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请记住,周天子的自暴自弃值达到100%时,西周会灭亡,褒姒会消逝,历史进程不可更改。」

    「人类,祝你好运。」

    颊边若有松风拂面,耳畔似有雄厚悠远的雅乐,萦回山谷,久久不绝。

    姒云在雅乐声中徐徐睁开眼。

    连绵群山层层绿波倏忽映入眼帘,一缕春晴刺破群山上空厚重如席的云层,悄然洒落山谷间丛林掩映下的宏伟庙宇。

    庙宇正前是方一望无垠的空地,空地正中是座肃穆而古朴的祭坛,仿似凭空筑起,气势巍峨,巧夺天工。

    祭坛正中供着一尊四方鎏金鼎,金鼎正前的供台上,五谷与牲畜堆摞成山。鎏金鼎内升起袅袅紫烟,氤氲山色,遮住台上人雍容肃穆的玄黄大裘冕冠十二旒。

    一缕山风拂过,八音雅乐随风落入耳中,姒云逆光远眺。

    祭坛四周有礼官身着玄衣黄服,面容肃整,鼓瑟笙箫。

    礼官后头,披甲带刀的虎贲军威风凛凛镇守坛前。朝臣与宫婢伏跪在后,九行九列黑袍黑履,妆容与束发别无二致的女子伏跪在人群最外围,她正是其中之一。

    这是将她送来的祭祀现场?

    身为华国龙头开发商重点项目部的一员,姒云刚刚带领团队拿下苏城一号新区开发案,正带着满身荣耀赶往集团总部,一辆超载大货车将她送来了此地。

    此话或许过于简略。更准确的说法是,在一片空茫的虚无里,她被告知现世里的自己已经进入脑死亡阶段,只有接受祂的安排,回到西周末年找出烽火戏诸侯的真相,她才会被送回现实世界,而且能康复如初。

    浸淫商业社会多年,姒云笃信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身为一名合格的经济人,她本该理性分析各种风险与变量,权衡各个选择的可行性,然后再得出于她最有利的最优解。

    只是当接受和拒绝两个按钮浮现在眼前的刹那,求生的本能占据高地,她毫无犹豫按下接受键。

    再睁眼已是眼前。

    三叩九拜,祈禳问天。

    礼毕,玄黄冕冠的周天子伴着浑厚有力的钟鼓声不紧不慢迈下祭坛。

    “咚!”

    钟鼓点一步一叩,步步相协,只不知为何,周王迈下第九阶的刹那,东方鼓突然多敲了一下。

    周天子步子一顿。祭坛下方,齐整划一如复制黏贴的文武百官神色骤变,窸窣私语如涟漪四散开去。

    这是?

    人群后方,初来乍到的姒云翘首眺望高处,两眼微微眯起。

    不知古礼如她,也能想象的到,祭祀之时出此差错,怕是了不得的不祥之兆。

    “果真如此,连上天都不收供奉……”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再旱下去……”

    “……”

    拂面而来的风里若有碎语纷纷,紫烟缭绕处,一名玄衣朱裳的长者款款走向周王,倾身行了个揖礼,你来我往间若有争执之意。

    “系统,让我听听他们俩在说什么?”

    「主人将我创造出来时内置设定,不得无故干预蓝色星球上的人与事。任务者必须靠自己的能力收集史书上不存在的资料。」

    姒云黛眉微挑,眼底噙着淡淡笑意,循循善诱道:“主人把你创造出来,是为了用最短的时间搜集最多最全的信息,如果连那两人的身份都不知道,任务者要如何推进任务进程?耽误进程,等同于耽误你主人的项目进度。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而已,再怎么也不至于耽误历史大趋,对吗?”

    「……」

    山谷松风环绕,只刹那,坛上两人的话已随松风送至她耳畔。

    “……大宰待如何?莫不是要朕杀了她们八十一人赔罪?”

    “大王,区区女御之命,如何能与大周国礼相提并论?”

