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亲论情

    一众人浩浩荡荡回了食案前吃起酒来,投壶败者,自然是要自罚三杯。

    当然有些人并无得罚,但还是乐得喝些酒。

    这酒往往都是去年的菊花酒,菊花酒清凉甘甜,有奇效,各家各户都会酿下以待来年之需。

    席上,觥筹交错,独独少了丝竹管弦声。

    这时,不知道何人高喝:“顾家三郎善琴,这不得给诸位演奏一曲。”

    有人更是起座欢呼,一下子大家都望向顾含章。

    顾含章这厢虽姿态悠然,但已有醉态。

    闻言从座上站了起来,清朗一笑,并不推脱,“恐才疏技拙,但这般胜情,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旁边的下人捧上一把七弦伏羲琴,顾含章整冠端坐,轻拨琴弦。

    缕缕琴音从指尖倾泻而出,和着清风阵阵,在座人们心旷神怡。

    有些人更是听的如痴如醉,卞期惠也舒畅地听着琴声,饮了一口酒。

    琴音渐歇,人群接连响起掌声。

    “好!”“妙!”

    突然琴音又起,却是欢快清新的调子。有人吹起笛子相和。

    徐风致直接拉起自家兄长边舞边唱,赵妩也跟着舞了起来,衣裙翩飞,环佩作响,恍如神仙妃子。

    一时间宴会被推上热潮,越来越多的人一同跳舞,亭中热闹非凡。

    卞期惠的酒量一直不错,喝再多的酒也轻易不会醉,但她不善跳舞,便只是静静坐着,认真看着面前男男女女欢舞。

    场上,徐风致随着韵律旋转,面上已有醉意,两颊被酒意熏的微红,粉面桃腮,微微笑着,身如柳枝般柔软,翻飞的衣袖也幽幽生香。

    卞期惠又转眼看向这位抚琴的郎君,不由得再次感叹真是天上的月一般的人物。

    如玉的郎君拨弄琴弦,妍丽的女郎翩翩起舞,这场景倒是如画一般。

    一股从前从未有过的艳羡涌上心头。

    卞期惠有些蒙然地低头看向酒杯,这感觉倒是新奇。

    “期期。”徐风致突然跑了过来,带来一阵欢快的风,她直接在卞期惠旁边坐下。

    拿手扇了扇风,徐风致一把抓起酒杯就喝了一口。

    卞期惠赶紧拦住,“你再喝要醉了。”

    “我口渴得很,期期你怎么不一起去踏舞?”

    “你知道,我不擅长……”卞期惠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没事的,期期,这个只是随意踏歌起舞,大不了你跟着我一起跳。”

    “嗯。”卞期惠刚要点头就被徐风致一把拉了起来,大步走向场上。

    “你看着我。”徐风致突然摆起几个动作,又朝卞期惠嫣然一笑。

    卞期惠也跟着微微笑起来。

    “学会了?”徐风致上前来,看着卞期惠。

    卞期惠有些遗憾地如实道,“并未。”

    徐风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卞期惠,“我从前让你学,你不爱学。现下用上了你不会!”

    说罢直接上手抓住卞期惠开始转圈跳舞,不再理会什么舞姿优美。

    二人随意踏歌旋转,相对一眼,都不由得笑出了声。

    “蕴之,卞家的如何?”看着场上的热闹,谢父突然侧身,低声询问。

    谢蕴闻言眼睛微动,收回了落在前方的视线,往旁边伸了手,提起酒壶给自己斟酒,不紧不慢地开口“善也。”

    在他看来,卞期惠在武学的造诣不输男子,很是聪慧,为人性情平和,可堪为友。

    谢父看儿子这般,心下微微叹气。

    他这个儿子自小对人对事都是冷淡,很小的时候还不会说话,就总是安安静静地倚在门边,看着来人。长大了仍旧不开口说话,也不哭闹。夫妻二人才慌了神,求遍名医相士。

    有算命的说他早慧,这辈子应是同刀枪剑戟有缘,年幼不得留家实当送出家中学武。

    夫妻二人赶紧将其送去冀州习武,几年后这才同旁人无异……

    “若为你妻如何?”谢父又追问道,看向自家儿子。

    举杯的手一滞,谢韫倒是回过了神,转而看见自家父亲,知道他家阿父这是误会了。

    正要开口解释,卞期惠那双清澈明亮的笑眼忽然浮现在眼前,谢韫微微动了动喉结。

    心思几转,终是没有开口解释,只是垂眼将酒杯递到唇边道。

    “并无不可。”

    这是他的心里话,若要娶妻,卞期惠又有何不可。

    谢父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卞家这姑娘他刚刚也瞧见了,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个福慧双修的妙人。

    日暮时分,宴会就结束了,徐风致依依不舍同她道别,恨不得泪洒当场。

    “下次见你怕是都许了人家。”

    “如何可能!”卞期惠觉得这一日怕是到来的很晚,但徐风致却不一定了。

    “那我们就告辞了。”徐雎衡向卞期惠笑了,行了个礼。

    这边徐风致顶着醉意还要上前说话。

    “唉,徐风致,快跟我回自家马车上。莫要现人眼。”徐雎衡赶紧拉住妹妹的衣袖,一心想把自家妹妹往自家马车带。

    “期期,下次再见。”徐风致又扭头看向卞期惠,挥了挥手,她期待下次的见面。

    卞期惠目送兄妹二人离开,也转身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就看见卞母在车里笑吟吟的,显然是听了不少话。

    一回到家中,阿萍已经备好了解酒汤。众人都喝了些,就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梅见上前给卞期惠解了发髻,轻轻揉了揉眉尾。

