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滕手中出现一个生锈的罗盘，老旧的痕迹让江桉意识到这是一件文物周边。

    明亮的走廊里，几个人屏住呼吸，等着霍滕开口。

    半晌，他眯了眯眼，简短的出声：“没有。”

    “检测不到？”萧梵微怔。

    江桉想了想还是朝黑帽子小木偶走去。

    守在剧场入口处的木偶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脸上的笑容渐渐浮现。

    江桉在离它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住，试探着问：“我们能补票吗？”

    只见那小木偶语气瞬间就热情起来，浑身上下透露着欢快的气息：“可以可以，这里。”

    江桉：······

    连共生物都有KPI吗？这么积极，生怕人跑了一样。

    她顺着木偶指的地方走去，在不起眼的角落放着一台自动售票机。

    看得出来这台自动售票机已经很有年头了，机器顶部的logo已经模糊不清了，大幅贴在售票机机身的广告已经褪色，幸好智能系统还能用。

    江桉松了一口气。

    智能系统是熟悉的，联邦币还能用。

    红色的售票机上智能系统运作时特有的声响缓缓出现，金属柜门上的显示屏出现“出票中···”的字样。

    站在一旁仰头盯着出票口的木偶瞳孔微微瞪大，专注地看着那空荡荡的出票口，突如其来的不安笼罩了江桉。

    在她身后，小队队友警惕地盯着那个木偶。

    “叮——”

    显示屏上一闪，字样随之变换。

    下一秒，出票口从漆黑的内部吐出一张票。

    江桉伸手去拿，白皙的手腕没入其中。

    手指在黑暗里摸索，不大的空间内冰凉的金属触碰到她的指尖，纸张特有的锋利边缘从她指腹擦过。

    找到了！

    江桉不由得屏住呼吸，手指夹住，想要抽出那张票。

    ······一动不动。

    她再次用力，手腕浅浅陷入。

    “······嗯？”

    怎么回事？江桉疑惑地低下头看着只露出一个边角的票，卡住了么？

    她微微侧头，朝出票口看去。

    “啊——”

    下一秒，一声短促的尖叫冲出她的喉咙，惊得守在她身边的人一把拽过她的胳膊，巨大的拉扯将她带倒，她的手从售票机掉落。

    仰着头的小木偶笑容越来越大，诡异的童谣被它哼唱，随着节奏在原地摇头晃脑，头顶的黑色礼帽已经歪了，它也不在意。

    “怎么了？”霍滕警惕的看了眼自动售票机，“这个东西······有问题？”

    江桉巴掌大小的脸上一双清透的眸子微微瞪大，好像受惊的猫一般，苍白的脸色带着几分惊魂未定。

    【检测到员工精神阈值下降幅度过大，请及时注意！】

    Aurora的提示响起。

    她回过神，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眼，一只眼睛。”

    就在她弯腰看过去的一瞬间，眼前毫无预兆的地出现一只眼。

    浅褐色的手掌阻拦了她的视线，视线之外，澄黄的瞳仁里映出交握的双手。

    江桉心绪依旧不稳，她脑子里忍不住回想起看到画面。

    一双手，一只眼。

    那只手握在票据的另一端，那只眼注视着她。

    **********

    随着自动售票机上的显示屏熄灭，一旁的木偶脸上露出失望。

    不过很快它就打起精神：“六个人哟，人数刚刚好。”

    江桉从小木偶那里接过盖上戳的票据，一眼就看到那个与众不同的黑色标识。

    那张刚刚从售票机里拿出的票上印上了黑戳，而A371小队五人的则是红色。

    江桉垂下眼，遮住眼睛里的惊疑。

    她活动了一下指节，收起票据的手有些迟滞，默默把票据塞进自己黑色防护服的口袋。

    一点木屑出现在江桉指尖，她轻蹭了一下。

    几人进场后，很快就穿过那段昏暗狭窄的过道。

    戏台搭在剧场的正中央，入眼全是一片喜庆的红色，显眼的“囍”字贴满了房间。

    里面没有开灯，只有几对手臂长的红烛发出暖光。

    红色的纱幔从上垂下，缀在后面，影影绰绰地让人看不清后面的景象，戏台之下，所有的观众坐在固定的座位上，一水儿的暗红色长袍似乎充当了宾客的角色。

    江桉从刚踏进这里就觉得有什么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楚明突然开口：“我们坐哪？”

    她压低声音，再次提醒：“我们的位置呢？”

    座位。

    江桉反应过来，眉头微皱，银灰的发尾垂在她脸颊两侧衬得她唇色越发红润。

    原本还不起眼的座位似乎随着她们的进场逐渐满员。

    江桉眼睁睁地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位子上，慢慢显现出一道人影，透明的躯体实化，最终一具粗糙的木偶坐上了椅子。