    什么?姒云波光流转的桃花眼霍然圆瞠,双手陡然蜷起。

    “系统,就因为敲错了一拍,他要让八十一人以命谢罪?”

    果真如同书上所说,周幽王暴戾恣睢,治国如游戏。

    「人类果然有趣,这位周天子的『自暴自弃值』已近临界,可他的神情依旧不慌不忙,和祭典开始前一样。」

    姒云哪还顾不得什么自暴自弃值,一边偷瞄左右礼官,一边道:“乐师击错了拍子,为什么要让女御赔罪?”

    「那位乐师是因为无意间窥见了本不该抬头的美人面,才会击错鼓点。」

    “美人面?什么美人面?”

    「周王迈下祭坛时,四方礼乐齐奏,百官叩拜,人群里只有一人不懂大周国礼,把脸露了出来。」

    姒云目光微沉:“你是说,我就是那名惹出祸端的后宫女御?”

    「你前后左右,九行九列,共八十一人,皆为周天子宫中女御。」

    思绪只凝滞刹那,姒云恢复冷静,沉声道:“唐朝繁盛,宋朝文雅,三国多英雄,我猜,愿意回来西周任务者并不太多?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又要从头开始寻找新的任务者,实在耽误你主人搜集资料的进程。”

    两岸松风阵阵,几步开外春水泛绿波,仿似新上任不久的奸妃系统眼含笑意,却不应她的话。

    「主人英明,这个朝代的男人,不论过错大小,果然都喜欢怪罪到女人头上。」

    “若今日之事非要见血才可罢休,余下八十人本无过错,不如就让她……”

    耳边再次响起周天子若无其事的声音,人群之后,姒云的心重重一沉。

    为保住余下那八十名美人,周王要她一人以死谢罪?

    从商务谈判的角度,她完全能理解周王的策略和决定,可眼下被牺牲之人是她自己……

    死生一线,姒云实在无心理会系统忽如其来的感慨,冷然道:“系统,能不能帮我个忙?”

    「不得干预其他人与事。」

    “不会干预,只是想让你帮忙看看,这附近有没有铜镜?”

    「铜镜?」思绪停顿一瞬,冷冰冰的机械音很快响彻脑海,「东南方百步之外有玄色车辇,辇中有铜鉴高三尺,应是周天子御用之物。」

    彼时坛上两人仍在争论不休,左右宫婢皆敛眉垂首,不敢四下张望。

    姒云顺着系统的指示抬眸望去,东南方向靠近沣水边,果然有驾车辇!

    脑中计划成形,姒云不再犹豫,蹑手蹑脚退至人群外,趁无人注意,拔腿朝车辇方向飞奔而去。

    「龙纹浮雕铜鉴,高三尺,厚三寸,重二钧,周王御用之物。你偷铜镜做什么?」

    “一会儿、就知道了!”

    那铜镜实在厚重,去往沣水的一路,姒云连拖带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在大周祭祀不同于寻常场合,朝臣与宫人都不敢擅动。

    趁坛上两人仍无定论,姒云奋力抱着铜镜,迈入冰冷刺骨的沣水中。

    她的想法说来容易。

    古人最是迷信,若是在祭典结束之时,祭坛附近出现祥瑞之兆,朝臣百官必会忙着恭贺,进而忘却方才的小小不快。

    正巧头顶上方阴云四散,春日高过山头,身后的沣水光滑如镜,滟滟随波千万里。

    天时地利齐备,姒云忽而生出心思,那个华国老幼皆知,利用镜子和光滑的水面照出彩虹的实验,能否在这里重现?

    只要有铜镜,她或许就能手动制造出“祥瑞”!

    回到当下,春水漫过足屡,升至腰间,姒云似全然不闻春水冷寒,抵达河中央,举目看清白墙所在,铜镜没入水中,小心翼翼调整光线。

    “那是?!”

