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

    岳菱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巳时方醒,外面鸟叫啾鸣,脚步声不时响起,阳光透过门窗洒进屋子。她拥着被子懒懒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身边空空的床褥,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一会儿后,白潇推门进来了,他关好门,来到床边,问:“想起吗?不想起就再躺躺,等中午早饭午饭一块吃,正好省下一顿口粮。”

    岳菱翻他一眼,软软将一条手臂伸向白潇不动,白潇会意,握住她的手拉她起来。岳菱顺势挺身坐起,打了个哈欠,听白潇柔声道:“你先去洗漱,我去给你下面。”

    白潇说罢出去了,岳菱慢腾腾起床穿衣,门又是”吱呀“一声,却是蓁蓁溜了进来。

    岳菱没理她,自顾自梳理头发,蓁蓁瞥了眼床上堆着的被子和枕头,坐下来笑盈盈问:“昨晚睡得好吗?”

    岳菱道:“不好。”

    蓁蓁忙问:“怎么?”

    岳菱:“手痒。”

    蓁蓁奇怪:“手痒?”

    岳菱道:“没抽你一顿就睡,睡不着。”

    蓁蓁才不怕她,反而凑近了来,在岳菱耳边小声说:“口是心非的女人。”

    岳菱佯怒,作势要打蓁蓁,蓁蓁闪躲,笑着往门口逃去。岳菱却突然叫住了蓁蓁,说:“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蓁蓁便又满脸戒备地挪了过去,只见岳菱微微垂了头,发丝遮住面容,勉强维持平静道:“我与白潇将择日行礼成婚,你将此事告知黄岩和豹二,让他俩简单置办些所需的物事。”

    蓁蓁“啊”地叫出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心头大喜,连声应着,飞快奔出门去了。蓁蓁带起的风拂动岳菱发丝,露出脸颊一片绯红。

    岳菱洗漱毕,刚好白潇端了早饭过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阳春面。自打她与白潇一同回来,这几日每日三餐顿顿不少。

    白潇收拾好床铺,坐回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岳菱小口嗦面,不时抬头看看白潇。白潇奇怪,低头瞧瞧自己,自觉一切正常,便问:“怎么了?”

    岳菱低头搅着碗里的葱花,状似随意地问:“昨晚说要与我成亲的话,还作数不?”

    白潇眼睛一亮,脱口道:“我以为你……”

    “你以为什么?”岳菱搁下筷子,起身来到白潇面前,拉住他的手道,“嫁娶之事,我不提,因我从很早以前就不再奢望有这一天。如今,我有幸能与君结发为夫妻,如何不万分欢喜。怪我昨夜没有与你说清楚,白潇,现在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想嫁你,也只愿嫁你。”

    这番表白,本是情话,岳菱说得严肃而郑重,竟似誓言般掷地有声。

    白潇动容不已,然而这令人晕眩的喜悦中矛盾地含着一点淡淡的落寞,他目光热切而湿润,伸臂将岳菱揽入怀中,道:“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半碗面条渐渐凉了,而屋内的两人却快要被激荡的炙热心潮淹没,久久不能平静。

    店里伙计对操办婚宴这种事算是熟捻,对于岳菱和白潇的婚事,自然更是花了许多心思,虽不致大操大办,但一应事物总是挑最好的来。他们兴高采烈地置办了三日,向左邻右舍逐个送出请帖,邀请邻里街坊前来观礼。

    于是,这条街乃至临街的住户商户都知道了新开张的自在食肆有一对小年轻要成亲,来宾无须随礼,只管尽情享用美酒佳肴。

    第四日,伙计们将食肆大堂和东厢房用大红缎子布置起来,大红喜字贴满堂,门前挂起红灯笼,一眼望去红彤彤一片,喜气洋洋。

    因没有高堂,婚礼繁杂的程序简化,也没有太多讲究,一切以宾主尽欢为主。

    这几日,依照当地习俗,准新郎白潇被黄岩强行拖走,避免与岳菱见面。每晚,白潇勉强与黄岩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天不亮又被黄岩拽出门去买东西,可谓实实在在为自己的婚事出了不少力。

