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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秋(下)

    “那时我与希儿在瀛客岛避世已有百个年头,”漆子休追忆到,斜眼瞥着凌煦,“你可去过那儿?”

    瞧凌煦闷闷点头,漆子休虽面上得意,心下却慢慢有些不悦,他以为灵希会守着与他的秘密,却带了外人去。

    漆子休满斟了一杯茶水,他许久没有琢磨过当年的事了。

    ……

    那一日,他于房中书画,忽见一片金色信笺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其上写着:

    神君本是飞龙,何须自困孤岛。神器之能,可催天折地,又不自损分毫,神君于补天之事上,实为错漏。神魔相争日久,近来更盛,若不周山倒,魔族之势必衰,此乃良机。

    最后落下的名字,竟是寒山,连这术法,也是寒山独有,让漆子休不得不信。他免不得动心,放手一搏。

    ……

    “什么不自损分毫?”凌煦闻言气道,“寒山何时满嘴诳语了!”

    漆子休沉声道,“我一直恨寒山诓我,借我的手让希儿去死。后来我才知晓,当年荏染一直被龙池藏在寒山,这自然是她的诡计。”

    “又是荏染,”凌煦恨道,“荏染那厮,后来又做了诸多恶事,可惜阿希还不愿杀她。”

    他想起那时,与灵希同乘一骑,由皇城去灯影乡,她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

    可那竟然是他如今能追忆的最美好的时光了。

    “荏染是我府上一株沉香,我家有沉香炼药的习惯,对她是残忍,不怪希儿心生歉疚。她就是这样——”漆子休忽得笑开,“即使有人对她万般不好,只要她觉得亏欠,一定就只剩下忍受了。”

    这便是他留灵希在身侧的无上法门。

    他用落星阵伤了灵希,便替她挡下补天的祸,抛下一切陪她避世,终究让她欠了回来;

    他用灵希砸了不周山,便到生魂门,用七成修为永困于此的代价,换灵希活着,用救命之恩捆了她在无量宫万年。

    只是他没想到,最终,所有的恩怨还是被她抹平,所有的情分都像无量宫一样被她尘封……

    “你可知我为了让她复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漆子休遥望着贪睡的噬魂兽,“我将修为劈成两份,七分许诺噬魂兽在这儿陪它解闷,只余下三分带希儿回到神族,了却残生。”

    凌煦冷哼一声,“这算什么代价,可有阿希在落星阵中痛?可像阿希在不周山时一样死去?”

    “你也知道落星阵?”漆子休的眼神又变得锐利,“希儿同你抱怨过?”

    “她从未提及从前遇见的种种伤痛,”凌煦低首沉闷,白了一眼漆子休道,“她也从不在人前说起你。”

    漆子休闻言低首沉默,她不提,究竟是不屑还是介怀?

    他忽得想起一事来。

    ……

    那还是他在栀灵山修习时,一夜,有人将灵希约至火龙潭。

    灵希或许不知道,他其实追了出去,亲眼看见遍体鳞伤的她手刃了十数高手。

    只是灵希从没提起过此事,他便也默契不问,只是将流水般的补药藏进她餐食中。后来她虽习惯了用修为维持面貌,身上的伤口也好了九成。

    漆子休以为,她不提,是觉得自己受伤丢脸,便不去戳穿。大约她回首望去,不周山时被他断送,也是极其丢脸的事,不愿去提罢。

    ……

    “落星阵……”漆子休回过神儿来,“落星阵是凌家秘法,若不是她偏爱与那仓毋宁厮混,甚至,甚至弃我不顾,我不会那样对她。”

    “仓毋宁,阿希与他的情义非同一般,我亦见识过。”凌煦颔首道。她仿佛也曾因仓毋宁弃他不顾,只是他体谅她的一切无可奈何罢了。

    漆子休端起茶盅一饮而尽,“仓毋宁,他过得如何?”

    “他死了,一次死在昆冈,另一次,死在魔族,死在阿希眼前,死在厌器之下。”凌煦这才明白,恐怕不周山后的事,漆子休受困于此,竟全然不知。

    漆子休眉头微皱,看样子并不期望仓毋宁是这般下场。出神片刻,他幽幽问道,“昆冈之后,希儿是否活下来了?”

