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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坠

    下山的路上秦徊垂着脑袋,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个人走在队伍最后头。

    她脑海中上演了无数种神屠手来山鬼帮寻她的缘由,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完蛋了。

    上山的气氛有多少载笑载言,下山的气氛就有多压抑安静。

    天边慢慢凝结成一团的乌云好像也来凑热闹。此前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忽而变得闷热又湿重起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迎来一场淋漓尽致的倾盆大雨。

    何致盼走在队伍最前方带路,始终不大放心的几次回头张望。终于还是于心不忍的放慢了脚步,与垂头丧气的小娘子并肩而行了。为了缓解秦徊的焦虑,他说出了自己想了好半天的话:

    “不是我想来打扰你,只是因为你把我垫后的位置给霸占了。”

    想了好半天结果就蹦出这句话来,也只有他了。

    好在秦徊知道对方是想来宽慰自己,收回思绪后故作轻松道:“我没事的,你不用来陪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喜欢自己一个人静静……倒是是我的不是,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扫了大家游玩的好兴致。”

    抬头看了眼远处聚得愈发大的乌云,心中更加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一会儿见到神屠手他会如何处置我。”

    这并不是何致盼想要达到的效果,他本来就是来缓解气氛的,结果怎么有种弄巧成拙的感觉。

    “怎能怪你,你也是为了救我才会偷偷跑出来。就算要怪也只能怪到我的头上,怪我太自大轻敌,不该被人给偷袭。”随手从一旁的花丛里扯了一朵小喇叭花,随后递给了秦徊,“诺,喇叭花,你应该没玩过这种东西吧。”

    因某件事而伤心、伤感时,转移注意力永远是世间最好的良药。

    秦徊一时来了兴趣,将含苞待放的喇叭花尾部放在湿润的唇口处轻轻一吹,紫白的喇叭花瞬间灿烂的绽放开来,露出嫩黄的花蕊。

    将吹开的喇叭花递回给身旁之人,一副洋洋得意的语气道:“诺,是这么玩吧。”

    花朵尾部还带有方才接触女子嘴巴后所沾染上的银红色唇脂,何致盼接了过来,嘴角露出一抹比喇叭花还要妖艳的笑意。

    秦徊继续解释道:“你忘啦,之前同你提到过的,我以前也是在村里长大的,不是那种一直养在城里没甚‘见识’的深闺小姐。什么打鸟、捉鱼的,根本难不倒我!”

    见小娘子的心情有所好转,何致盼交谈的兴致便更浓了,他问起秦徊为何要叫胡屠神屠手。

    总不能说是因为神屠手大手一挥,一箭射杀了你们析国的一员大将吧。

    是以秦徊的回答是说来话长。

    可转过脸去一瞧,发现何致盼有让她长话短说、不说不罢休的意思,再三思索后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彼此都是战争之下的受害者,抛开战场不说,他们原本都是些没有任何交集,也不存在恩怨情仇的普通百姓。

    但秦徊还是选择将丑话说在前头:“作为上阵杀敌的将军,为何能有这样的头衔相信其中缘由无须我再过多赘述吧。”

    何致盼挺胸颔首,说他明白,“无论是谁,从下定决心成为将士的那一天起,身上就肩负了忠贞不二、固守山河的不凡使命,只要家国永安、山河无恙,便是心中所愿。若不是所效忠的君主不同,立场也不同,谁会无缘无故的与人为敌、取人性命。”

    这番话说得正义凛然、掷地有声!

