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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过几日累得走不动了可别指望我背你。”祁司辰趁机一把拽走了泰烟手里的兔腿,他挑衅的瞧着泰烟,又借着胳膊长的优势把兔腿高高的举起。

    “还给本宫!”泰烟急得伸长了两条胳膊去乱抓,刘壮他们也不敢乱掺和,就默默的坐着看两个娃仔闹。只瞧泰烟因着够不到,急得想要下地去,然而她才刚一蹬腿,就被祁司辰一直搂着她腰的那另一条胳膊死死的箍在怀里动弹不得,泰烟泪眼汪汪的瞧着自己到嘴又被抢飞的兔子肉,一恼便直接上手去掐祁司辰的脸,直把祁司辰的俊脸生扯成了一个大圆饼。小女郎双手扯着少年儿郎两边的面颊,一对水盈盈的大眼睛嗔怨地瞪着儿郎道:“把肉还给!本!!宫!!!!”

    祁司辰被她扯得脸疼却仍紧搂她不愿意松手,他正打算暂且先妥协不再逗她了,那黄澄澄的兔肉刚要交还于泰烟手上,“嗷!”

    一道脆亮的奶音忽地从背后覆满雪的松林里发出来,祁司辰琥珀般透亮的鹰眼猛地一缩,他定睛瞧过去,锐利的眸光吓得树后面的小东西呲着牙炸了毛。士兵们也听到声音,刘壮便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树枝点燃了照过去,原来是一只刚刚足月的小崽子,看样子应该是被肉香味吸引过来的,它长得灰乎乎的,两只三角状的黑耳朵尖尖的立在脑袋上,模样看起来像极了小猫,只是比一般猫咪长得更加英武狡黠一些。突如其来的火光和众多生人面孔吓到了小幼崽,它弓起身子,凶巴巴的直往后退。

    “这是何物?”生在南地的将士们没见过这小东西,俱好奇的探过头去,有的人想要起身去瞧一瞧,谁知他腿刚离地,泰烟便机敏的出声制止了:“莫动,这小家伙似乎是有些害怕生人。”

    泰烟看小崽子炸着毛一直后退的模样,便拿过了祁司辰手里的兔腿,朝它伸了过去,她软软的笑着道:“别害怕,这个给你吃~”,小幼兽害怕生人,却抵不住递进鼻尖里的肉香,它馋的口水滴在了地上,毛茸茸的脚丫一抬便被肉香吸着一点一点的朝泰烟挪了过去,泰烟怕再惊着他,便也不动,就伸着胳膊静静举着那条香喷喷的兔腿,将士们平日里都跟冷冰冰的武器打交道,哪里见过这等可人的小玩意儿,便跟着泰烟和祁司辰一齐屏住了呼吸,等这凶人的小家伙自己凑过来。直到小幼兽带着俱意靠近,众人欢喜这小东西终于卸了戒备之余,泰烟却瞧见小崽子怯生生的瞧了祁司辰一眼,似是在顾忌他,还是不肯吃,泰烟便暗暗的用胳膊肘戳了戳祁司辰,祁司辰自觉地偏过头去,没了他吓兽的目光盯着,小幼兽这才敢伸过脖子去慢慢啃起了兔腿。待它吃完一根,又大着胆子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去泰烟手边,本想着可以再讨要一些肉,泰烟却以为它已经同自己认熟了,便一把将小东西抱入了自己怀里。

    “嘶……哈!”

    小东西被泰烟的动作惊到,当即便要张嘴去咬泰烟柔嫩的手,警觉的祁司辰及时回过头来,刀锋一般的目光瞬间吓得小幼崽刚刚炸起的毛又乖乖的全趴了回去。

    “嘤……”它委屈的舔舔泰烟的手,明显很是害怕祁司辰,希望这个给自己肉吃的人类可以庇护自己。 “乖,乖哈~”,泰烟看他可怜的模样,便柔笑着揉了揉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见它似是真的被祁司辰吓怕了,不会再张嘴胡咬自己了,这才扬起笑意盈盈丁香色眼睛来问祁司辰道:“祁哥哥,刚刚将士们问了,本宫也好奇得紧,这究竟是何物啊?”

    祁司辰幽怨的看了一眼惬意的趟在泰烟怀里的小幼崽,他阴森森的目光吓得小东西又嗷一声脆叫,连忙朝泰烟胳膊肘里又钻了钻。

    于是祁司辰的目光更加可怖了……

    他盯着小家伙,咬牙切齿道:“这东西,我们叫它山猫,专门生在寒地里,一般都是在山里活动的,今日这般恐是大雪封了山,它饿极了才被肉香味吸引过来的。烟儿你莫抱它那么紧,这东西咬起人来可凶得很。”

    “嗷!!”

