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小小的脑袋里满是问号，“苏神医，姐姐这是怎么？”

    她的声音柔柔糯糯，煞是好听。

    “姐姐？”苏木香这才注意到将离的称呼，疑惑的看着她。

    将离一直叫她苏姐姐，喊李竹雪时叫姐姐。

    “你知道她什么身份吗？”

    只见将离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苏木香哑然失笑道：“她收你做妹妹？”

    将离点头怯怯地问：“姐姐的家是不是有很多规矩？我很能干，可以帮姐姐干活！”

    她说完怕苏木香不信，就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表示身体强壮。

    苏木香被她的动作逗笑了，“你想哪里去了！你姐姐收的人没有几十也有上百。”

    她的钱养活一个国家都不成问题。

    将离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知想到什么，拍拍苏木香的肩郑重的说：“苏姐姐放心，以后有我和姐姐保护你，不要哭了哦！”

    苏木香刚想点头，听清楚将离的话后嘴角抽搐，“你姐姐说我什么了。”

    将离想也不想就把李竹雪卖的干干净净，“姐姐说她的朋友小时候特别喜欢哭！”

    苏木香听完嘴角抽搐，感觉自己的名声被李竹雪败坏完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太阳穴处青筋突突直跳。

    将离不知道想到什么，自说自话道：“姐姐这么好，如果被人欺负该怎么办呀……”

    “你知道她还有个称号叫‘小恶魔’吗？从小到大她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苏木香不忍单纯的将离受到欺骗，想要让她认清现实。

    一个《三十六计》倒背如流且与各种兵法融会贯通的女人，怎么会轻易被人欺负？

    想当初她也是被李竹雪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欺骗了。

    如果时间倒流，她…应该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苏木香从将离小小的眼睛里看出大大的疑惑，觉得甚是可爱摸了摸她的头。

    将离神秘兮兮的说：“不会吧！姐姐那么厉害的话腰上怎么会有伤疤呀？”

    她说着还用食指和拇指比一下长度，“大概这么长！是我帮姐姐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的。”

    “那是她救我的时候伤的。”苏木香淡淡的说：“我有生以来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她，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你能遇见她，证明也是个幸运的人哦。”

    将离点头附和，“对呀！我也很幸运，姐姐是个好人！”

    没有姐姐，她还在那个小木屋里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也可能会葬身火海一命呜呼。

    “苏姐姐，可以讲讲你和姐姐的故事吗？”将离天真的说。

    那是通过储君测试的第二天，李竹雪拉着风尧和夜青山从国子监偷偷溜出来。集市上人满为患，久违的自由让李竹雪格外兴奋，带着他们穿梭其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一会儿就将他们冲散，李竹雪兴致盎然没有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后面尾随。

    那人跟着她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趁其不备用涂满迷药的布捂住口鼻，李竹雪挣扎片刻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置身于破败的小屋里。破旧的桌子上摆放盏油灯发出昏暗的光线，桌腿已经开裂，尽管桌面的重量如此之轻，依旧会发出微弱的咔嚓声，仿佛一阵风就可以使它散架。

    李竹雪凭借微弱的灯光观察四周，锁着的门与官府大牢中的相类似，两木头间隔只能通过一个胳膊，下方有一尺高的空隙。墙壁上没有窗户屋顶满是蜘蛛网，身下铺满稻草供人休息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味，终于确定这里是个地窖。

    好多女孩被囚困在这里，小的三四岁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她们靠在墙边警惕地望向李竹雪，对她的到来充满敌意。李竹雪从衣服的颜色可以推断出她们囚禁的时间。

    “这里是哪里？”李竹雪忽略掉众人不善的眼神，身处陌生的地方首先要搞清楚位置，怎么与外界联系，这样才能在有限的条件下自救或者让别人施救。

    狭小的空间内无人回应，众人麻木且冰冷的目光使她感到不自在。

    李竹雪起身靠近却被她们避之如蛇蝎，她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处乱不惊则是李竹雪作为公主的必修课。李竹雪在如此境遇没有表现出恐慌，拥有这份从容和自信最大的原因是她相信夜青山和风尧的执着，身份也赋予了她的另一重保障，她的父皇母后也会倾尽全力寻找她的下落。

    李竹雪自小就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她有信心逃离这里。深呼吸几次，平复了烦乱的思绪，思路逐渐清晰。灵光一闪而过，李竹雪回忆起老师课堂上的一句话，在一无所有时，武力便是王道，强者制定规则。