    秦徊的心头都不免有些为之所动,若不是眼前之人戴着一副诡异血腥的面具,手底下还有个好几百人的匪帮,她真的会误以为他是个铁骨铮铮、威风凛凛的将军。

    此时再看他的背影,仿佛笼罩着一层金光,形象瞬间高大伟岸了起来。

    何致盼都走出去了好几步,才发现小娘子并未跟上来,生怕上次惹她生气的事重演,忙停下脚步忐忑的往回看。

    这一回望就看到了一张朱唇粉面、皓齿轻启、含情脉脉的花痴脸正盯着他看。

    没错,就是含情脉脉。

    果然,胸有抱负的男子在女子眼中都带有一种天然的迷人色彩。

    两人对望了良久,秦徊率先意识到他们已经掉队了,遂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向何致盼说起“神屠手”这一名号的来源。

    毕竟是长话短说,她尽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概括得简单又明了。直到听到某处时,何致盼那张藏在面具之下的脸浮现出了不小的变化。

    “你说被一箭射杀的将军是谁?”他的语气充满了极度克制的隐忍。

    秦徊没听出他话语中的不对劲,反倒认真回忆起那个不幸惨死在箭矢下的析国将军的名字,半晌后才回答:“是邶城的守城将军,似乎……全名叫谭墨。”

    谭墨?

    谭墨!

    这个名字对何致盼来说根本就不陌生,若说陶鸵是他的再生父母,那谭墨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当年没有谭墨的成全,就没有他何致盼的今日!

    -

    回到涅院后秦徊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在院子里着急等待、来回踱步的胡屠。

    胡屠甫一瞥见了他的小祖宗,便如释负重的将提在胸口的一口浊气吐了出来,“小祖宗啊,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离家出走了,有什么委屈你尽管来找胡叔就是了,怎么能只身跑到贼窝里来!”

    说最后一句时胡屠飞快的瞟了眼最后一个进来的何致盼。

    “快给我好好看看,那小子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不轨的事。”说罢就要拉着秦徊转圈。

    秦徊当然不从了,她明明就好端端,又带着秋祉和护卫,哪里会缺斤少肉。眼下着急的是先弄清楚神屠手为何会来涅院找她。

    “哎呀我没事的,神屠手,你是阿爹派来抓我回去的么?阿爹在军营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他是不是回府后看到我不在特别生气?”

    胡屠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难道你不是因为受了委屈才离家出走?”

    “我受什么委屈了?又为何要离家出走?”

    这与胡屠预想的不一样呐,难道又是他过度解读了?

    一时半会儿有些懵,他得好好捋捋:“主帅军务繁忙,我走前他还在军营里忙得焦头烂额呢;秦少爷又去了安宁城,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这不是想着怕你一人在府里孤单,所以叫我家那婆子去给你送些市井里的玩乐和吃食,结果府里小厮说你去南涧城找顾抱儿了。”

    “哎哟喂,当时我一听,都吓坏了,还以为你个小泼猴在赌气他们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了呢。我是快马加鞭的赶去南涧城追你,结果到了顾庐,那老头说你和他家小囡去隐仙峰救人了。我一想,你们去隐仙峰能救谁,只能是来匪窝救人了啊……”

    匪窝匪窝,明明都是些心地善良的可怜人,总这么说也太不尊重人了。

    秦徊忙上前一步捂住了胡屠口不择言的嘴,然后回头去看何致盼的反应。

    好在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他们这边,而是双手抱于胸前不知在看着何处发呆。

    也是这会,她才有功夫将悬到嗓子眼的心放到肚子里去,好在只有神屠手发现她不在府里。

    真是幸事一件。

    随后秦徊又拉着胡屠去正堂里道明了此番她来山鬼帮的前因后果。当然了,某些地方她适当的修改了一下,最后在胡屠的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妥协,答应明日就跟他回青索城。

    这边谈得差不多了,小随喜和小如意两个孩子也跑进去催促大伙儿该去吃席了。

    今日是个好日子,不仅涅院又来了一位贵客,且他们山鬼帮的尊主还能下地走动了。故而专门负责餐食这一块的花婶早早的就带领着一众妇人在后厨忙活了起来。

    可就在准备开席时,何致盼却突然脸色难看的说他身体不适,而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井。

    秦徊有些担心他的身子,猜测是他为了逞强兑现昨晚的诺言,此时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限才不得不赶快回房歇息。

