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韵走出贵宾室，一转弯，就看到安恬楠一个人站在长廊的尽头。
她手里抱着一个大纸箱，神情落寞地埋头往前冲。
陈嘉韵身边经过几个小职员，两人窃窃私语。
“安恬楠怎么离职了？”
“听说是被开除的。”
陈嘉韵走到电梯口站定，抬眼一瞧，正巧与安恬楠四目相对，那人眼神明显停滞了一下，随后冷漠挪开。
偏偏此时只有一部电梯开门，陈嘉韵先走进去，见她不走，问道：“你不进？”
安恬楠挺直背，仰起脖子走了进去。陈嘉韵见她箱子里装的都是些日用品，腾不出手按电梯门，随口问了句。
“去几楼。”
安恬楠抬起一只脚，将箱子放在腿上，快速按下负一楼。
电梯缓缓下行，安恬楠冷不丁来了一句。
“陈嘉韵，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很得意是吧？”
突然给她扣上这么一口大锅，她不免一愣：“我得意什么？”
安恬楠声音尖锐：“我被灵百公司开除，不正中你心意吗？”
陈嘉韵不咸不淡回道：“这是你和周彤厉之间的事情，我既不觉得开心，也不觉得不开心，因为与我无关。”
电梯下到一楼，陈嘉韵迈开步子离开。安恬楠将手里的东西一扔，拦住她的去路。
“陈嘉韵，我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
“哈？”陈嘉韵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在和灵百公司合作之前，我与你并不相识吧。”
“你虽然不记得我，但我可忘不了你。”
见她神情笃定的样子，陈嘉韵心里的疑问就更大了。在与灵百公司合作之前，她从未与安恬楠打过交道，但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觉得这人对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思来想去，她询问：“你以前...被我扣过工资了？”
以前她公司刚起步阶段，有个季度因营业额亏损，她扣过一次季度奖金。
安恬楠皱着眉：“你在说什么？”
陈嘉韵看她是这个反应，改口道：“那就是...我欠过你钱？”
创业初期，她为了筹得创业资金，曾向朋友接过不少钱，但她每一笔都是记下来的，不应该有错漏。
可是，安恬楠仍旧不语。
陈嘉韵没耐心再猜了，直言道：“安小姐，我很忙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陈嘉韵刚想转身，安恬楠开口：“因为邓书南。”
她眉头微皱：“邓书南？”
说起这个名字，安恬楠的眼神一下晦暗，凶狠狠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都已经忘了这个名字了。”
直觉告诉陈嘉韵，这里面还有一些事是她不知道。
“这里人多，我们去别处说。”
陈嘉韵带着安恬楠去了一家不知名的咖啡馆，她点了两杯热巧，放在安恬楠面前，她正盯着窗外出神。
陈嘉韵坐在她对面，问她：“你是怎么认识邓书南的？”
“他大我一届，是我的学长。”安恬楠回过头，似嘲似笑，“我喜欢他，跟他表白，但是他拒绝了我，他说他有喜欢的人，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
陈嘉韵纠正：“他不喜欢我，只是拿我当做拒绝你的理由。”
“不可能！”她笃定道，“他为了你来京市工作，为了你与东家反目成仇，甚至不惜为了你，盗用公司资产。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负心，拿着钱转头就把他踹了，拍拍屁股跑去了国外。”
陈嘉韵听了发笑，往椅背上一靠：“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她点点头。
陈嘉韵继续问道：“你信他说得这些？”
“我不信他难道信你？”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可以听听我这个版本，多方比较下。”陈嘉韵理了下思思绪，缓缓说道，“我和他顶多算旧友，工作的时候偶然遇见，并不是他所说的为了我来到京市。那时海晟集团与钱氏集团相斗，是他自己出卖旧主，自立门户。后来我离开海晟，出于信任，委托他将一张银行卡交还给简维皓。他利欲熏心，挪用的公款，这事儿我也是今年回了国才知晓。”
“不可能！”安恬楠一下起身，双手拍在桌子上，厉声道，“书南才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所以，你处处与我作对，也是因为他？”
“要不是因为你，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他现在人在哪？”
“怎么？你又想害他？”
“我不是在害他，我是在救他。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可以让简维皓撤了对他的起诉，但是欠债就得还钱。”
安恬楠不做声，陈嘉韵继续道：“那不然就让他一直这样东躲西藏，一辈子是个老赖。”
安恬楠不确定地看她一眼，问道：“你真能让简维皓撤了起诉？”
“我不敢保证，但我可以试试，只要他肯改过自新。”
***
柳树抽出嫩芽，在河边摇曳，如挽妆的少女，低头画眉。柳树枝上挂着五彩斑斓的灯笼，夜幕降临，彩灯亮起，映在湖面，千灯飞舞，一片繁华景色。
悦暮酒店静静坐拥这片夜景，陈嘉韵到了酒店门口，酒店门童引她入内。
“贵宾晚上好。”
“001号包厢。”
“这边请。”
