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

    多年后的澄夜回忆起现在，还是觉得夜兔互殴这种事，这辈子经历一次就够了。虽然知道兄妹俩早有龃龉，但她没想过已经到了一见面就要动手的地步。

    而且是几秒钟内毁掉一栋大楼的那种程度。

    沙砾乱飞，烟尘滚滚。澄夜想尖叫，但连喊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候倚着神威的胸口，才发现他的心跳微微加快了。

    他抱着澄夜跳到隐蔽的高处，把她放在安全的位置：“在这里乖乖等我。”

    “八嘎阿尼ki！！！”

    追着神威后脑勺打的拳头完全没在放水，他侧身躲开，反手把妹妹的头从几十米的高空中往水泥地上按。嘭的一声巨响，烟雾蔓延至几米高。

    那阵势只能用凶残形容。两个人打到哪里，哪里就被毁得乱七八糟。

    搞不好夜兔真的有自己特殊的问候方式。不过非得这个时候打起来不可吗！

    做大哥的丝毫没有让着妹妹的意思：“这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这话应该送给你吧！”

    新一轮斗殴又开始了。不过兄妹俩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波及澄夜。她靠在墙角，感觉小腹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带着澄夜酱乱跑你想干什么！绑架总理大臣敲诈赎金吗！”

    “什么时候开始做起政府走狗了。不过哥哥我很欣慰，不成器的妹妹终于找到一份正经工作了呢。”

    “怎样都比海盗头子好一万倍！”

    神乐明显误会了，那个白痴更是火上浇油。不过澄夜觉得要是把实情说出来肯定比误会还更糟糕，比如“其实我们俩是那种关系”之类的，听起来也太牙白了。

    这就是所谓的骑虎难下吗！如果现在要他们停手送自己去医院，后续发展一定会相当炸裂。

    话说回来，现在就已经够炸裂了。

    她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而且兔崽子十分躁动，简直就像感知到父亲在身边所以很高兴似的，控制不住地动来动去。好几次她差点疼晕过去。

    可恶，爸爸和孩子全都不是省心的东西！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实在顾不上那么多了。至于捅破窗户纸后会怎样，不是有那句话吗，明天的事他，，妈的明天再说。

    澄夜双手合十：亲爱的哥哥，在天堂也要保佑我平安度过今天。

    “神乐酱！”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兄妹俩大喊，“还有你！别打了！”

    夜兔兄妹正在地面上打得难舍难分。神威屈膝牢牢压制着妹妹的左臂，一只拳头从神乐的脑袋边上擦过。神乐右边拳头刚好砸向神威的下巴。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她。澄夜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旦瘫在地上就感觉不太妙，浑身力气尽失，两眼发黑。这是要晕倒的前兆。

    即将不省人事的时候，最先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个混蛋的脸。澄夜彻底晕过去之前还啰嗦了一句：“怎么能跟妹妹打架呢……”

    后面的声音她再也听不见了，意识坠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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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春雨是什么地方，慈善之家吗——”

    四周的景物和对话逐渐清晰。是在第七师的船上。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话。

    “我不是以公主的身份来请求您，而是以地球子民的身份来拜托您的。如果那些人得逞，新时代之路会倒退二十年。”

    “真遗憾，我对政治不感兴趣。”

    “那么您的妹妹呢？地球上还有她在意的人，您难道没有想过吗！”

    “……所以呢？只要是跟地球未来有关的事，你就算会死也要去做？

    “这是我的责任。”

    “别自欺欺人了，你也只不过是打着幌子在怀念将军而已。”

    “就算是那样，也请您……”

    “事实上，如果你来求我，那就说明你是个什么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澄夜猛地睁开眼睛。

    原来是做梦。

    她躺在床上，浑身布满了各种仪器，脸上带着氧气面罩。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动了动，外面马上有人过来了：“快去通知大人们。”

    是护士啊。

    她浑身痛得像是被车压过一样，呼吸也不太顺畅，清醒了一会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身体好像得到了最妥帖的照顾，躁动不安的兔崽子也安静下来了，澄夜最后是被饿醒的。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换了另一间宽敞的病房，旁边是黑眼圈大得要掉到下巴的信女、神乐还有讨厌爷。

    她呆呆地说：“肚子好饿。”

    神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别吓人啊澄夜酱！”

    讨厌爷偷偷抹眼泪：“混蛋！生完之前还是老实待在家里吧！”

    只有信女还算冷静：“吃点流食怎么样？”

    讨厌爷打开病房门的时候，她看到走廊上熙熙攘攘站了一群人，全都被挡在门外了。

    信女说：“考虑到您要静养，人渣和猪头都被禁止入内了。”

    ……那扇门根本挡不住他吧。

    澄夜没有多问，毕竟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暴。。乱查清楚了吗？”

    “非要现在谈这个吗，”信女打开资料包，“说起来，这是打算跟春雨那群流氓解除合作闹出来的事情。如果刺杀成功，保守派的老家伙们可以把责任推到春雨和其他天人身上；要是不成功，刚好可以用暴：。乱作为借口大肆宣传您的负面新闻。”