    但碍于神屠手与她同桌,就坐在她对面,所以哪怕心里再担心也不好立刻表现出来。只暗暗想着快些用完暮食,等吃完后再去看看何致盼的情况。

    哪料刚吃到一半,何致盼又出现了。

    他回来时路过了秦徊等人所在的这桌,不仅没与秦徊有一星半点的眼神交流,也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而是径直坐去了距离他们最远的一桌。

    不大高兴的秦徊默默腹诽这人怎么一点礼貌也没有,但同时又能隐约感觉得到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警告。

    可秦徊能感受得到,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感受得到。

    胡屠,就是那个不仅毫无察觉,还上赶着往枪口上撞的人。

    他端着一口碗和酒壶就往山鬼帮尊主所在的方向去,本意是想为自己白日里的胡言乱语解释几句,也想为上次的莽撞行事同人家道个歉。

    男人嘛,只要是碰了杯,再勾肩搭背好好喝上一场酒,就算之前有再多的误会也能化干戈为玉帛。

    可就在他宽厚的手掌刚落在何致盼的肩头时,木凳上之人灵巧一闪躲开了,再一个反手擒拿将胡屠的半边身体完全压制。

    痛感旋即传到脑部,身体本能的就要做出反抗。胡屠干脆将碍手的碗和酒壶直接摔到地上,腾出空的左手拔出藏在腰间的短刀,奋力一击的往前捅去。

    陶碗碎了一地,酒壶里的香酿四处飞溅。

    众人应声看了过来,孩童和女人吓得惊声尖叫、抱头鼠窜;常安呼唤着帮里身强力壮的男人抄起家伙围了过来。

    他们先看了看贴身过招的两人,又看了看大惊失色赶来的秦徊,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上前帮忙。

    胡屠作为一个灵活的胖子,上蹿下跳的毁坏了许多桌椅板凳;而何致盼作为一个昨日还卧榻的伤者,不仅见招拆招,且招招皆带杀意。

    就在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之际,一道似魂魄一样移动快速的身影从房顶飞了下来,只用了三两下便将他们分开了。

    好意道歉,竟遭这般对待,胡屠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好在秦徊赶忙让几个秦府的护卫死死拉住神屠手,才没让场面再度陷入令人难堪的境地。

    何致盼呢,被那道劝架的身影分开后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面前之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是方才他赤手空拳的同胡屠过招,也没被伤到分毫。

    这厢三言两语安抚好了胡屠,秦徊转身对劝架之人投去感激的目光,这时她才发现这人是个戴着黑白燕子面具的老者。

    虽此前不曾见过,但既然戴着面具,想必也是山鬼帮的人无疑了。

    老者抱拳施礼,谦逊的说:“让秦姑娘受惊了,我家尊主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冒犯了你的人,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计较。”

    “哪里哪里,是我的人过于鲁莽,不小心冲撞了何尊主,还希望何尊主不要同我们计较才是。”这种场面话秦徊应对自如。

    而后二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过了几招嘴皮子,不约而同的将适才无端的打斗解释为一场误会,大家才表面一团和气的散了。

    等人走的只剩零星几个时,秦徊才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异物。她低头检查时,发现是一串手绳,然后弯腰捡了起来。

    脑中闪回方才何致盼与神屠手对打的场景,她意识到手心里这个又脏又旧的手绳是胡屠那一刀戳过去,不小心从何致盼手腕上割下的绳子。

    不禁感叹了一句好锋利的刀啊。

    既然是何致盼的东西,秦徊捡起来后先拍了拍,又吹了吹上面的污垢和灰尘,想着等洗干净后再去还给何致盼。

    可越擦,手绳上的坠子越发的让她感到眼熟。

    刚走到后院时,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了下来,蓄了一整日的雨水犹如洪水猛兽般的奔向地面。

    秦徊也终于想起手绳上的坠子是什么了——

    是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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