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惜春身世

    第二点,说贾敬正妻和贾赦或者贾政有关系这个说法流传最广,为什么我仍然说它没道理呢?因为曹雪芹跟别的作者不一样,估计也是觉得自己书里有的地方写的比较隐晦,所以他在小说开头就写了判词,等于把谜底先透漏给了读者。

    在宁国府孙媳妇秦可卿的判词里,作者说的很清楚:

    【〔好事终〕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作者把秦可卿的判词叫做好事终,放在十二钗判词最后,就等于是对贾府败亡的一个总结。

    这句【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箕裘指祖宗基业,意思祖宗基业没人继承都是从贾敬开始的,家事的灭亡首罪是在宁国府,并且是因为情孽。

    假设是因为贾赦或者贾政与嫂子私通生下惜春,而导致贾敬出家的话,那首罪应该在荣国府啊,何来首罪宁?宿孽总因情,那也先怪荣国府了。

    所以这段判词就可以看出作者意思,“宿孽总因情”,根本不可能跟贾赦、贾政有关。

    荣国府一直有贾母坐镇,而贾敬去修道,不管宁国府事务,全交给贾珍,任其胡作非为才是祸事开端。

    而且柳湘莲也曾说过,【这事不好,断乎做不得,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罢了。】,也说的是东府,也就说宁国府不干净,荣国府虽然子孙不争气,但是礼法上还是不乱的。

    焦大骂养小叔和爬灰,也是骂自家宁国府,要跟宁国府的太爷告状。

    【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焦大都是在说自家事,有提荣国府吗?或者荣国府有人嚼舌根吗?从来没有吧,所以养小叔子和爬灰跟荣国府无关。

    最后是惜春的态度,她一直跟宁国府不往来,抄捡大观园后,更是对尤氏直言,从此跟宁国府划清界限。

    第七十四回,这回的回目就有:【矢孤介杜绝宁国府】,明指杜绝宁国府,要和宁国府杜绝往来。

    惜春说:【“不但不要入画,如今我也大了,连我也不便往你们那边去了。况且近日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排上了。】

    她要撵走的丫鬟入画的哥哥,还在贾珍处当差。说明她用的丫鬟还是宁国府的人,并非已经过继给荣国府,和宁国府已无关系。

    而且风言风语都是来自宁国府,和荣国府没有关系,如果是贾赦或者贾政与人私通,惜春就不会只想杜绝与宁国府往来,而安心住在荣国府。书中并无荣国府与此有关的任何线索。

    【尤氏道:“谁议论什么?又有什么可议论的!姑娘是谁?我们是谁?姑娘既听见人议论我们,就该问着他才是。”

    惜春冷笑道:“你这话问着我倒好。我一个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我反去寻是非,成个什么人了!还有一句话:我不怕你恼,好歹自有公论,又何必去问人。古人说得好,‘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何况你我二人之间。我只知道保得住自己就够了,不管你们。从此以后,你们有事别累我。”】

    【惜春道:“古人曾也说的,‘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教你们带累坏了我!”

    尤氏心内原有病,怕说这些话。方才听说有人议论,已是心中羞恼激射,只是在惜春分中,不好发作,忍耐了大半日。今见惜春又说这句,因按捺不住,因问惜春道】

    以上可知,惜春的话句句针对的是宁国府,指明了是宁国府的是非,并且不想被宁国府连累。

    所以说贾赦或者贾政与嫂子私通,是和书中情节相冲突的,是没有依据的。

    再说第三第四,那就更不可能了,因为诺大的贾府,仆人丫鬟众多,如果是贾珍原配怀胎十月,生下惜春,贾府的人能不知道?能谎称是她婆婆贾敬原配生的。

    再说贾珍比惜春大三十多岁,如果是贾珍原配生的,直接说她是贾珍女儿不更合理,何必硬编成是快五十的奶奶生的?完全没有道理。编这个理由的人,可以说是没经脑子。

    这就跟贾母掰谎里说的一样,像贾府那样的大户人家,哪个主子身边从上到下没有十几个伺候的,有人假设说贾赦有一天喝醉了,闯进嫂子房中做下的丑事。你以为蓬门小户呢,半夜关上门,就一个人在家,贾府那么大,里面丫鬟仆人一大堆,贾赦身边也跟着小厮,他怎么喝醉酒,闯进宁国府自己嫂子房里?