    “小姐,鸳时给你备好水了。”

    沐浴回来时,梅见正等着给卞期惠绞干发,小姐这次回来似乎并不十分高兴,也不知缘由,又或许是乏累了。

    卞期惠的头发多,梅见怕自家小姐着凉,赶忙招呼鸢时一同用布擦拭。

    又去暖炉旁烘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干了。

    一般,卞期惠都是午时洗发,头发易干。今日倒是特别情况。

    做好了事,两个丫鬟都轻手轻脚的退至一旁。

    卞期惠抚了抚铜镜,借着灯光看向自己,乌发如瀑,脸隐在绞干的发间,倒算是双目有神,嘴唇嫣红,气血饱满……她冲铜镜中的自己微微笑了,眼睛就温和地弯了下来。

    白日里那些轻歌曼舞的姑娘令她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她自小习武,手上早已生了茧,全然不似闺阁小姐那般柔嫩漂亮……

    “梅见,我的手脂呢?”卞期惠突然开始翻找。

    “小姐,你前些日子说用着麻烦,奴婢就没有再调配,若是小姐需要,我明儿个去水粉铺给你买些回来先用着。”梅见对自家小姐的询问有些意外,上前认真答道。要知道这类物什小姐平时用得极少。

    卞期惠突然想起自己当时确是嫌着麻烦,让梅见不再备用。

    手脂长期用着确实有效但抵不过她日日握枪,除非她不再握枪,才有希望。

    但这绝计不可能。

    这般想着,卞期惠有点怅然,挥挥手让梅见退下。

    又认真地看向铜镜,发起了呆,又想起桥上的顾含章来。

    说来实在惭愧。

    那顾含章,玉质金相,恍若天上人,那样众星捧月的贵门子弟,什么样的人间绝色没有见过,怎的会看上她?

    卞期惠摇摇头,她明白这世间的缘分是强求不得的,实在不应为难自己。

    后头两个丫鬟看着自家小姐一会叹气一会摇头,很是不解。

    这边,卞父和卞母一同盖被躺下夜深人静夫妇二人谈些私语。

    卞父还是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是奇怪。

    “琼娘,今有一事我实在想不通。你说这谢琅何故今日对我这般热情?”

    “如何热情?”

    “倒是多夸赞咱们家期惠。”

    卞母突然有些品出味来了,“问闺女?这该不会有意相看我们期期?”

    “如此如此,他家谢三确实年岁相仿。”

    “这谢三是个不错的儿郎,自幼习武,也是仪表不凡。只是看起来颇为冷淡,怕不是个知心人。况且谢家……”卞父又道。

    谢三知心与否倒是其次,他最担心的是谢家的身份,当今朝廷分为保守派和变法派。

    这谢家是平昌王一党,这平昌王实在是变法派的代表,但变法派实为帝主不喜,因此平昌王被贬幽州,这谢家也是受了牵连。

    若不然谢家可是青州大户,何至于迁家来凉州这临胡北地。

    “确是如此,徐家那个小孩我今儿个瞧见了,不错的儿郎,且幼时一同长大,倒也知根知底。”卞母明白卞父的顾虑,转而说道。

    “还是问问孩子怎么看。”

    “正是这个理,明儿个我就去问问期期。”

    夫妻二人又聊了些会,卞父就吹灭一旁的灯。

    翌日清晨,卞母就唤卞期惠来堂前。卞期惠听到通传,还是非常惊讶的,平日里这时候是她练枪的时候,母亲一般不会在这时候传唤。

    虽是这般想着,卞期惠也赶紧放下卷起的衣袖,免得挨训。

    一跨进堂前,就看见笑得慈爱的卞母。

    卞期惠端起阿萍才呈上来的茶就饮了一口,悄悄觑了一眼卞母。

    卞母还是笑,倒是开口了,“期期,你这些天去了秋猎,可有意于谁家?”

    卞期惠明白了母亲来意,“阿母,并无特别。倒是结交了些伙伴。”

    “如此甚好,这些郎君都是不错的人。那阿母问你,谢家的三郎如何?”卞母话头一转,引入正题。

    “可堪为友。”

    女儿的回答令她有些讶然,怎是跟男子为友与否。莫不是不开窍?

    “那徐家的如何?”卞夫人说出了自己最满意的人选。

    “徐家,母亲说的可是徐雎衡?”这下卞期惠有些惊讶了。

    “正是!”

    “徐雎衡是风致的兄长,也犹如我的兄长。”卞期惠满脸坦然地说,其实心里真是啼笑皆非。

    这徐雎衡同她自幼长大是不错,小时候她还救过落水的徐雎衡,但就是太过熟悉,自是明白,双方都无情意。所以,说是兄长其实倒也无错。

    “顾家三郎含章?”卞母这下真是大失所望了,又不死心地试探道。

    卞期惠突然沉默了。

    卞母也懂得了女儿的心思,女儿有意于顾含章并不意外,这顾家公子确是风光霁月,清风拂面。多少女子为其倾倒。

    只是这顾含章哪里可能,虽家处在凉州,但是实打实的凉州唯一的世家,世家之强大有目共睹,就算帝主撅了,这世家也不会有半分影响。更遑论赵家,徐家都有意论亲。

    “女儿愿膝下尽孝。”卞期惠放下茶杯,认真道。

    “行了,退下吧。”卞母不乐意听这个,想着赶人了。

    “女儿茶还没喝完呢!母亲话说完就要赶我走?”卞期惠有些不满道。

    母亲真是,难道只有结亲的事可以说,尽孝如何不好,还真是不乐意就赶人了。

    卞母闻言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女儿,阿萍在一旁看着母女二人也不由得满脸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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