这里的私人会所陈嘉韵第一回来，门童带着她七绕八拐，越往深入灯光越暗。
门童提着灯笼在前面照着路，走在一条鹅软石小道上。陈嘉韵略略看了一圈，两人所处的花园起码有几百平大，路也绝不止这一条，只因她能听到其他人交谈的声音。但花木高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走出这片小路，视线豁然开朗。会所大门前站着几个安保人员，进出的人都要出示电子码。此时正好九点，陈嘉韵跟在人群后面。
一瞥眼，一群人急匆匆往外赶。
“待会888包厢客人到了都机灵点。”
门童见陈嘉韵站在原地不动，走回来轻声道：“女士，这边要扫码进场。”
陈嘉韵回过神，跟着门童扫码入场。
她好奇一问：“这888号包厢是什么人呢？”
门童警觉地瞄向别处，低声询问：“女士问这个做什么？”
“噢，我只是觉得888这个数字不错，我们做生意的嘛，讲究个吉利。早只有这个数，下次我就定这个包厢了。”
门童定了神，收起心思，继续往前走。
“您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吧，888号包厢被一位贵宾包年了。”
“那我订明年的也可以。”
“女士，我入职五年了，就没见过其他贵宾能订上这间包厢。”
陈嘉韵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门童的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就是包厢的客人深不可测，别自讨没趣。
她看了眼远处的888号包厢，心想京市何时出现了排场这样大的人物了。
888号包厢对面是001号包厢，陈嘉韵推开门进去。
房间内灯光配合着音乐闪烁，正中间有个圆形舞台，台上有位年轻歌手在唱歌。正对着下去是三张沙发，摆成"U"形，周彤厉坐在中间那张长条沙发上抽烟。
陈嘉韵走过去坐下，与其他包厢人声鼎沸不同，房间只有他们三人，所以显得很安静。
“简维皓人呢？”
周彤厉将指尖上的烟熄灭，开了一瓶洋酒。
“别急，人还没这么早到。”
看她信誓旦旦的模样，陈嘉韵还真有点信她三分了。
“你真能让我见到他?”
“骗你做什么，我还想和你谈合作呢。若我真能让你见到简维皓...”
周彤厉话还没说完，陈嘉韵就回道：“你若真能让我见到他，我就答应与你合作。”
“好，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
周彤厉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陈嘉韵面前，指着台上那人，问道：“这是新来的驻唱，怎么样？”
陈嘉韵眼都没抬：“嗯，还行。”
“要是合你的胃口，今晚我让他陪你。”
陈嘉韵没想到她是这个意思，一时语噎，过了一会才开口。
“不用了。”
周彤厉眼神坦荡，丝毫没觉得方才的话有什么不妥，反而还觉得她有些无趣。
“虽然简维皓是个不可多得的男人，但是姐姐奉劝你一句，别吊死在一棵树上。世上男人多的是，总能找到代餐。”
陈嘉韵皮笑肉不笑：“周总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可能无福消受，还是留给您吧。”
周彤厉眼神一眯，朝那人瞥了一眼，笑道：“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身为过来人，我还是免不了多说一句，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你一旦投入了想再抽身可就难了。所以啊，还是别动真情的好。”
说完，她摁了服务铃，很快候在外面的会所经理就面带微笑的走进来，她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张名片交到经理手上，经理低下头，她轻声说了几句。经理会意转身又去找那驻唱说了什么，那人便跟在经理身后离开了。
没了那人的歌声，整个房间就更显得空荡了，甚至因为忽暗忽明的灯光，渐渐有些压抑。
周桐立问她：“你就打算这么干等着吗？来，喝一杯。”
这洋酒度数不小，陈嘉韵以前在国外喝过，味道太冲，不是很喜欢。
“不胜酒力，就不陪你了。”
她两只捏住旁边果盘里的叉子，插住一颗蓝莓放入嘴里。
“我吃这个就行。”
门被打开，又进来了一个新面孔，背着一把吉他站在舞台中间，问她们想听什么歌。
周彤厉说道：“你来点吧。”
陈嘉韵懒得动脑筋，随口道：“唱你拿手的就行。”
那人唱完几首歌，周彤厉手边的洋酒下了半瓶，陈嘉韵手边的蓝莓也吃了一大半，她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在这熬个通宵吧？”
周彤厉一抬手腕，缓缓道：“不急，这才十一点。”
“已经两个小时了，人还没影。”
周彤厉一摊手：“那我得到的消息就是他今天可能会在这出现。”
陈嘉韵追问：“几点会出现？”
她摇摇头：“消息上没有。”
陈嘉韵感觉一阵无语，起身道：“那其实也可能不出现咯？”
“所以这不是碰运气呢。”周彤厉也吃了几口水果，“再等等，都等了两个小时了，万一他下一秒就出现了呢，不能半途而废。”
“我现在非常怀疑你这个消息的真实性。”陈嘉韵留下一句话就往门外走，刚开门就看到不远处888号包厢门口站在一个人。
穿着黑衣服靠在墙边，指尖捏着一根香烟，夜间的凉风垂下几根额前的碎发。
陈嘉韵刚想开口喊他，却见888号包厢门开了，简志信抱着一个穿着红色超短吊带裙的女人出来，站在简维皓面前跟他说了几句话，就把怀里的女人推到他身边。
他虚浮了一把，将手里的香烟掐灭，跟在简志信身后进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