    在这种大宅门里,能做这种事的,肯定都是在身边的最熟的人。

    作者既然给了惜春这个身世疑云,肯定会在作品里给出答案,那么惜春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呢?基于以上分析,我们首先可以圈定范围:这个人是宁国府的,并且和贾珍家很熟悉,属于熟人作案,贾府丫鬟奴役一大堆,睡觉都有丫鬟上夜,不是熟人根本没机会接近当家主母。并且这个人是贾敬小叔子。

    因为大家要知道,宁国公当年可是生了四个儿子,后来贾代化袭了官,其他三个儿子没有袭官,并不表示不存在。这三个儿子留下的子孙,仍是宁国府一支,比和荣国府的亲缘还要近一层。

    【宁公居长,生了四个儿子。宁公死后,贾代化袭了官,也养了两个儿子:长名贾敷,至八九岁上便死了,只剩了次子贾敬袭了官,如今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

    所以,要论起贾敬的小叔子来,宁公这三个儿子的后代,和贾敬的关系,比贾政贾赦更近。

    所以这里我们就要注意到一个人了,就是贾蔷,作者专门强调他是宁国府的正派玄孙,很多人不明白作者写他的意义何在,其实他的意义就在此。

    贾蔷这个人,小说里是这样介绍的:

    【原来这一个名唤贾蔷,亦系宁府中之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贾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六岁,比贾蓉生的还风流俊俏。

    他兄弟二人最相亲厚,常相共处。宁府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了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辞。贾珍想亦风闻得些口声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如今竟分与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自去立门户过活去了”。】

    因为这一段话没有写明关于贾蔷的谣言到底是什么,所以就引起诸多猜测,其中包括贾蔷可能是贾珍和自己嫂子私通生的私生子,当然其中也有焦大说的养小叔子的原因。

    这同样也是阅读理解的问题,就如前文所说,焦大嘴里养小叔子的,是宁国府的人,可是贾蔷是外戚,贾蔷他妈就更算不上宁国府的人了。

    更何况,所谓“养”小叔,那肯定是贵妇养小白脸呀,当年宁国府一支贾珍袭了官,其他三家什么也没落着,贾蔷还要在宁国府讨生活,他们家跟宁国府相比,那就是穷亲戚,说贾珍这个贾氏族长是贾蔷他妈养的小叔子,不是开玩笑吗?所以这种说法阅读理解都不过关。

    还有一种说法,说秦可卿养小叔子贾蓉,甚至《癸酉本石头记》还编了一段情节,说有一天贾蓉外出,秦可卿约了贾蔷到府中私会。贾蔷没来,却被公公贾珍窥见了儿媳妇的美态,顿时起了淫心。在拉扯之下,秦可卿半推半就,竟和公公发生了关系。

    这时,丫鬟瑞珠隔着帘子对两人说道:“有人来访了。”

    吓得两人赶紧穿好衣服迎了出去,原来是贾蔷来赴秦可卿的约,而贾蔷和贾珍看见对方,彼此都很惊异。

    我不得不说,写这段的人的确是个人才,不过是胡编乱造的人才,因为这段情节完全不符合书中人物设定的逻辑性。

    书里说到贾蔷时作者背书:

    贾蔷【总恃上有贾珍溺爱,下有贾蓉匡助,因此族人谁敢来触逆于他。】。

    贾珍一直对贾蔷很好,后来建造大观园时,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等等采购业务的肥缺,贾珍直接指派给了贾蔷。要知道这次采买涉及银子五万两。所以贾琏一开始还有些不能接受,因为大有藏掖。

    【贾蔷又近前回说:“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大爷派了侄儿,带领着来管家两个儿子,还有单聘仁、卜固修两个清客相公,一同前往,所以命我来见叔叔。”

