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跟我说，他修复内丹，还需要在这里呆上一些时日，正好我也不想回去皎沐殿自己一个人呆着，我便在这里服侍帝君，美曰其名服侍，实则是我在找时机跟帝君表明我的心意，说我看上他了，希望他能跟我永远在一起，白首不相离。我又害怕我的直白吓坏帝君，于是还在苦苦思索什么叫做委婉。

    我不能忍受明明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偏偏只有我一个人苦恼，我要去骚扰帝君。“帝君帝君，你日日疗伤，不无聊吗？”我小跑到帝君泡水的地方，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问帝君，“日日泡，皮都要掉了，帝君我们休息一会吧。”帝君无奈地张开眼睛，看着我，“时时，若是觉得无聊，可以自己去逛逛，或者先回皎沐殿等我，你让清弥陪你玩些有趣的。”

    “我才不要呢？清弥只会打扫，他一刻不得空闲，我去闹他，他会对我动手的。帝君啊，你活了这万年，可有什么东西是想要的，暂时还没有得到的？或者可有什么很难完成的心愿？你说出来，我听听。”

    帝君听了我的话，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进入明火之都，我就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如今平安活着，法力也可以恢复，那我便没有什么地方不可去，没有什么东西不能守护，前路可期，我别无所求了。”

    帝君说得很认真，他自己一个人泡在水里，眼睛却亮晶晶的，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云山之巅好像出现了阳光，不然洄汲为何这么耀眼。可是我再转头一看，天地间确实只有白雪和洄汲，不是阳光。

    “帝君想要三界第一，至高无上吗？想要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无所不能吗？”我歪着头继续问。帝君同样认真地想了一下，“时时，从我开始修炼，我就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从不懈怠，今后也会继续修炼的，超越现在的我，我会尽力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三界，天下第一或者至高无上并不是我所求。”

    不得不承认，洄汲说得是正确的。天界乃至三界，洄汲是我见过修炼最为认真之人，也是修为最高的人。这样子的人，注定会成为三界的魁首，毫无疑问，他根本不用任何人给予他三界至尊。

    我又失落了，我能给洄汲的，他都不缺，那我对他的吸引力肯定就没有那么强。我看着又开始修炼的帝君，很是头疼，油盐不进。我默默走到天池的另一边，这里冒着热气，是温泉。我发了一会呆，想起自己还身中寒毒，身体不是自己的，也可以泡泡。我又默默剥下自己的衣服，□□，走进温泉，一泡就是大半天。

    云山之巅也算是自己的老家了，回到这里，真身总是忍不住就要出来。要说神这个东西，是没有什么本体的，随意变换罢了。我一进入温泉，便抛弃了自己捏出来的身体，变成水，变成风，变成雪，无处不在。

    神一旦飘了，就很喜欢飘到喜欢的人旁边。我又来到洄汲的旁边，这时候的我极度自由，可以在他的鼻尖上滑滑梯，在他的肩膀上飞舞，小雪花落在他的头发。正在修炼的帝君终于睁开了眼睛，收拾好自己，回到暂时休息的地方，找了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于是又出门去，循着传心铃的提示，向温泉靠近。我一路循着帝君的脚步，不慌不忙地跟在身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捏出来的身体还躺在温泉里，还是以一种不怎么优美的姿势躺着，准确点来说是浮着。

    帝君向传心铃施法，久久无人回应，帝君径直走了进去，看到的就是我漂浮在温泉里，仿佛一具尸体。帝君顾不得男女之大防，先施法帮我套上衣服，再把我捞起来，给我输送灵力。我瞬间就进入到身体里，感受来自帝君的灵力，一下子就咳出了一口水，活了过来。帝君看见我有反应，很明显松了一口气，快速帮我把全身衣服烘干，怕我寒毒再次严重。

    做完这些，帝君轻轻地放开我，退到一边，转身背对着我，“时时，刚刚情况紧急，来不及帮你穿好衣服，你先整理一下自己，别着凉了。云山之巅寒气重，你法力受损，不能马虎。”我默默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实有点衣冠不整，看得出来帝君当时真的很着急，“帝君，我泡温泉的时候睡着了，法力也有点不稳定，幸好帝君来得及时，不然我可能就要去见阎王爷了，我可能是第一个被温泉淹死的神仙。”

    帝君没有接着我的话，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我穿好衣服，也没有马上站起来，在地上爬了两步，爬到帝君脚边，“帝君，我有话对你说。”

    帝君闻言，低头看着我趴在他的脚边的样子，有点不习惯居高临下，只好顺着我的方向蹲下身子，看着我的眼睛，等着我跟他讲话。

    看吧，洄汲就是这样，你跟他说你有话要说，他就会认真听着，他会怕你说得不自在，去迁就你，看着你说。我咽了咽口水，“洄汲，在我的印象中，你总是孤独的一个人呆在偌大冷清的皎沐殿，一个人孤军奋战，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疗伤。我想要陪着你，跟你一起去做这些事情，走进你的人生，参与你的人生，让你不再孤独，可以吗？洄汲，我很喜欢你。”

    说完，我就一直期待地看着洄汲的眼睛，等他给我答案。他听完这番话，没有我想象中的震惊，也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在认真思考。现在尴尬的场面是他看着我，我盯着他，我是在跟自己也跟他较劲，他是在跟自己心里较劲吧。

    帝君终于开口，“时时，我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这万年来，我潜心修炼，匡扶仙界；如今大战平息，仙魔妖之间必有商讨事宜，我需要更加努力修炼，维持三界和平。相反，我很充实，因为我知道自己内心在追求什么。我修炼，是为了天下苍生。你觉得我孤独，其实我很喜欢一个人呆着，没有牵绊，无拘无束。时时，你说你喜欢我，我无意于情爱，也没有想过别人参与我的人生。你聪慧，勇敢，心思细腻，你能感觉得到，我没有对你有过别的心思，只是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你初来乍到皎沐殿，怕你不习惯，多点关心；后来大战，怕你受伤，给你传心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直在掉，完全控制不住，以至于后来帝君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见。我当神十万多年了，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我也知道喜欢这件事情不能勉强，本来除去强大的神力，我也是没有什么胜算的。可我不想等，喜欢怎么能等呢？我第一次看见洄汲，他伤得很重，就躺在四方之境，我就很喜欢他，陪了他这么久，他还是不喜欢我，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帝君看见我哭得伤心，这次没有帮我擦眼泪，默默递了帕子，一直守在旁边，等我哭完。洄汲很温柔，对亲近的人都很有耐心，正是如此，他也很狠心，他不喜欢的东西，不会改变心意，哭泣对他来说是没有用的。我一会就止住了哭泣，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帝君不是说要帮我治疗寒毒吗？帝君修养了些时日，应该可以帮我疗伤了，现在就开始吧。然后帝君把我送回扶寂殿，我要闭关了。为了救帝君，我这段时日太辛苦了，坚持不住了。”

    帝君微微点头，同意了我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