    神乐在旁边忿忿不平地把电视打开：“已经开始了阿鲁！”

    报道里全是针对澄夜的攻讦谩骂。有指责她与天人交往过甚，引狼入室引发暴/‘乱的，也有攻击她靠海盗上位，如今玩火自焚的。各形各色，十分热闹。

    她属于开明派，奉行积极跟天人交往的政策。然而大部分民众在形势的剧烈转变中还不太能接受新事物，策划这起事件的人对当下的情况可以说把握得十分透彻。

    澄夜多少也猜到了大概是保守派的主意：“跟春雨不合的风声才刚刚传开，有些家伙就坐不住了呢。”

    “虽然不该现在问，”信女合上资料，“不过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是个好机会，”澄夜想到了关键，“一味地打压保守派不是好办法。告知那群老家伙我不会追究。当然……做错了事总需要有人出来切腹谢罪。如果他们能安抚好民众情绪，我会考虑把他们想要的东西都送出去。”

    信女马上理解了澄夜的意思。跟保守派的对立由来已久，异党之中要数他们的势力最根深蒂固，拔除起来也很困难，目前还需要跟他们保持平衡，否则暴：：乱只会越来越多，对民众来讲不是好事。

    如果要卖他们人情，这个亏大概只能咽下去了。

    “真是不爽阿鲁，”神乐挽起袖子，“他们把澄夜酱害得那么惨，为什么还要心软呢。”

    “没关系，”她没有怨言，“为了地球，总要有人牺牲的哦。”

    很小的时候，在学会爱之前，她就先学会了牺牲。

    不是每个德川家的人都能像哥哥一样，可以如此坦然地面对牺牲和死亡。她痛苦过，怀疑过，怨恨过，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并且打算追随哥哥的步伐成为那样的人。

    由此也舍不得意外来临的小生命。因为明白死亡的涵义，所以格外珍惜。

    端着吃食进来的讨厌爷听到了她的话：“胡说什么呢！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别把不吉利的话整天挂在嘴边！”

    “是是是。今天可以喂我吃饭吗？”

    “我来！！”三个人异口同声。

    “喂死老头，你来凑什么热闹啊！”

    “我才要说呢，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懂得照顾人吗！”

    “好啦好啦，要不然轮流吧～”

    兔崽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摄入营养了，就算刚转好，澄夜感觉胃口也是棒得不得了，慢慢吃掉了很多东西。

    嘛，生命力旺盛的感觉真不错。毕竟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还是尽量多活两年吧。

    不对，还多了一个。澄夜轻轻抚着日渐圆润的肚子，发现自己有些后知后觉了。

    还不太习惯呢。

    吃完没多久又睡着了。暴、、乱的处理由松平叔指挥真选组进行，她很放心。神乐、信女和讨厌爷打算在医院陪她直到恢复为止，所以陷入梦乡的时候也非常有安全感。

    不过，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大家都默契地没提起一直躲在门外的那个白痴。

    澄夜又欣慰又好笑。真是欲盖弥彰。虽然很理解他们照顾自己情绪的小心思，不过这不是明摆着两人的事情完全暴露了吗。

    有那么几次，她从门缝里可以隐约看到露出来的雨伞，上面甚至还有大片没来得及清理的血渍。

    她默然叹气。真像他的风格。

    差不多也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一开始是想瞒着他，不过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还是找机会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但是得等她状况稳定一些再说。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必须静养，不能再出问题了。既然确实遭受了刺杀，她干脆大大方方地躺在医院养病，一个星期下来都快跟病床长在一起了。

    平常陪护的三人也不是时常都能在身边。信女有警察厅的要务，神乐偶尔会跟万事屋做棘手的工作，讨厌爷也需要休息。当然，澄夜醒着的时候他们至少有一个人会在病房里。

    不知道是谁先心软的。从某一天开始，每次她睡着之后，照顾她的人就悄悄换成了总是躲在病房外的便宜孩子爹。

    毕竟还需要输液，半夜会嘴里发苦然后惊醒，这时候讨厌爷会给她倒水喝。换人之后她多少也察觉到了。

    睡着的时刻比清醒的时刻更长，这就意味着更多的时候是神威在陪着她。夜晚醒来，总是看到他坐在病床旁边的沙发上安静地发呆。两人隔着暗淡的灯光对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有很多话想说。

    但气氛总是一直沉默。

    终于有一次，趁着喝水的时候跟他说了话：“不去处理一下春雨的事务吗？这次事件对你们也会有些影响。”

    “闭嘴，”对方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睡吧。”

    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差。

    澄夜也就不再管他了。哪怕他一直赖在这边不走，她也十分宽容。

    毕竟是她先有所隐瞒的。允许对方因为愧疚而尽情地弥补，也是一种在未来赢得谈判先机的重要策略。

    所以，尽管并不需要这种弥补，她也大方地照单全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