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瑟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几声，“臣，要用金牌的最后一次机会，保下萧景声的性命！”说完，他松开手，金牌掉在地上。
萧景娋了然一笑。
苑瑟撩开衣袍，跪在地上，双手叠交放在额头叩首，“国师苑瑟，恭请萧氏王女，世安长公主，登基！”
有了苑瑟带头，几位大人面面相觑，也施施然的跪地叩首，“臣等，恭请萧氏王女，世安长公主，登基！”
“臣等，恭请长公主登基！”
“恭请长公主登基！”
萧景声不敢置信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众人，“你，你们……朕才是皇上！朕才是正统！她萧景娋只是个乱臣贼子！你们怎么可以拜她为帝！”
萧景娋看着满地跪着的众人，轻蔑的勾起来唇角，“那孤的第一道旨意便是，萧景声与其母祸乱朝纲，毒害宫妃与皇嗣，即日起降为庶民，流放北荒！”
“什，什么……？”萧景声似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后退两步坐到地上，“萧景娋你放肆！”
萧景娋挑眉，语气淡然道，“一介庶民，竟敢直呼国君姓名，那便打一百大板再流放吧。”
左桃抱拳行礼，“是，陛下！”
萧景娋朝外走去，“这宫殿死气沉沉的，孤看着不爽，拆了，给孤建一座后花园。”
“各位大臣刚正不阿，想必阳气一定很足，那就在这儿跪一跪，也为孤这种乱臣贼子驱驱肮脏邪气。”
萧景娋嫌弃萧景声用过的东西，便让宫女太监将宫里的所有物品都换一个遍。
原本哀声遍地的皇宫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因为所有东西都重新置办，导致萧景娋没在皇宫留宿，而是搬到了外面的官驿。
听着外面宫人跑来跑去的焦急脚步声，苑瑟看着手里的铜钱出神。
年幼的苑瑟第一次见到满身宠爱的小公主时，她正拿着朱砂笔在大臣们呈上的奏折上涂画。
他有些惊讶，大臣们所上奏的折子皆是国事，没想到如今都被小公主来练笔。
偏偏上朝时满是威严的皇帝陛下，居然开怀大笑，满脸宠爱的将小公主搂进怀里，“朕的小公主，真是写的一手好字！”
小公主偏头便看到了一身白衣的苑瑟，“你是谁？”
“小殿下。”老国师慈祥的笑笑，“这是老臣的徒弟。”
“徒弟？”小公主从皇帝怀里跳到地上，走到苑瑟的面前，“本宫觉得你长得不错，当本宫的跟班也是极不错的！”
“皇儿。”皇帝走下龙椅，“这可是下任国师，是辅佐你的。如今要跟着老国师学艺，现在还不能跟你玩。”
自记事起，小公主想要什么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时候。
现在得到一向宠爱自己的父皇言明不给自己，小公主不高兴了！
小公主嘟起嘴巴，“我不要理父皇了！”说完，扔下手中的笔就跑了。
笔上的朱砂蹭到了苑瑟的衣角，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皇儿！”皇帝无奈一笑，对着自己身边的掌事太监说道，“快去追，别让她摔着。”
掌事太监立马应声道，“是陛下！”说完小跑出大殿。
苑瑟站在大殿里，听着自己师傅和皇帝陛下的聊天。
尚且年幼的他听不懂他们在谈论什么，只知道他们话里话外都提到了‘景娋’这个名字。
等到两人谈完话，师傅带着他离开，两人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听到了孩童的笑声，苑瑟好奇的看过去。
小孩子忘性都大。
刚才还气得摔笔的小公主，此刻笑的正欢。
她正坐在石凳上，海棠花瓣纷纷落下，周围是逗她欢笑的宫女太监。
皇帝的掌事太监在她面前都得笑着端盘子。
小公主视线看了过来，皱了下眉，“是你！”
苑瑟看着她朝自己跑了过来，他施施然行礼，“苑瑟见过殿下。”
“父皇说你是下任国师，不允许你当本宫的小跟班！”小公主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说道，“本宫也改变主意了，不让你当本宫的小跟班，本宫要让你当本宫的驸马！”
苑瑟一愣，赶紧后退一步，“殿下，您不能这样！”
师傅说了，国师本是要侍奉神明，一生清白，不能婚嫁，所以他不能当公主的驸马！
小公主十分不屑的说，“哼，走着瞧吧！”说完，她转身回到御花园，继续玩乐。
老国师牵起苑瑟的手说道，“走吧瑟儿。”
苑瑟点点头。
后来再见那位小公主，是在先帝的葬礼上，那时他和师傅奉命来送小公主出京都。
他站在的城墙之上，看着一位身着白色宫裙的少女走了出来。
少女不似幼年时的相貌，眉眼变得淡薄冰冷，眼神满是狠厉。
但没变的是她那一身傲骨。
旨意上说的前往蜀地修养，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太后在帮自己的儿子铲除异己。
名为修养，实为囚禁。
小公主的背挺得很直，外人丝毫看不出她的悲伤和不忿。
她上了城外的马车，车队缓缓驶向百里之外的蜀地。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挑开车帘，小公主从里面探出头来，视线看向京城的方向。
少年时的苑瑟眼力极好，他看到小公主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不再平静，反而满是不舍和哀痛，抬眸的瞬间一滴泪落下。
小公主抬眸便看到了他们。
但也是在一息之间便移开视线，小公主回到车厢里，放下了车帘。
“师傅。”少年苑瑟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她，便是当年的那位小公主吗？”
老国师点点头，“看到什么了？”
“象征帝王之相的紫气！”苑瑟皱眉，“比那几位皇子的都重。”
老国师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叹了一口气，“是啊。”
苑瑟不懂，“那为何要送她走？”
“小公主是命定的紫微星不假，但她天生自带的杀伐气太重。”
“若是不将她送走，磨磨她的性子，只怕会成为一代暴君。恐生民涂炭，留世人诟病啊！”老国师看着苑瑟，“瑟儿，你要记住，小公主再回来的时候，必是会夺回皇位，是要复仇的。”
“你一定要尽全力阻止她的杀伐气，不然......”