    祭坛正下方,一声低喝惊醒众人,耳聪目明的虎贲军中人第一个发现异常。

    见众人纷纷抬头,惊呼声传至沣水,姒云长出一口气,笑道:“系统,主人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华国人有句老话,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蝃蝀在东,不祥之兆!”

    姒云话音未落,只听锵锵一阵响,朝臣正前方的虎贲军倏忽拔刀出鞘,如临大敌般,一边列阵,一边将那凭空出现的彩虹团团围了起来。

    姒云一愣:“系统,他们在说什么?”

    脑海中的机械音依旧不慌不忙,无悲无喜:「主人只告诉过我,对于任务者而言,对此间历史和风俗的了解或许比精通数理化更有用。回答您方才的问题,他们口中的蝃蝀,就是您口中的彩虹。古人认为,虹吸水,会带来干旱与天灾。」

    姒云眸光一颤:“彩虹在他们看来是不祥之兆?”

    「水涝成患时,虹乃祥瑞。现在的大周,不知您是否听过『三川竭、岐山崩』的说法?」

    不知何时翻过的闲书页倏忽跃入脑海,姒云轻咽下一口唾沫,抱着铜镜的十指陡然用力,骨节隐隐泛白。

    “你是说,现在的周国刚刚经历过连年大旱和岐山地震?”

    「今日祭典,正是为此祈禳。」

    “我没记错的话,三川竭、岐山崩是亡国之兆?”

    「正是。」机械音依旧无悲无喜,「此时彩虹现世,等同于证实伯阳父所言,『山崩川竭,亡国之征』。」

    自救不成反陷绝境,姒云后知后觉春水冷寒,浸肌入骨,凛得她面色发白,话不成句。

    “方才那侍卫说,蝃蝀在东是为不祥,那在西是不是代表春雨将至?”

    眼见一道道或好奇或质疑的目光自祭坛方向投来,姒云避之不及,不作多想,随本能调整铜镜方向,意图让彩虹出现在西方。

    哪知水下青苔遍布又碎石嶙峋,转身的刹那,姒云一个趔趄,连人带镜一并摔入水中。

    “扑通!”

    春水之上水花四溅,照着昭昭春日,倏忽间流光溢彩,如虹桥碎成千万片。

    坛下众人不知前后因果,只知本该跪坐在祭坛之下的女御不知为何出现在了沣水之上,扑腾之时颦眉若蹙,惊若神女出沧海。

    那不知何时出现的蝃蝀急追她而去,一脸懵懂的美人张开双手以身作挡。

    蝃蝀撞进她身体的刹那,美人跌入水中,蝃蝀倏忽碎成千千万万片,而后与水花一并归入沣水,眨眼消隐无踪。

    “大王,落虹消弭,大吉之兆!”

    众人正愣神,虎贲军之首,一袭戎装的虢公鼓双眼滴溜一转,大步上前,朗声道:“恭贺吾王,得天之道!”

    虎贲上下面面相觑,很快回神,同自家主公一道拱手敬贺:“恭贺吾王,得天之道!”

    百官最会识人眼色,一呼百应,转成山呼海啸之势。

    祭坛之上,周天子垂目扫过伏跪在地的朝臣,淡淡掀起眼帘,透过闪闪流光的十二旒望向沣水之上扑通不止的美人。

    垂旒倒影斜映入眸间,周天子瞳色如墨,让人辨不清颜色。

    “虢公言之有理。”

    俄顷,周天子提步走到祭坛边,吩咐亲侍道:“子澧,拟旨昭告天下,这位女御即日起封为夫人。”

    “诺!”

    “大王!”几步之遥,双鬓斑白的大宰皇父目光微沉,沉声道,“大王,如今宫中只一后一夫人,她下无子嗣,自女御一步登天为夫人,会否太过草率?”

    “大宰以为,美人破虹之功,比不得晋国夫人?”周王不慌不忙回头。

    皇父一怔:“臣不敢。”

    “子澧,”周王不再看他,拂袖道,“摆驾回宫。”

    “天子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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