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后半夜,他们相拥而眠,然而根本睡不着,眼睛阖上,脑子却清醒活跃得很,无论谁挑起一个话头,都能聊很久。不知不觉,一夜过去了,拂晓时分,他们携手出了山洞。

    岳菱毫无防备被冷冽刺骨的风一激,恍惚才从一夜幻梦般的感觉中醒来,她慌忙转头,看到身边人还在,这才悄悄呼出一口气,握紧他的手。

    他们穿行在寂然无声的冰雪世界,直到出了极北之地,狻猊兽再未出现。白潇回身向后望一眼,随即与岳菱一起离开。

    白潇和岳菱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时,祈照出现在他们刚刚驻足的地方,他寒着一张脸,狠狠地自言自语:“走了好,走了才清净。”

    停了许久,祈照又叹口气道:“何必棒打鸳鸯,相处一天少一天,随他们去吧……”祈照忽然觉得没劲,他变回原形,直直坠下,踏碎冰面,搅起千重浪。

    第二日下午,岳菱与白潇回到酒楼,奇怪的是酒楼大门紧闭,静悄悄没一点声响,明显楼内无人。

    两人紧张起来,岳菱正要往里进,突然被白潇拉住。白潇神色凝重,伸手触向虚空,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弹了回来,他松了口气,对岳菱道:“防御法阵完好无损,他们应该是有事出门去了。”

    岳菱听闻也好奇去试,被震得手指发麻,问:“你教他们布的法阵?”

    白潇点点头:“我出门在外很少回来,多一层防护我也能放心些。”说着,他随手解开法阵,拉着岳菱进去了。

    时隔五年,岳菱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但看起来,白潇这个初来乍到的倒比她自如得多。只见他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点燃炉火,又从后院打了水烧上。

    岳菱在大堂坐下,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又呆呆看着白潇忙碌的身影,另一个身影缓缓浮上心头,她深吸口气,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起。

    这时,白潇提着茶壶过来,给她倒了杯热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阵子后,他又从厨房端出一盘奶糕放在岳菱面前。蓁蓁做的奶糕,岳菱一向比较喜欢吃,此时却也没什么胃口,只端起热茶喝起来。

    白潇坐到她身边,看出她情绪有些低落,便开口道:“天色不早了,一会我做饭,你来帮我如何?”

    岳菱抬头笑道:“好啊。”

    白潇本想说,在他面前不必强颜欢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过了许久,他轻声建议:“不如我们回去吧,带着大家一起回夜阑山,重新搭盖几间房屋,过平静的生活。”

    岳菱有些讶异,又有些怔然,她眉头微微颦起,似是拿不定主意,许久没有说话。白潇瞧着她神色,认真道:“你若想待在此处,我也陪你,总之呢,尾巴在哪,我就在哪。”

    白潇话音刚落,岳菱突然开口道:“不,我们回去。”顿了顿,又说:“不过,得问过伙计们的想法。”

    “那是自然。”白潇赞同地点头。

    天边日光和煦,温柔洒落,半个时辰后,几个披着日光回来的伙计,都惊愣在门口。豹二身后竹筐中背着的赤狐疑惑地探出脑袋,见状惊喜地“嗷”了一嗓子,从筐中跳了出来。

    大堂内正中的圆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而岳菱站在桌边,正一碗一碗地盛饭,厨房门帘一掀,白潇端着一盘刚炒好的菜走了出来。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门口傻站的四个,岳菱笑道:“认不得了?还不进来,等着我请吗?”

    豹二猛掐大腿,疼得哇哇叫唤,眼泪也流了下来。蓁蓁带着哭腔嚷:“老板,你去哪了?!你不要我们了吗?”

    黄岩也红了眼眶,赤狐垂头上前,蹭了蹭岳菱衣角。

    岳菱湿了眼角,她蹲下身,轻抚了抚赤狐脑袋,涩声道:“抱歉,我不该逃避,更不该丢下你们。”

    赤狐嗷嗷叫了两声,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意思是:你确实不应该丢下我们,但是我不怪你。

    岳菱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气氛过于伤感,白潇招呼道:“都过来吃饭,一会饭菜要凉了,有话我们慢慢说。”

    门外几人走了进来,一一落座,白潇轻柔擦去岳菱眼泪,拉着她坐下。

    一顿饭,几个伙计默契地都没有再问岳菱五年前为什么离开,他们隐隐觉得与一个人有关。而岳菱也没有再提起过去的事,一些事似乎已成某种禁忌,只能深深埋葬。

    他们说起白潇如何找到了岳菱,自然也说起今后的打算,豹二和狐三想要回夜阑山,而黄岩和蓁蓁却土生土长在花都,虽有犹豫,但考虑后也愿意跟他们一起回去。

    于是说定,今晚收拾好行李,明日一早就走。而此间酒楼依旧留着,说不定哪天还会回来呢。

    饭后,岳菱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白潇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只好慢慢踱到自己房间,坐到桌前,拿过桌上一本书翻看。

    不久,走廊脚步声响起,门没关,白潇一抬头,正好看到黄岩的身影。黄岩的房间在他对面,只见黄岩背对着他,不见推门,停了半晌,却蓦地转身走进了他房中。

    白潇放下书站起,看着黄岩阖上房门,回转身来,白潇疑惑问:“有事要说?”