老国师没再继续说，只叹了口气。
苑瑟点点头，“徒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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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瑟看着手里象征大凶的铜币，攥紧了拳头，以手掩唇咳嗽了两下。
“主子！”苑瑟的侍从，怀瑜赶紧跪着往前两步，“主子，您怎么样了？”
苑瑟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瓷瓶子，倒出了一粒药丸塞到嘴里，“我，没事。”
怀瑜皱眉看了看四周，“主子，陛下没说要诸位大臣们跪多久，若是到了半夜，您的身子撑不了的啊！”
苑瑟摆摆手，“陛下还未登位，心中的火气定然未消，跪一跪若是能让她消消气，也挺好的。”
萧景娋少年离宫，心计和谋略不知成长到哪一步了。
她自小便多疑强横，若是今日自己不将金牌的次数用光，那日后她必会大肆整改朝纲，来逼自己拿出金牌令。
如今世间再没了能制衡她的金牌，她才能试着相信他。
今日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陛下也比他想的更稳重了一点。
褪去了一身华服的萧景娋正侧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手中的夜光杯盛着号称京都一绝的杏花酒。
右栀拿着温好的酒走到萧景娋的身边，“主子，酒温好了。”
萧景娋看着天上的圆月，“原来，这京都的月亮，也并没有比蜀地的圆。”
她晃了晃杯中的酒，“这京都的杏花酒啊，也没有蜀地的桃花酒好喝。”
右栀重新拿了个杯子为萧景娋添酒，“那主子也要少喝些。”
萧景娋看着呈到面前的酒，随手将盛满杏花酒的夜光杯扔出了窗户。
莹白的夜光杯落到地上碎裂，散着杏花香味的酒浸湿了一小片石板地。
萧景娋拿过右栀手里的酒杯，仰头饮下桃花酒，双眼迷离，初现醉态。
右栀开口道，“主子，方才左桃派南十三传来口信，说是国师大人和其他几位年纪大些的大臣们，有些耐不住寒了。”
“这便耐不住了？”萧景娋笑了，摆了摆手，“等何时他们晕了，便差人送他们回去吧，毕竟都是国之栋梁，死在孤的小花园里，晦气极了。”
“是。”右栀拿来一件薄毯为萧景娋盖上，“夜深了，主子别着凉。”
萧景娋慵懒的摆了摆手，“下去吧。”
右栀点了点头，“是。”转身离去。
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站在门外的潜一，“你怎么不在皇宫？”
潜一指了指房间，“陛下在做什么？”
右栀挑了挑眉，“进去吧。”
潜一走了进去，右栀将门关上。
潜一走进里间，看着纱帐后侧躺在贵妃榻上的背影，静静地跪下。
萧景娋轻笑一声，“跪在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走近些。”
潜一跪着撩开纱帐，来到榻边。
萧景娋笑了一声，“怎么不在皇宫待着？”
潜一低着头答道，“陛下在哪，潜龙卫就在哪！”
萧景娋翻身坐起，用脚勾起潜一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果真如此？”
“可往日，孤尚在蜀地时，潜一侍卫也是一月一到，绝没误过呢！”
潜一眨了眨眸子，“是，属下思念主子......”
“现在不跟孤来陛下侍卫那一套了吗？”萧景娋轻笑，用手指勾住了潜一的面巾，“跟孤说话，还是用回自己的本音吧！”说着，勾下了那黑色的面纱。
跟清明淡雅，如月下君子的苑瑟不同，眼前的潜一容貌俊朗偏刚毅，剑眉星目，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主子......”潜一的耳垂染上了粉色，声音与之前的喑哑不同，说出口的话也是少年的清朗感。
萧景娋笑了一声，拽住潜一的肩膀把人带到贵妃榻上，按着他的双手压在上面。
三千青丝从榻上垂下，潜一看着面前美艳丽绝的陛下，微微启唇。
萧景娋按住他的唇，“潜龙卫的职责便是此生不得离开皇宫，否则回去可是要受罚的！”
潜一舔了下嘴唇，粉舌触碰到了萧景娋的指腹，“能与陛下鱼水一场，便是受罚又如何。”
萧景娋笑了，附身咬住潜一细嫩的脖颈，手放到他的腰上揉捏。
原本明亮的月亮被乌云悄悄遮住，低声的呜咽从窗外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