    没有座位。

    台上的演员还没出场，似乎一切还在准备阶段。

    江桉像是想起什么，一把掀开那垂在地面的红幔，黑色的字体标在墙上，滴落的黑墨在白墙上带出一抹污痕，无端透出几分惊悚——

    互动剧场。

    Aurora给出的地图出错了。

    一开始充满东方传统元素的装潢让他们误以为这里就是想要找的目的地，结果这里压根就不是什么东方剧场。

    界域生成后，戏剧之家内部的规划已经变了，她们误入了互动剧场，所以观众席位上她们没有座位。

    她们不是观众，而是······演员。

    “我们是演员。”

    几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那我们去后台？”楚明问道。

    “走。”

    戏剧之家的后台很好找，就在舞台后面，顺着侧面的小门就能进去。

    走在最前面的方黎毫无预兆地推开了紧闭的小门，然后迅速后退，躲在楚明身后。

    江桉心中提起，视线紧紧地盯着那扇门。

    门裂开了一道缝隙，从中透出微光。

    方黎高大的身子弓着腰，从楚明的肩膀处露出一双眼睛：“怎么样？”

    霍滕走上前，把门推开，顿在了那里，面色古怪。

    “怎么了？”江桉见他不说话，开口问道。

    楚明忍无可忍地把方黎的爪子从自己肩膀上拽下，也凑上去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竟然让老大都变了脸色。

    霍滕沉默的侧开身子，大开的房间里，内部一览无余。

    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呛得江桉打了两个喷嚏，后知后觉的打开头盔的过滤装置后，她才缓过来。

    已经脱落的墙皮堆在角落里，墙角处的蛛网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脚下的地板似乎是年久失修，每走一步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里面是十分简单的装饰，六张一模一样的梳妆台靠在墙边，半人高的镜面被牢牢黏在墙面上。

    老旧的白炽灯挂在房梁中央，刺目的白光让房间内的东西无所遁形。

    那一架架，精美的，华丽的红袍被挂起，木头材质的模特头颅微垂，带着微笑的脸在灯光下泛出莹润的光泽，僵硬死寂的瞳仁漫无目的地落在一处。

    五件嫁衣。

    崭新的色泽和这里格格不入。

    江桉抬眼在霍滕和方黎身上来回移动。

    楚明嘴里发出一声惊呼：“哇噢。”

    萧梵默默移开眼。

    还在状况外的方黎一无所知，直到其他几人踏进房间才瞅见那五件一摸一样的嫁衣。

    方黎：·······

    “我一世英名全毁了。”他哀嚎一声。

    “你该感谢企鹅人，要不是他们不同意直播，你的一世英名可就有目共睹了。”江桉补刀。

    托企鹅人公司的福，这次任务要求全程保密。

    江桉站在镜前，打量着这间化妆间。

    六个位子，显然多出来的那个是给那位“看不见”的同伴的。

    “你们看这里！”楚明突然出声，站在一座钟表下朝他们喊道。

    江桉闻言看过去，这座表不对劲。

    它······是倒着走的。

    表上没有时针，分针一动不动，只有秒针绕着圈走动。

    “刚刚它是坏的。”楚明咽咽唾沫，才继续补充道，“我看到它的那一瞬间指针才动起来。”

    啪嗒、啪嗒、啪嗒。

    稳定的节奏从座钟深处响起，似乎越来越急促。

    寂静的房间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催促。

    头顶的白炽灯猛然降了一个亮度，骤然昏暗的房间内，钟表平稳的走动声显得有些飘忽，有如实质的昏暗似乎隔绝了音响，外面热闹的喧嚣已经模糊。

    Aurora那平稳的机械女音随之而来。

    【精神阈值-10】

    【请员工及时缓解异化进程】

    江桉听到，左手下意识的微蜷。

    “啪嗒——”

    又是一声。

    镜子里，高台之上穿着嫁衣的模特缓缓抬起微垂的头颅，带着微笑的脸被遮盖在头纱下，嘴角的殷红慢慢勾起一个弧度。

    空气里骤降的温度让皮肤泛起冷意，黑暗还在步步逼近。

    “这是，倒计时。”

    装饰华丽的表盘上，红色的刻度狰狞又森冷。

    江桉压下自己抵触，伸出右手，触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件嫁衣。

    咕噜咕噜。

    眼珠转动的动静传入江桉耳中。

    模特在看她。

    这个认知让江桉寒毛竖起，即便是知道目前的模特还算安全，但是与生俱来的生物本能还是疯狂作响。

    纤细的手指触碰到嫁衣，红与白的交织，十分刺目。

    江桉催促：“快，在倒计时截止前成为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