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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钟月才从白龙寺回府,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急匆匆地钻进钟景的院里去了。

    钟景向来起得早,便是如今早已不在军营当差,也仍旧保持着当兵时留下的习惯,每日天还未亮就起,到院里练一个时辰的武,再回房去洗漱吃早饭,每日如此,雷打不动。

    钟月到钟景院里的时候,钟景和秦三娘才刚用完早饭,正叫侍女收拾着,瞧见钟月过来还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用过早饭了?”

    秦三娘更是道:“即便是吃了,那素斋又能有什么吃头?彩蝶,去,把小厨房温着的鸡汤盛一碗来给小姐。”

    他们夫妻二人待钟月犹如掌上明珠,生怕钟月在外面受半点委屈,听得钟月心里一暖,又赶紧摆手道:“我吃饱了回来的,不急着喝汤。”

    她又正色道:“爹、娘,我有话要同你们讲。”

    钟月难得这副严肃模样,叫钟景和秦三娘都有些狐疑,便屏退了屋内的侍女,又拉了个凳子来叫钟月坐下,方便她说话。

    钟月向来也不跟她爹娘客气,当即坐下,简明扼要地将阿伊莎的事情与钟景和秦三娘讲了,哪知她话音才落,秦三娘就惊呼道:“你怎得去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你回来跟你爹说便是了,怎么还能以身犯险?”秦三娘说着就抬手去掐钟月的胳膊,“你胡闹,那小王爷竟也跟着你胡闹?”

    “哎呀,”钟月被掐的吃痛,嘟起嘴委屈道,“事发突然,我哪里能想到这么多嘛。”

    她又问钟景:“爹打算怎么办?”

    “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钟景挥了挥手,似乎对此事并不甚在意,“既然人已经被你那小王爷抓了,那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说罢他也学着秦三娘的模样教训钟月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莫要再这样胡闹!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万一你出了什么事,爹娘又该如何是好?”

    钟月讪讪地点了点头,钟景又交代了她几句,之后又说了句让她别操这些心,这才把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钟月给放了。

    眼瞧着钟月走远了,秦三娘这才神秘兮兮地凑到钟景耳边,小声道:“你说,隔壁那小王爷是不是对咱们家的傻姑娘有点意思?”

    她和钟景似乎确实不把阿伊莎这件事放在心里,毕竟钟景在前线这样多年,经历过的所谓刺杀也不下几十次,如今就算回了京城,也没想过自己能过一世安稳日子,反倒是钟月的婚事更叫他们二人操心一些。

    秦三娘说这话叫钟景有些诧异:“不能吧?”

    他十分认真地想了想,宋怀瑾和钟月虽然是发小,但性子清冷,一年到头没见他笑过几次,虽然学富五车却眼高于顶,向来是副既傲慢又高贵的模样,他这样的人会喜欢钟月?倒不如讲些天方夜谭更叫他信服一些。

    倒是秦三娘十分有把握似的道:“你向来对这种事情迟钝的很,叫我看来那小王爷对这傻丫头上心的很——真要说起来,这王府倒也是个好的倚仗。”

    钟景看她这样笃定,也不好说什么扫了她的兴,只应了句:“那你看着办,真合适了咱就去说道说道,咱们钟府大小姐,配他小王爷也是够的嘛。”

    钟月自是不晓得自己爹娘正在屋里做这样的打算,只有些悻悻地回了自己院子,满怀心事地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想事情。

    即便钟景已经叫她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宋怀瑾也一再保证不需要她担心,但她总有种自己不该把事情都丢给别人的念头,忍不住就想要去管上一管。

    因而她十分干脆地起了身,回屋里风风火火地换了身衣裳,又急匆匆地出了门,春玲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她倒好,远远地留下句叫春玲在家等着就行,便骑上马一阵风似的走了。

    她倒也不是要去做别的,只是想到胡坊去瞧瞧,问问看近日有没有什么人去找过阿伊莎——既然宋怀瑾笃定她有同伙,那在阿伊莎失踪这几日,那人定然会来胡坊寻她的。

    胡坊到快正午时才开门迎客,钟月到的时候,店小二正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拿着个扫帚在门口扫地,扬起的尘土在空中纷飞,他却半点不在意似的站在灰里,仿佛早就习惯了似的。

    钟月远远地停了马朝那小二过去,小二从未见过这等美人,当即有些愣了,连手上的动作都忘了,只晓得傻傻地盯着那天仙一样的姑娘瞧,待到钟月走到自己跟前了,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干巴巴地问了句:“什么、什么事?”

    “劳驾,”钟月抿起嘴笑了笑,努力叫自己看起来像个文静知礼的大家闺秀,“我爹过几日做寿,我听说坊上有位叫阿伊莎的舞姬近来名震京城,因而想请她到寿宴上献舞一曲,给我爹一个惊喜。”

    她又补了一句:“价钱好说,要多少都无所谓。”

    那小二一听是来找阿伊莎的,当即眉头一皱,道:“哎呀,姑娘有所不知,那阿伊莎都不见好几日了,如今便是我们坊上想赚你这钱都赚不了了。”

    钟月装出副意外的样子,问:“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见了?”

    她今日出门出得匆忙,并未重新梳个发髻,也并没来得及上妆,却意外有种清丽与脆弱的美,叫那小二看得心头乱跳,钟月随便问上几句话,他便跟失了魂似的全答了:“不瞒您说,那阿伊莎来得出奇,没的也出奇,当初来这儿的时候,我们掌柜的问她哪儿来的,她不说,问她可有父母家人,她也不说,只道自己有那本事能叫老板赚钱,非要老板试一试。”

    “结果您也瞧见了,赚是赚了不少,只是如今她又一声不吭的不见了,叫店里乱成一锅粥了都,可咱们谁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现在是找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她了。”

    “原本不少富贵人家都交了定金要请她去跳舞呢,现在老板又是道歉又是退钱的,可别提多气了。”

    钟月听得认真,待这小二絮絮叨叨地念完了,才貌似不经意地问了句:“那也没什么人来找她吗?”

    小二嗤笑一声:“哪儿能啊?每天都来上百个人问她上哪儿去了呢,我们都快叫问烦了。”

    他这话说得叫钟月头都大了,这样多的人,便是如今一下子全都放在她跟前了,她也很难一下子辨别出来谁与阿伊莎有干系,想来还是自己太过心急,反而抓了瞎,白忙活一趟了。

    却见得小二忽然抬手一指,冲钟月道:“喏,光那男人就已经来了三四回了,兜里没几个钱的穷酸样子,态度倒是一回比一回差,跟我们欠了他似的——要我说估计是阿伊莎在外头养的男人,如今被甩了,心里正急着呢。”

    钟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正好就瞧见一个男人正拐过街角的背影。

    虽然只瞧见这么一眼,但钟月那样好的眼力,分明看清了那男子身材高大又魁梧,发尾微微卷翘,显然并非中原人士,她心下一惊,赶忙谢过小二,拔起腿便要追过去。

    不想她才追出门,迎面就撞上了才下马车、过来看情况的宋怀瑾,宋怀瑾正要开口问她为何在此、这般匆匆忙忙又要去哪,却突然被钟月一把抓住了手腕,生拉硬拽似的被她拽着走了。

    “等会儿跟你说,”钟月边走边道,“先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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