    可能是为了反抗祁司辰的话,小东西立起身子呲着尖牙冲祁司辰嘹亮的吼了一声,却又立马被祁司辰的眼神吓了回去,乖乖的趴在泰烟怀里。

    “原来是叫山猫啊,怪不得长得跟猫一个样子。”刘壮好奇的紧,他看小东西毛茸茸的,便边搭话边捡起一根树枝朝小家伙软乎乎的身上戳,弄得小山猫凶巴巴的朝他呲牙,它怕祁司辰,可不怕这些普通的人类。

    “好了,别逗弄它了,小心本宫一个没抱住它扑过去咬了你们哪个,这山里又没个郎中,到时候染病了没人给你们治。”泰烟柔着山猫的肉爪爪,有些心疼的挡掉了刘壮的树枝。

    “这小家伙看着刚足月,应是自己从窝里跑出来的,殿下若是喜欢,便给它取个名字可好?”士兵们瞧着殿下喜欢这小玩意儿,便开口提议。泰烟看着怀里的小东西长得灰乎乎,又拧过头去瞧了瞧发现它的那片夜幕下黑漆漆的松林,她认真的思忖半天,在众将士期待的眼神中,道:“既然是在这夜里发现它的,又还是个小娃仔,便叫他‘黑娃儿’吧!”

    “……”

    泰烟明显感觉到,自己方圆三丈以内的东西都凝固了,就连路过的风和燃烧的火堆都没有例外。她瞧着众人失望的眼神尬红了脸,急忙抬起手来挥走将士们头顶那一排齐整的黑线,厚着面皮笑嘻嘻的给自己找补:“欸嘿嘿,这……宫里的老嬷嬷都说兽类的名字取得简单些更好养活!”

    “是不是啊,黑娃儿?”泰烟伸出手指头挠着小山猫的下巴,小山猫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舒服的直哼唧,祁司辰瞧着眼前尴尬的氛围,忙笑着给泰烟打圆场:“小家伙貌似很喜欢这个名字哈哈……”

    “说起来,我奶奶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据说有书生夜里行雪山时听到有人在唱曲,曲调婉转悠扬,甚是动听,那书生便跟了歌声一路寻过去,才发现是一只山猫在模仿人叫。”

    “我也听说过,还说山猫是山里的精怪,闹不好要吃人了,遇着了可得小心些。”

    将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祁司辰早就给泰烟重新撕了一条挂满肉的兔腿,泰烟抱着小山猫,歪在祁司辰怀里默默的啃着香气四溢的兔腿,听将士们瞎聊一些神怪传说,为了驱寒,男儿们拿了酒出来饮。三角火堆的红光映亮了众将士粗犷却的欢愉的笑颜,一位跟着祁司辰的北国侍从起了个头,众人跟着一道唱起了流传在北域大山中的歌谣:

    夜来喽——

    山路墨漆漆,

    勾心肠调——

    柔凄凄,

    儿郎快快自闭五面门,

    晨起时来莫悲兮。

    神鬼野怪莫调嬉,

    月儿出来喽——

    君才放心息——

    悠扬嘹亮的歌声在徐徐燃烧的火堆中被送上墨色的夜空,热乎乎的火焰烤的泰烟两边面颊俱红彤彤的,她缩在祁司辰温暖的臂弯里,祁司辰怕小丫头着凉,拽过背上墨色的大氅给泰烟遮住了半个身子,于是泰烟就这样和小山猫一道,伴着将士们豪迈的歌声渐渐睡着了,她手里那未吃完的半根兔腿掉在冰冷的雪地上,又悄悄在晕开的一大滩酒水中染上了一层鲜艳的红血。

    喝了酒的将士们带着热乎乎的身体,和熟透的果子般红润的面颊,醉醺醺栽倒在地上和石块上睡去,祁司辰抱着泰烟,他鼻尖萦绕着泰烟身上的花香味,也忍不住闭上眼睛沉浸去了梦境里。只有未曾多吃酒的刘壮一个人在又巡视了一遍周遭后,才顶不住缩在角落处一块不惹眼的大石头后面,跟着众人一道沉沉的睡了过去。

    火光驱散了雪夜刺穿骨髓的寒冷,香醇的美酒带着疲倦的将士们进入了梦乡,寂静的夜里,四周却似乎还回荡着刚刚爽朗却又动人心肠的调子……

    这个夜,是泰烟睡得最香甜的一个夜,她梦到自己顺利找到了雪灵芝,并且带着药材回家及时治好了瘟疫,还救活了所有受苦受难的百姓,大家都过上了幸福富足的日子,天底下再也没有战争和穷人,京城的百姓将她高高的举起来,称颂他们的公主那颗善良和有责任的心……

    但是,当白昼替换了黑夜,刺眼的雪光唤醒甜梦中的小女郎时,泰烟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从祁司辰怀里滚了出去,祁司辰一道被惊醒,两个人看着眼前的画面,彻底傻眼:刺眼的红一滩一滩的在纯白色的地面上大块炸开,已经熄灭的火堆里,兔肉还没有被吃完,仍串在上面,只是溅了好些血,未燃尽的一根枯枝上滴答滴答的流着血,昨日还生龙活虎的将士们,待泰烟一场美梦醒来却俱被切断了脖子。昨日那只可爱的小山猫,现在正贪婪的流淌着口水,在一名被砍断脖子的将士身旁啃噬着他新鲜的遗躯。而脚边那条泰烟昨日啃了一半的兔腿,却只是溅了几滴血在上面,并没有跟着被染红。

    一切都恍惚的似乎是一场梦,但是刺鼻的血腥味和满地的红却充斥着泰烟的鼻尖和眼眸,让她不得不正视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这,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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