    李竹雪的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两个女孩身上。

    她们慵懒的坐在门的两侧且占的位置很大，旁人会刻意与她们保持距离。两人的相同点是手上的伤痕和脸上的淤青，很明显是才打过一架。

    左边的女孩披头散发身材偏胖，与周围瘦骨嶙峋的女孩们形成鲜明对比。身上厚厚的棉衣与她的身形不太相符，如同大人偷穿小孩衣服一样十分怪异。

    右边的女孩头上插着一个木簪，两鬓虽有散落的头发却不显凌乱。她的眼神坚定目空一切，周身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息。她衣服的颜色是市面少有的青色，必定出自大户人家，衣摆干净，想来被关不久。

    或许是李竹雪的目光太过灼热，右边的女孩以同样的目光审视着她。

    杂乱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中格外明显，李竹雪在心中默数计算距离。

    不一会儿，三个人出现在门外。两个男人一胖一瘦都身穿黑衣，站着他们身前的是一个女孩，女孩的年龄和李竹雪差不多，眼睛很大明亮且深邃，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门锁打开，男人粗鲁的把她推进来迅速锁门离开。由于用力过猛女孩踉跄一下，眼看跌倒在地上被李雪竹险险拉住站稳。

    李竹雪的手无意间摸到她的衣服，是顶级的云纱材质。这种布料每年产量极少，进贡到皇宫的数量屈指可数。

    女孩显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谢谢！”

    李竹雪拉她坐回自己的位置，滔滔不绝的提问，“你叫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外面是什么时辰？怎么来到这里的？”

    眼前这个女孩是她联系外界的唯一途径，也是求生必不可少的钥匙。

    接二连三的问题如一击重拳砸得她头脑发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木香……”

    原先离开的两个人又折返回来。瘦一点的男人端来两盘窝窝头，高度恰好通过下方的空隙推进来。胖一点的男人则拎着水桶摇摇晃晃的过来，放下时没有控制好力道，小半桶水洒了出来。

    “刘能，凭什么你每次都让我拎水桶！”

    刘能满脸嫌弃道：“张麻，你也不看看那身膘，再不活动活动都看不到脚了！”

    他们谁也看不过谁，嚷嚷着出去用筛子一决高下。

    李竹雪大致数了一下，有十八个馒头。屋内有三十多个女孩，平均下来两个人吃一个馒头。这些食物对于正在长身体的女孩们根本不够。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有公平可言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女孩们确认他们不会回来，争先恐后的朝门的方向靠近，最终停在两三步远的位置。

    右边的女孩拿两个馒头后挪开位置，左边的女孩紧随其后也拿了两个馒头。

    女孩们如饿狼一般扑过去抢夺，因为数量有限站在前面的几人幸运的抢到一个窝窝头，后面的只能几人分一个，或者什么都抢不到默默回到属于自己的角落。她们没有力气大打出手，打架会消耗更多的力量，肚子也会更饿。

    苏木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双手攥紧李竹雪的衣袖。

    十四个馒头，三十多个女孩。

    李竹雪终于明白她们的敌意从何而来，馒头不会因为人的数量而增加，那就意味着每增加一个人她们分到的食物就会更少。

    那些人每日送的食物只需吊着她们的命即可，这样女孩们便没有力气思考逃生，也就不需要派更多的人手来看守她们。

    门口的两人可以吃饱便有力气，其余争抢不过便无力反抗。打不过就吃不饱，吃不饱就没有体力，没有体力亦无法逃跑。长此以往恶性循环，每个人为了食物费尽心机，丧失自我无法逃生。

    李竹雪开始思考对策，“你怎么到这里的？”

    苏木香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李竹雪，委屈巴巴地说：“师父命我去清山采青兰草。我在山上迷路恰巧遇见那两人，他们说知道草药的位置，我就跟他们过来了。”

    李竹雪扶额，这怕是个傻子吧！这种谎话三岁小孩都不信的好吧……

    等等！清山？这里已经不在皇城了！

    李竹雪表情严肃，攥紧拳头为自己打气，“现在外面是什么时辰？”

    “午时。”苏木香从怀里掏出几个果子说“要吃吗？”

    手刚张开，就被人抢走走。

    苏木香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吓得僵在原地。

    众人像看到猎物一般盯着苏木香，一步一步逼近，似要将她拆吃入腹才肯罢休。

    李竹雪快速将苏木香拉到身后，挡在她的身前。

    天灾人祸，易子而食。

    那些不理解的词语，在这一刻有了实感。

    人性在活着面前显得那么渺小，不堪一击。

    李竹雪面对她们的逼近没有露出半分胆怯，因为在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实力决定一切。现在不展现实力，以后就会任她们搓圆揉扁再无翻身之日。

    李竹雪先出手，拳头狠狠地挥向离她最近的人脸上。众人很久没有见光，长期的饥饿导致体力很弱，这场群殴演变成李竹雪单方面的殴打。

    李竹雪发狠的样子成功震慑住众人，她们也打消了抢夺苏木香食物的念头，陆续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苏木香靠在墙边瑟瑟发抖，直到李竹雪打退众人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