    黄岩看向白潇,一脸别扭,语气却诚挚道:“狐三的事是我不对,当时的情形我已听弥坚细说了,还请你原谅我一时的口不择言。”

    狐三出事那日,白潇离开半个时辰后,银莲就带着弥坚和雀风来了酒楼,目的是想见见白潇,可惜白潇早已被他气走。弥坚听说后,便将他所见详细告知,雀风在一旁附和,黄岩才明白自己着实不应该,后悔不迭。

    白潇略感意外,望着黄岩,眼眸中泛起些异样的光亮,与之对视的黄岩心中一跳,生出一股奇怪的熟悉感觉。不等黄岩细想,白潇垂下眼帘,熟悉的感觉散去,只听白潇平静道:“你没说错,不必致歉。”

    黄岩还想说些什么,白潇又道:“你这些天是不是常常觉得烦躁易怒?修炼最忌急躁,越是关键越要平心静气,才能安然突破。试着以平常视之,忽略结果,不知不觉,自然水到渠成。”

    黄岩一怔,随即恍然,将近半个月了,他始终卡在突破的瓶口,眼看成功在即,就是不上不下。越是没有进展,他就愈加焦躁,就更拼命地修炼,然而使出的力像打在棉花上,全无反应,弄得他几近崩溃。今日,便是蓁蓁发觉他这几日越发不对劲,才和豹二硬拉他出去游玩散心。

    经白潇提醒,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急于求成困入心牢,已是走在危险的边缘。想到此处,黄岩惊得直冒冷汗。

    黄岩平复心绪,感激道:“多谢!”

    “不必客气。”白潇笑了笑道。

    黄岩回以爽朗一笑,转身欲走,忽听白潇漫不经心问:“你是不是对我有些敌意?”

    黄岩一惊,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确实生了些心思,倒不是讨厌白潇,只是因着陆珺,想到陆珺与岳菱再无可能,便不自觉看白潇不顺眼。

    但这些,他又不能对白潇明说。

    一阵尴尬的沉默,白潇有些好笑地看了眼黄岩,主动解围:“我明白了,你回房吧,我要休息了。”

    黄岩愕然,心想他明白什么了?但人已被白潇推出了门外。

    关上房门,白潇又坐回书桌边,静坐许久后,起身从橱柜中取出一支崭新润泽的洞箫。他拿着箫,用一块绢帛仔细擦拭,却没有要吹奏的意思。

    岳菱简单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坐在房中等了半日,不见白潇过来,便下去寻他。经过二楼时,她默默停住脚步,低头站了会,还是忍不住侧目望向东面一间紧闭的房门。

    房中无光,更无人声,与对面黄岩房门大开烛光摇曳翻箱倒柜的动静对比鲜明,岳菱胸口闷得难受,她不敢再看,扭头快速下楼去了。

    天还未完全黑透,天边挂着最后一抹红霞,大堂里灯火明亮,空无一人。岳菱抬脚跨出大门,一眼看到了那个池塘边坐着的模糊身影。

    岳菱走过去时,白潇问:“收拾好了?”

    岳菱“嗯”了声,坐到白潇身旁:“你怎么出来了?对了,你住哪个房间?”

    白潇抬头望着星空:“夜色不错,出来透透气。”

    岳菱也跟着抬头望向星空,繁星闪烁,她想起在夜阑山上,他初次教她修炼的那晚,他们坐在山中小院里,眼里映着的也是这样美丽的星空。

    焕叶蝶悄悄飞出,落在岳菱头顶,也学着抬头仰望。

    时光缓慢,伴着草丛中的虫鸣声,岳菱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扭头对白潇道:“明日就要离开,今晚我想去辞别一个朋友,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这个朋友,便是银莲。银莲心思细腻,最是重情重义,她若是一声不吭走了,银莲定然十分难过。更何况她失踪五年,银莲必然着急万分四处寻她,她无论如何都要去向银莲报个平安。

    “乐意之至。”白潇弯了眉眼笑道。

    两人说走就走,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人已在玉玑坊外。玉玑坊内亮如白昼,门口宾客成群而至,莺歌燕舞之声伴着呼喝笑闹的人声,一派热闹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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