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觉得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

    穆清从小就很乖很乖，是属于那种最好带的小孩，妈妈说穆清刚出生的时候都没有哭，安静的她和隔壁产房的哭闹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医生觉得奇怪，拍了穆清一屁股，穆清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幼儿园的数学启蒙老师让小朋友们练习写数字1到9，只有穆清一个人把数字3写成了m，老师看了之后一脸难色，让穆清回家后一定要把练习册给父母看。

    穆清的父母看了后不以为然，因为他们为了开店做生意都忙的焦头烂额，对小孩的教育根本顾不上，只希望穆清以后随便上个中专学门手艺赚钱，能养活穆清自己就可以了，如果能补贴父母一些，那就更好了。

    穆清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看了一部爆火的古装仙侠剧，疯狂的迷上了剧里人物的衣饰，心底的古风灵魂给激发了，立马把手里洋娃娃身上穿的小公主裙给扔了，找出妈妈缝衣服用的针和线，又翻出旧窗帘和旧床单，照着剧里女主角身上那款好看的汉服自己动手裁剪缝制。

    沉浸式的忙活了一下午，洋娃娃的身上不知不觉多了一件清新亮丽的黄绿色裙子，就连发带都和剧里的一模一样。看着自己人生的第一个作品，穆清第一次感到心满意足。于是，穆清每天在放学后除了追动画片以外，还多了个给洋娃娃做衣服的兴趣爱好，这让独生子女的她没有那么孤单了。

    快乐总是短暂的，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穆清遇见了自己人生的噩梦。

    因为穆清从小对学习不感兴趣，父母也缺乏培养，穆清的学习成绩就越来越差，有一次数学考了个不及格，排在班里倒数，这可惹怒了这位新来的女数学教师，她的名字叫陈夏，这个名字穆清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在报完全部学生的成绩后，径直向穆清坐的位置走来，嘴里骂着：“让你考倒数！让你不学好！给我去讲台上罚站！”

    说完一把拽住穆清的头发，把穆清从位置上扯起来，拖着穆清走向讲台上。

    穆清原本扎的整整齐齐的马尾全散开了，吓蒙了的穆清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抗，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暴力的对待，就连穆清的父母都没有动手打过她。

    穆清根本顾不上丢人不丢人的了，就这么披头散发的站在讲台的一边，哭了一节课。

    还好数学课结束后是吃饭时间，穆清家的小卖店和学校离的很近，走路就能到。穆清收拾好书包，忍着泪水走回家，父母看见穆清乱糟糟的样子也慌了，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穆清大哭着说：“我不要上学了！新来的数学老师扯我头发，还让我在讲台上罚站！我害怕她！她太可怕了！”穆清的妈妈刘美赶紧安慰道：“是不是你考试考差了惹老师不高兴了？没关系的，下次考好了老师就不会打你了！”穆清哭着喊道：“我一点也不喜欢数学，我不想去学校了，我害怕！”

    穆清的爸爸穆山急了，怒吼着说：“你不上学你要干嘛？！你现在出去打工有人要你吗？你以后怎么养活你自己？一天天就知道看动画片，给那破洋娃娃做衣服，你数学能考好就有鬼了！从今天开始不许看电视了，你那洋娃娃我没收了！在你数学成绩提高之前都别想玩了！”

    穆山去了穆清的房间，把装洋娃娃的小鞋盒放进柜子里锁了起来。穆清哭的一抽一抽的，现在的她真的绝望又无助，就连唯一能让自己开心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刘美看不过去，好声劝着：“孩子她爸，要不你去学校找穆清班主任说下？孩子成绩不好我们有责任，但数学老师也不能这么对孩子呀？能不能劝劝数学老师跟孩子好好说，不要动手呀！”

    穆山想了想，叹了口气，同意明天上学的时候陪穆清一起去，顺便找班主任说一下这个事。穆清虽不情愿去学校，但也只能这样了。

    穆清班主任了解情况后找了陈夏，让她不要再对学生动手，学生现在害怕的不想上学了。穆清以为一切结束了，没想到噩梦才开始。

    陈夏早上挨了班主任一顿训，心里窝着火呢，下午就把穆清叫到没有人的办公室里，恐吓穆清说：“你昨天回家和父母说我打你了？好啊你，成绩考倒数你还有理了？！我告诉你，下次你再考不及格，我一样饶不了你！”

    穆清这次没哭，但是内心的恐惧却快要爆炸了。

    放学回到家后，穆清还是把下午陈夏跟她说的话和父母说了。

    穆清的父母也沉默了，这个农村是他们从出生开始一直生活的地方，这几年开小卖店做生意也有了固定的客源，所以搬家转学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以他们目前的经济条件也不允许。