    贾琏听了,将贾蔷打量了打量,笑道:“你能在这一行么?这个事虽不算甚大,里头大有藏掖的。”

    贾蔷笑道:“只好学习着办罢了。”】

    然后贾蓉见机,示意凤姐又敲了边鼓,贾蔷的采购金额高达五万两的肥缺就到手了:

    【贾蓉在身旁灯影下悄拉凤姐的衣襟,凤姐会意,因笑道:“你也太操心了,难道大爷比咱们还不会用人?偏你又怕他不在行了。】

    王熙凤那是八面玲珑的人,一语就切中要害:“难道大爷比咱们还不会用人?”,把贾珍一抬出来,贾琏马上哑火了,他知道贾珍要是没这个面子,不会直接指派了贾蔷来。

    这次的差事,涉及银子五万两,贾珍就直接派给了贾蔷。

    【贾蔷道:“才也议到这里。赖爷爷说,竟不用从京里带下去,江南甄家还收着我们五万银子。明日写一封书信会票我们带去,先支三万,下剩二万存着,等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幔的使费。”

    贾琏点头道:“这个主意好。】

    写《癸酉本石头记》的人,恐怕连贾珍什么人设都没搞懂,贾珍和贾赦、贾政不同,贾珍不是能力不行,相反贾珍交友广泛,而且很有手段、决断力,宁国府事关财政的事务,都是他亲自打理,从不假手他人。

    儿媳秦可卿出殡,他想大操大办,八公四王全部参加,给足了面子。

    四王中,唯独北静王至今仍袭爵位,按礼制不应该参加秦可卿葬礼,但是北静王却说:

    【近闻宁国公冢孙妇告殂,因想当日彼此祖父相与之情,同难同荣,未以异姓相视,因此不以王位自居。上日也曾探丧上祭,如今又设路奠】

    简单说就是以个人身份参加给贾珍面子。

    后来正月过节的时候,北静王让人来给贾珍送礼,贾珍连见都不见:

    【人回:“北府水王爷送了字联、荷包来了。”

    贾珍听说,忙命贾蓉出去款待,“只说我不在家。”】

    贾珍是个社会人,比贾政、贾赦可有手段多了。

    之所以导致宁国府败落,是因为他不务正业,胆大包天,贾珍就有点像那种黑白两道通吃的人,属于狠人。

    贾蓉都不敢惹贾珍,贾珍喜欢秦可卿,他都要拱手相让,和秦可卿相敬如宾,不敢动他爹的人,贾珍让下人拿唾沫吐他,贾蓉得垂手受着,其他族中年轻人见了贾珍,都跟耗子见猫一样。

    我光说,可能会让人觉得我YY,这是二十九回五月初一日在清虚观打醮的时候,贾珍在外面管事的片段,再把原文贴出来,大家感受下,贾珍是不是好惹的人。

    【贾珍道:“你瞧瞧他,我这里也还没敢说热,他倒乘凉去了!”喝命家人啐他。

    那小厮们都知道贾珍素日的性子违拗不得,有个小厮便上来向贾蓉脸上啐了一口。

    贾珍又道:“问着他!”那小厮便问贾蓉道:“爷还不怕热,哥儿怎么先乘凉去了?”

    贾蓉垂着手,一声不敢说。

    那贾芸、贾萍、贾芹等听见了,不但他们慌了,亦且连贾璜、贾扁(原字为所玉右扁)、贾琼等也都忙戴了帽子,一个一个从墙根下慢慢的溜上来】

    贾蔷还要在宁国府讨生活,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贾珍的女人。而且以贾珍的性格,还能容他,再对他好,给他肥缺?想想也不可能,完全不符合人设和情理。

新书推荐: 雪霁有喜[先婚后爱] 她在星际当顶流 我在古代开劳务中介所 反派妈妈带崽爆红 烈瘾 雪霁有喜[先婚后爱] 来做up主吧!达瓦里希 卿卿知我意否? 以身报恩后,她跑了 社畜×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