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那一晚的事,华子瞻懊悔了好久,他的所作所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回想起来全部都是错,这些大错小错,装在他心里,像一块块烙铁,烙得他不得安生,他甚至有点怕再见到她,那简直是在这些快要凉下来的烙铁上再加一把火,心肝脾肺都要烫得翻倒过来。可如果他不去找她,以她的脾气,是断然不会再来找他了,那他更受不了。

    他一定要去看看她。

    这天下班,华子在门口徘徊,等了很久,稽查处的人都快走光了才看到她从里面慢吞吞走出来。她今天穿了件米色和黄色相间的条纹旗袍,很奇怪的,大热天外面套了件白色细毛线镂空罩衫,看着很憔悴似的,惨白的脸,嘴唇也没有血色。他迎上去,说:“叶小姐。”其他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仿佛很注意他们似的。

    她没有停下,绕开他继续往前走。他顾不得那么多,只得快步跟上去喊她:“晴柔。”她往外走了几步停下了,说:“你还是叫我叶小姐吧。”他不理她,仍旧说:“晴柔,我们谈谈好么?”他这样卑微地恳求她,她终于还是屈服了,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边走边说:“上我家吧,这里不方便。”

    到了家,晴柔下意识地去脱罩衫,看到他,仿佛想起来什么,褪到一半又拉了上去,自嘲地冷笑着对他说:“免得你说我不自爱。”

    他抱歉地对着她,突然看到她手上缠着纱布,便走过去捉住她的手腕问她:“手怎么了?”

    那是那晚在杨先麟家里摔在地上划伤的,她被甩在地上,一手按在碎玻璃渣上。伤口都不大,细细碎碎的,有点渗血,回来以后洗手的时候才发现。

    她不说话,但神色却一变。他觉得不对,上下打量她,腿上也绑着纱布。他心急起来,问她:“腿上又是怎么回事?说话啊!”

    她不敢看他,低着眼心虚地说:“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不信,抓过她的胳膊问:“在哪里摔的能摔成这样?”

    她胳膊上的伤被他抓痛了,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他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去脱她的罩衫,她两手拉住领襟不让他脱,终究还是敌不过他,罩衫褪下来,露出胳膊,雪白的胳膊上几片乌青。

    他愣住了,质问她:“这也是摔的?”

    她倔强的点点头,说:“是,一起摔的。”

    他无可奈何,柔声问她:“那为什么不敢让我知道?”

    她不言语,想了一会儿解释说:“只是没有必要,不想让你以为我是在博取你的同情。”

    他将信将疑地说:“在哪里摔的?我看你那天从军统回来还是好好的。”

    提到那天,她有点激动:“别再说那天了,那天是我这辈子最耻辱的一天。我不是没有廉耻的人,可在你眼里连舞女都不如。”

    华子瞻痛苦地抓住她的手说:“我有苦衷,你说过你可以理解我。”

    她说:“对,你的苦衷就是不爱我!没办法勉强自己爱我!我能理解你。是我的错,我自取其辱。”

    她希望他能反驳她,哪怕是骗骗她也好,可他没有反驳,她的期待就那么停在半空中,回应她的只有寂静。这下是真的了,反复挣扎着燃起的希望,又一次被他无情地浇灭,她心如死灰。

    终于,他开口了,说:“我不能爱任何人。那个舞女,我跟她,也不像你想得那样,我们有同志在她那里养病。还有,别再为了戴耀均的事儿自责了,这只是一个意外,你是我最关心的朋友,我希望你好好的,以后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好么?”

    他这一番话,发自肺腑,他不是无情的人,从他的立场来看,为了保护她,他只能做到这样了,这在他而言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爱她。但在这种情形下说出这些话来,却让她觉得好像是她在用自己的感情挟持他,他被逼无奈的辩解。她强挤出一丝笑说:“真是难为你了。算了,以前的事,是我太任性了。”

    尽管两人各说各话,可他们内心中也都算各退一步,就这样马马虎虎达成了和解。

    自那一夜以后,杨先麟时时想起叶晴柔。几次电话打到她那里去,每次都找不到她。又想以公务为由见见她,可每每都凑巧遇到她告假。几天没见,杨先麟想得抓耳挠腮。以前也没有这样么,来来去去那么多女人,没有哪个让他这样挂心,他深陷情网不能自拔了。

    实在挨不住,他决定亲自去一趟警备司令部。

    还不到下班时间,杨先麟就在门口等了。他坐在车里,一只胳膊倚在方向盘上,扭着身子朝大门里张望。好不容易,下班时间到了,有人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今天叶晴柔倒是走得早,一出门便被他看到了。他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走过去,挡在她面前。

    叶晴柔见到他吃了一惊,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杨先麟问她:“下班了?去哪啊,我送你。”

    叶晴柔有点怯怯的退了一步,说:“不用了。”

    杨先麟双手拇指插在裤兜里,又上前一步低头凑近她说:“你好像很怕我啊?”