    既然无法改变环境，那就只能改变自己了。

    夫妻俩商量好后，来到穆清的小房间。

    穆清此时正默默的做着语文作业，穆山开口说道：“丫头，爸爸知道你委屈，爸爸小时候也挨过老师的打，在那个年代这种事都是很常见的，你语文课本上不是说什么严师出高徒嘛，老师也是为你好，不要往心里去啊，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学习，把数学成绩提上去，老师就不会批评你了。你这段时间不能看动画片了啊，洋娃娃爸爸妈妈帮你保管。好好努力吧，你自己强大起来了，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穆清觉得这两天自己把眼泪都快哭干了，现在竟然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她木木的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写起了桌上的作业。刘美看了有些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穆清继续着自己痛苦的学校生活，总以为噩梦在数学老师这里就结束了，却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真正的暴风雨还在后面。

    因为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陈夏羞辱过，穆清非本意的给同学们树立起了软弱好欺负的形象，这就吸引来了霸凌者的目光。班里的同学不是在背地里偷偷的取笑穆清，就是抓来个大虫子往穆清课桌上一扔，吓得穆清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逗得始作俑者哈哈大笑。

    最可怕的是，穆清被班里最不守纪律的一个坏男生给盯上了，这个男生叫何严，成绩也是倒数，但是他天不怕地不怕，跟老师对着干，数学老师只敢挑软柿子捏，却不敢惹何严这种学生。

    何严现在的乐趣就是一下课就溜达到穆清的课桌旁，对穆清进行语言霸凌，例如：“你怎么这么蠢哪？考试考不及格还有脸来上课？还写什么作业啊？就你这智商下次考试还是倒数，哈哈！”“你怎么不哭啦？上次在讲台上不哭的挺欢的吗？来哭一个给老子看看！”

    原本和穆清玩的挺好的两个女生看见穆清给何严缠住了，都自觉的远离了穆清，不再和穆清来往。

    于是在全班同学的眼里，穆清被孤立了，确切的说，穆清成为了何严下课后和上体育课时的专属折磨对象，或者说是专属奴隶。

    面对何严的言语攻击和折磨，穆清唯一的回应就是沉默，穆清甚至庆幸，何严只是在嘴上羞辱自己，并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和施加暴力。

    这样的学校生活持续了一学期，在期末考试中，穆清排名全班第三，数学满分100分，穆清考了92分。

    穆清所在的小学每升一个年级都会换不同的任课老师，学生也会打乱重新分班，因此在穆清上三年级的时候，就和噩梦般的数学老师和何严说拜拜了。

    陈严继续教二年级，又不知会伤害多少天真孩童，何严嘛，以倒数第一的成绩留在了差生班。

    穆清二年级两学期的平均成绩排名全班前五，自然分去了优班。于是，穆清的英雄史从三年级正式开始了。

    在穆清那个年代，英语是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学起的，穆清觉得英语超级有意思，英语书上配着插画的人物对话可比枯燥的数学有趣多了，自己可以花一整天的时间把英语书上的内容给看完，就像看故事书一样，看了一遍又一遍，整本书的内容都给穆清给背了下来，连第几页是什么内容都记得清清楚楚。

    从三年级开始到六年级结束，穆清的英语考试成绩永远都是满分100分。英语老师也怀疑过，找穆清单独抽背课本，穆清能把选中的那页上的内容背的一字不漏，不光惊艳了眼前的英语老师，也惊呆了教师办公室里的其他教师，包括那位曾经的数学老师，陈夏。

    穆清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里最好的初中，开始了自己堂堂正正的初中生活。此时的穆清已经把学习当成了生活的全部，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看过动画片了，那个锁了洋娃娃的柜子再也没有打开过，就像穆清把自己那颗充满爱与童真的心锁起来了一样。

    这五年穆清疯了一样的学习，心里明明讨厌数学讨厌的要死，却还要硬着头皮去学，看不懂的就直接死记硬背，把整本书都给背下来就可以了。

    穆清原以为上了初中以后自己可以放松一下了，却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初一上学期期中考试穆清排名全班中下游，平时玩的挺好的一个女生对穆清来了这么一句：“看你平时一副高冷的学霸范，原来是个草包呀？以后不和你玩了。”

    其实这个讽刺穆清的女生也只排在班里十几名左右，属于中上游水平。

    穆清早见惯了这种人，心里想着，你这讽刺和本姑娘小学的经历相比就是个屁，然后暗暗自责自己这段时间沉迷于看小说了，的确没有好好学习。

    放学后穆清立马去书店买了全套的辅导书和练习册，把小说全锁了起来，又开启了苦读模式。很快期末考试来了，穆清排名全班第七，那位讽刺穆清的女生排名二十名开外，还下降了好几名，再也不敢在穆清面前摇尾巴了。

    其实如果有人问起穆清，你真的喜欢学习吗？穆清会回答，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学习。我小时候就是因为学习不好才受到老师同学的霸凌，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学习？但是我也要谢谢它，成为我在这残忍又可怕的世界上，唯一能用来自保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