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告诉玉娇，我们出了车祸。我怕她担心。
我不清楚车祸是怎么造成的。醒来后，头晕得厉害。我看到我的左手腕被夹板固定住了，手腕和手肿得像戴上了拳击手套。医生又给我检查了一遍，除了手腕严重错位以外，身体其他部位并无大碍，头晕情况建议住院观察几天。
晓婉还在昏迷。我问了医生，他说，晓婉的头撞的比我严重，但从核磁片子上看，并无颅内伤，可能是疲劳加撞击引起的。需要多休息。
而老严，则还在抢救室。
光哥来了。
我把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所有的事跟他简要的说了一遍。他让我放心养伤，住院和交通大队的事我不用管了。
晓婉躺在病床上，额头缠着绷带。她匀称地呼吸，睡得很疲惫。希望她有一个平静的梦。梦醒了，一切都忘了。
消毒水味如影随行，这跟图书馆里的书香没法比，它刺鼻。让人怀疑自己身上的器官正在坏死。医院里的人很多，看不到多少哀嚎的病人，大多都是到处找号的家属。
我来到急诊室，抢救的灯还是亮着。
依稀中，我仿佛还记得消防官兵破拆时，紧张地呼喊着：快拿止血带。
模糊中，我似乎看见老严的脸，那上面的血无法结痂地流着。
那巨大的冲击就是从副驾驶传来的。一瞬间，我通过车窗看到了那辆飞驰而来的渣土车。
而这短短的瞬间，可能就要了老严的命。而老严好像还有很多是他必须去做。
我坐在休息椅上，看着光哥留下来照看的两个小兄弟兴致很高的玩着手机。我哭了，无声的哭泣。
认识老严这么久，从开始的篮球尬球，到后来的公园偶遇，再后来，他给我机会，培养我的计算机技能，直到今天。我们亦师亦友。但更多的是哥们。我们一起赚过钱，打过架，喝过酒，嫖过娼。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魅力仿佛一个亦正亦邪的大侠，包容着世间冷暖亲仇，却从不伤天害理。
唯一的，是他对不起莹姐。
我打电话给了李明大哥，李明大哥惊愕万分。说立刻动身来北京。
直到下午，老严才从急救室里推出来，他全身插满了管子，面色惨白，奄奄一息。不过幸运的是，他还活着。医生说，手术成功。
老严被转到了ICU监护病房，没人进的去。
不久，梁主任来了，他明显断片的比较早，连莹姐来了都不知道。关心完了老严的病情便私底下偷偷问我，你能联系上李晶莹么？
我用礼貌的一笑来尊敬他对莹姐的一片痴情。
傍晚，光哥带来了餐盒，我吃不下。
光哥看了交通队的车祸录像，说车被撞飞翻滚，我们能活下来命太大了。
他晚上要陪护，我说不用了，大家都很忙，这里有我呢。我还建议他去找一下梁主任，做一下商务工作，这几天我们的工期可能延误了。别让人家抓住什么把柄说三道四。
光哥拍了拍我说：“你小子行，识大局。”
最后，光哥留下了两个朱董公司的业务员帮我守夜。
晓婉仍然没醒。值班医生说她体质特征一切正常，没什么大碍。
她的脸色从苍白睡到了红润。我用湿巾给她擦了擦脸，我挺高兴。要说奇迹，她才是真正的奇迹。由于有方向盘，这种冲击对驾驶员伤害很大，可晓婉现在已经从面无生气慢慢恢复健康。
我放心地从晓婉的病房里出来，来到ICU病房外。光哥的两个陪护的业务员东倒西歪地靠着打瞌睡。我看了一下表，已经11点多了。我叫醒他们，让他们纷纷回去了。
ICU病房仍然安静，护士说老严的各方面生命体征平稳。我想进去看看他，她没让。
我趴着在门窗外，向里望去，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坐回了休息椅，拿出了手机。
这一天，忙得我焦头烂额。白天，医院吵杂的声音怕玉娇听出来，我一直用信息报着平安。而现在终于安静了。
“睡了？”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你怎么又打来了，黄玉娇让我跟你说，她要跟你分手了。让你以后别来骚扰她。”
接电话的是平胸妹，因为她的声线会因为牙齿间的缝隙而霸气侧漏。
“有这事？呃～行吧。拜拜！”我挂了电话。
我知道这是她们寝室的恶作剧。玉娇一会就能打过来。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到了五分钟，玉娇仍没动静。
我心里暗暗叫糟，不会玩大了吧。
正当我要打电话回拨回去时，一个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尽管风衣遮帽，口罩墨镜，把自己包裹的严实，但我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是谁。
只见她来到ICU病房的门口，向里面张望着。
“莹姐！”
莹姐见到是我，摘下了眼睛和口罩，紧步走了过来。
“强子，严心怎么样了？”
“莹姐你别急，医生说了，观察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他伤到哪了？”
“呃～莹姐，该做的手术都做了，剩下的就是静养。”
“王强，我要具体的。”
“莹姐，你别担心了。”
“快说！”莹姐吼着，那步步紧逼的眼神让人胆寒，我从来没见过。
“老严他……他胳膊，腿，胸都有骨折，肝脏破裂，头部里有血块。”
“哦～天啊。”
莹姐有些眩晕，瘫坐在了休息椅上。我赶紧扶着她。莹姐的脆弱仅仅是一阵的恍惚，她强撑着坐直了，又问：“你没事吧。”
“手伤了，不过，养几天就好。”
“车上还有谁？”
“晓婉，她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怎么他伤得这么重？”
“那车几乎把副驾驶撞没了。老严就坐在那。”
莹姐顿了顿，眼底里的红线转瞬即逝。
“莹姐。其实，老严知道小馒头是他的女儿后，受的刺激比身体受的伤还要严重。”
“让我看看你的手。”莹姐没接我的话，把我的手抬起来。
“你伤得也不轻啊。”
“我这没什么。就跟崴了脚脖子差不多。”
“晓婉呢？带我去见见她。”
“莹姐，我们都没事，老严伤得最重，他几乎丢了命。”
莹姐起身，又一次走到了ICU病房门口，向里张望着。
我也跟着她来到门口，说：“莹姐，你留下来陪老严吧，他要是醒来了，看到了你，一定很高兴。”
“他这是报应。”莹姐冷冷地说。
“莹姐……”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他别想把小馒头从我身边夺走。”莹姐狠狠地说。
“可他终究是小馒头的爸爸呀。”
“我就是不想让小馒头没有爸爸。否则，我绝不会来。”
“莹姐，你们复合吧。”
莹姐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没多停留，转身边走边说：“带我去看看晓婉。”
晓婉已经醒了，护士还在为她测量体温。
她看到我们俩，想坐起来，可能头晕得厉害，又躺下去了。她看到了我的手，紧张地说：
“王强，你们没事吧。我……我没注意到有车撞过来。”
“这不怨你，是对方全责。”
“莹姐，你来了，我们早上去你家了，可你不在。”
“我不想让严心找到我。我不想让他打乱我已经安定的生活。”
莹姐拿过来凳子，我们坐在了晓婉边上。值班护士说，不要聊太久。
“莹姐，我知道我错了。你别怪老严了，都是我的错。”
晓婉哭了，莹姐帮她擦着眼泪说：“傻姑娘，别哭，咱们都没错。别哭。”
……
我屁股还没坐热，就觉得这屋子我呆不下去了。我既不能阻止他们的苦，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劝慰他们，于是，默默的离开了。
我想，她俩一定有很多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