    凌煦摇了摇头,“她死了,余下修为化作了昆冈结界……若非三桑神君留住她的真身,恐怕我根本不会遇见她。”

    漆子休低首仔细端详碎纹横生的灵希真身,“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当年撞过不周山,她也不过是磕出微末凹痕而已。”

    “是寒山日晷阵,她替我献祭。”

    漆子休蹙眉道,“献祭?替你?”

    从前灵希虽对他的吩咐千依百顺,却也从未主动提过为他牺牲,在不周山事后,恨他怨他至今,为何对这凌家小儿不同?

    他的手指紧紧捏上茶盅边缘,“希儿与你到底是何关系?”

    “我与她,早在寒山之上,便——”

    “住口!”

    漆子休拍案起身,案上茶水荡出一圈圈涟漪,倒映出他狠厉的神情,他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有人先他一步将爱意宣之于口。

    他居高临下瞪向凌煦,眼神中的波澜好像要将凌煦生生溺死,

    “我在生魂门并未见过她,她绝没有死。我会用落星阵重聚她的神魂。但你必须去死,你可愿意?”

    凌煦腾地起身,欣喜道,“当真?”

    漆子休轻哧道,“你还真是不想活了。”

    可他逐渐轻笑起来,越笑越苦,越发有自嘲的意味。与凌煦相较,只是想要名利就伤害了灵希的他,真是混账。

    “你知道我与她两情相悦,必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怎会不想杀我后快?只是我不放心,你会否有朝一日,又将她看作你的护身符。”凌煦见漆子休状若癫狂,怎能轻易信他。

    “不周山那日,我亲眼看着她在我怀中化无,我尝过那种痛,已经拿七成性命去后悔,你以为我不会珍惜么?”

    漆子休坦率地直抒胸臆,他自诩没有向凌煦所说万死的勇气,能做到这般承诺,已是不易。

    “她的身份,你知道多少?”凌煦心下仍是不安,既然将死,自要合盘托出,交付得妥妥当当。

    “从堪破寒山与荏染圈套的那一日,我便猜得了七八分,”

    漆子休这才意识到,面前的黄毛小儿果真不简单。

    “自共主与极天赌局起,寒山上下分为两派,一派以共主为尊,一派却是极天鹰犬。龙池便是共主派系之首,却早早被逐下寒山。极天以荏染与寒山为钩,借我之手与希儿为敌,她的身份昭然若揭。”

    “不错,”

    凌煦听了漆子休所言,才终于将寒山的态度捋个清楚,恐怕凌琰得知的生死契,也的确是极天借力寒山,给共主设下的圈套,看来荏染所言不虚。

    “荏染便是与共主对赌之人,共主只有活着才能赢。三局以来,荏染以沉香木被伐之由,输;阿希因昆冈之战陨灭,输。这一局,乃决胜局。”

    “共主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我该如何将希儿留在下世?”漆子休闻言,有些急切地望向凌煦。

    凌煦轻蔑地望着漆子休,“共主赢了,身归混沌,自有被极天消磨的一日;共主输了,便被极天得了逞。你区区下世苍生,谈何留住她?”

    他仔细替漆子休思量,坦诚道,“若是我,我希望共主真正驾临,她的去留与生死,不由你我,不由下世,更不由极天父神,而是随心所欲。”

    寥寥数语,漆子休如被当头棒喝,当即哑然。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用余生困顿换灵希活下来,是多么大的恩惠,他竟还满心想让灵希回来,对他感怀,赐他宽宥……

    漆子休自嘲一笑,与凌煦相较,他自私的爱意,简直就是跳梁小丑,不堪一试。

    可他绝不会认输。

    见漆子休出神,凌煦以为他见留灵希不住,便不愿费力,解释道,

    “你若救了阿希,以她脾气,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会知恩图报,到时你再与她好生商量——”

    漆子休抬手打断凌煦的话,沉吟半晌才悠悠道,“我自有计较,这是我与希儿之间的事。”

    话音未落,他手上突然发力,将凌煦从地上拽起,未等凌煦动作,利落施决封住凌煦周身大穴,只留五感。

    凌煦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神紧随漆子休的身影。

    只见漆子休神情落寞,从怀“中掏出一截歪歪扭扭的剑穗,不知在想些什么。

    漆子休盘腿而坐,手指为刃将左手手掌划出血来,双手合十,将落星阵在掌心与血交融。

    他调动周身修为,口中不断念着法决,周遭竹叶纷繁下坠,落星阵溢出点点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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