    叶晴柔不安地推脱道:“没有。不过我真的不需要送。走几步就到了。”

    杨先麟伸手一拽,把她拉到身边,腆着脸笑着说:“如果我非要送呢?”

    叶晴柔一边往后退,一边拼命想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两人正在推搡之际,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掐住了杨先麟的手腕。

    “放开她!”华子瞻捏着杨先麟的手腕说。

    杨先麟看到华子瞻来了,也不急也不恼,反而松开叶晴柔冲他挑衅地笑笑,然后对着叶晴柔说:“你没告诉他咱们的事儿吗?”

    叶晴柔此时脸色刷地一变,面如死灰,忙去拉开华子瞻说:“华处长,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华子瞻一脸困惑地盯着她问道:“他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杨先麟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叶晴柔,说:“你告诉他?还是我告诉他?”

    叶晴柔此时惊慌失措,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杨先麟,抢在前面跟华子瞻说:“我跟杨先生......是朋友。你不要这样对他。”

    杨先麟还不肯罢休,补了一句说:“我是她男朋友。”

    叶晴柔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楞在了原地。

    华子瞻骇然,问她:“他说的是真的?”

    叶晴柔刚想开口解释,杨先麟凑到她耳边低声威胁说:“你要不承认,我就把咱们那晚的事告诉他。”

    叶晴柔不敢看华子瞻,沉默了。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华子瞻被惊得目瞪口呆,一颗心直往下沉,一时间愤怒、疼惜、懊悔、疑惑百感交集,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整个儿地朝他砸过来,砸得他站不稳。

    杨先麟得逞地冲华子瞻笑笑,拉着叶晴柔上了车。留下华子瞻还楞在原地,一时不知道何去何从。他脑中乱糟糟的,什么事都顾不上了,只是迫切地想要找她求证。可她被杨先麟带走了,他一肚子的疑问竟然找不到一个出口。

    叶晴柔在杨先麟的车上,有些忌惮地看着他。

    杨先麟倒是一副很轻松愉快的样子,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叶晴柔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杨处长,我好像没有答应你要跟你吃饭。”

    杨先麟回看她一眼,说:“你总要吃饭的吧?”

    叶晴柔岔开话题说:“你刚才为什么说你是我的男朋友?”

    杨先麟边开车注视前方边回答:“我甚至认为我们的关系不止那么简单。”

    叶晴柔想到那天的事,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她现在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可她不能露怯,于是说:“那天的事情,我们之间只是一个交易,你是同意的。”

    杨先麟回味无限地说:“即便是交易,肌肤之亲总是真的。”

    叶晴柔生气地说:“你如果让别人知道这件事,那你徇私的事情也是瞒不住的。”

    杨先麟冷笑一下说:“你不用威胁我,大不了两败俱伤。看看对你的影响大还是对我的影响大。到时候说起来,我不过是一时色迷心窍,放过了个疑似□□分子。不过你承认自己是□□分子吗?”

    叶晴柔被他问住了,一时接不上话。杨先麟看看车窗外,停下车说:“下车吧,到了。”

    叶晴柔坐在车上无动于衷。

    杨先麟只得从车头绕到她这边,弯下腰手撑在车窗上说:“叶小姐,听话,下车。一顿饭而已。我保证以后绝不会不经你同意找你。”叶晴柔还是不理他。杨先麟直起腰来,拉开车门威胁道:“你要是不下来,我明天还去找你。”叶晴柔看看他无赖的嘴脸,又不能和他一直这么僵着,延挨了一会,只能下了车。

    一餐饭吃得食之无味,叶晴柔一直冷着脸,也很少动筷子。杨先麟心下不悦,又不便发作,本就是硬拗她过来的,还想让她欢欢喜喜的,确实没道理。不过她冷冰冰的样子也让人喜欢,以前的女人都是曲意承迎,一个个百媚千娇、笑靥如花,看多了也腻了,这冷若冰霜的冰山美人仿佛也有种别致的韵味。杨先麟自忖真是着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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