    紧赶慢赶,总算顺利在第五日吉日前将诸事准备妥当。

    几日阴雨绵绵,婚礼当日,天公作美,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渐暖的微风带着草木清香拂走清晨的薄雾。

    一对新人各执同心结的一端,如两团红云步入大堂时,食肆内早已宾客满堂,门外也站着不少人。宾客都是前来沾喜气瞧热闹的街坊四邻,没收到帖子的也闻声而来,有的携着幼小的孩童,有的搀着年迈的老人,聚在一起闲谈嬉笑。新人甫一现身,众人起身欢呼,气氛异常热烈。

    这般场面,白潇还算淡定,他小心牵着岳菱,提防她被门槛绊倒或撞上孩童。

    人太多,岳菱起初有些紧张,幸好手中有团扇遮面,身旁还有白潇,慢慢倒也镇定下来。喧闹声中,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爹娘和哥哥,想他们是否也在看着她,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幼年时随爹娘参加婚宴,望着喜服曳地的美丽新嫁娘,也曾幻想自己长大穿上那身凤冠霞帔,该有多美。可惜后来,一切幻梦皆被残酷的现实打破。

    白潇眉目清隽,身姿挺拔,气质又温雅,岳菱虽遮面,但身形窈窕,从侧旁也可看出是位美人,引得观礼的一众小娘子与同伴耳语,直呼真是一对璧人!

    狐三蹲坐在豹二旁边的凳子上,四位伙计分列两侧,俱是一脸喜气洋洋。黄岩高声唱念,主持婚宴,各桌菜肴美酒早已齐备,在众人的声声祝贺中,白潇和岳菱敬拜天地,拜谢友人,最后相对而拜,礼成。

    来宾们见这一对新人竟都没有高堂在场,不由得暗自猜测。多数人认为他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默默掬了把同情泪,更加发自内心地祝福,欢呼声愈发热烈。

    礼毕,伙计们簇拥着一对新人往后院走,脚边绕着在大人的唆使下嬉闹的大小孩童,走出大堂,行至后院,仍能清晰听见身后推杯换盏的欢声笑语。白潇将岳菱圈在怀中,慢慢往前走,仔细避让欢蹦乱跳的孩子,两人几乎被推着入了洞房。

    身后的门阖上了,笑闹声逐渐远去,白潇蓦地将岳菱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铺,轻缓将岳菱放在大红喜被上。屋内红烛摇曳,白潇见她手里还紧紧捏着团扇遮住面容,便温柔道:“拿下来吧,现在不用遮着了。”

    “不!要你拿开才行。”岳菱执拗。

    白潇笑着摇头,他握住岳菱的手缓缓移开团扇,团扇下是一张明艳动人却神色迷蒙的小脸。几日未见,白潇心底的思念快要喷薄而出,他俯下身,将她困在双臂之中,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人太多觉得不适?”

    岳菱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美好,像做梦一样。”

    岳菱脑子里还不住回响着刚刚人们的欢呼声,她定定望着白潇,明明刚才都忍着没哭,此时却控制不住模糊了视线。她连忙眨巴着眼睛,把泪逼回去,这大喜的日子,她才不要掉泪!

    “别怕,也别回头。”白潇的声音低沉而温存,他轻轻贴上岳菱额头,两人气息交缠,温柔缱绻,他道,“或许往事伤怀不堪回首,或许我们深受命运摆布,但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凭心意选择要走的路。幸好,我们能相携相伴,哪怕与天争命又何妨呢?”

    岳菱心头激荡,她紧咬嘴唇,微哽着道:“嗯!”

    白潇起身走到桌边,端过桌上的合欢酒,岳菱在床上坐起,待白潇拿起酒壶,斟满两个空杯,两人各执起一杯,相视脉脉。

    他们手臂交缠,同时饮下合欢酒。

    “娘子,我终于可以这样唤你。”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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