脸，高异能的公职人员，到哪儿都能有几分薄面。哪怕杯子无缘无故被打碎，老板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继续赔笑服务。

    冯玉今和黎愠的谈话十分不愉快，想找点乐子，搂着陪酒姑娘出包厢走到狂欢蹦迪的位置。

    在音乐的轰炸下，肾上腺素飙升。

    旁人眼中是一场群魔乱舞，但置身于人群，谁都只想享受这欢快热烈的气氛。

    冯玉今摇摆着身体，释放着在机构完全不同的一面。

    光与影的交替切换中，眼前的男男女女换了一个又一个，现在冯玉今面前的是个红色风衣的女人，红唇黑发，毫不吝啬展示自己的美。

    冯玉今眸子发沉，眼中的欲望很直白。

    他弯下腰凑近女人：“美女，我怎么看你有点熟悉。”

    老套的搭讪方式，女人不屑笑笑。

    酒吧氛围最适合猎艳，一瞬而动的荷尔蒙是今夜的主宰。

    冯玉今看女人在笑，更加肆无忌惮接近：“我看你有点面熟，我们可能真的见过，你叫什么名字啊？”

    一般来说，这时候被搭讪的女人会有两种处理，要么冷漠推开突然靠近的男人，要么就是有意来回拉扯调情。

    但冯玉今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胆大，居然直接上手拉住他的衬衫衣领，身体迎了上来。

    下一秒，女人温热的呼吸在他耳畔轻吹。

    冯玉今还在享受情迷意乱，就听见女人发出一声轻笑：

    “我的名字是……姜、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