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这已经是李星第二次被她触动了。第一次是身中迷药躺在草堆上醒来时,看见鱼七仰头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惬意神情。

    李星蠕动着喉咙:“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死了没有。”鱼七将竹竿插在竹筏上,跃身而起,安然地落在大船木板上。她巡视了一眼,注意到插在船身的短刀,走上去把它拔下来,拿在手上打量一番,“真是一把好刀。”

    “你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我有没有受伤?”李星没好气地说道。

    “你好好的站在这里,我还有什么好问的。再说了,像你这样不问清楚就随便登船的大骗子,死了也不足惜。说不定替你收尸还能收点钱。可惜人家突然不想取你的命了,我的钱也泡汤了。”说到这语气甚是惋惜,好像真的很舍不得钱似的。

    鱼七边说边往李星走去,走到跟前扬起了右手,一副要打人的样子。李星以为她还在为昆县的事生气,也没躲闪。没想到,鱼七的左手托起他的右手,扬起的右手落下时,他的手中多了一块双鱼戏珠玉佩,一块陪伴他多年的母亲遗物。

    李星呆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玉佩。

    “路上碰见许管家,他让我拿给你的。现在东西送到,走了。”

    鱼七潇洒地松开他的手,转身欲要离开。恍惚间,李星已经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鱼七不解地看向他,只听李星道:“来都来了,多留一会,也不枉敌人的一番布局。”

    李星拉她进入船内,原先素烟备好的酒还摆在桌上不曾摔碎,旁边的红泥小火炉还温着酒。他找来杯子倒了两杯,一杯递给鱼七,一杯留给自己。

    “你不怕酒里有毒啊。”鱼七观察那杯酒,并没有立即喝掉。

    “方才那人真要杀我,一把刀就够了,哪里还用得着下毒。”李星将酒一口下肚,不似宁都的酒温和,反而感觉喉咙灼烧,非常过瘾。

    其实,他是登船之时看到借用鱼七名义的女子自顾倒酒喝,根本无毒。更何况,谁下毒还帮忙温酒,这么讲究。

    “可惜啊,这么好的酒没菜配。”李星感慨着,在船内翻找起来。这船是素烟差人找来的,平日里便用于游湖泛舟,没有什么东西,又跑到那只小船上去找。

    鱼七看他上蹿下跳的样子甚觉好笑,摇了摇头。她任凭李星去找,将那杯酒也一饮而尽。只是一杯下肚,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她,好像喝过这种烈酒。

    可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了。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这时,听见李星高兴大喊:“找到了。”

    鱼七扭头看去,看见他一手拿着鱼网,一手拿着小陶罐,笑嘻嘻地向她炫耀。

    “什么呀?”鱼七走去,看见他把翻出的鱼网挪到大船上,同样被挪来的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小火炉。

    原来,那只小船是一只渔船。渔夫每次出湖网鱼就是一天,那些瓶瓶罐罐和小火炉都是渔夫出湖用来煮东西吃的器具。

    “你把这些东西搬进去,我请你吃鱼。”李星笑着摇晃渔网,走到另一端有模有样的撒网下去,好似方才的刺杀没发生过似的。

    不过,就算有人来袭,鱼七也不怕。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在湖面上虚度一日也好。她把瓶瓶罐罐和小火炉搬进去,看了一下简单的调料还是有的,可以来一个水煮鱼片吃。

    可惜,没有筷子。她想到了方才砍断的竹子,又跑去捡起竹竿,用那把短刀削了两双放在桌上。随后烧火,弄了一个清汤汤底。所谓的清汤汤底,不过是湖水加点油和盐煮罢了。

    结果这一切准备就绪,走到李星旁边一看,收起的网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里没鱼,我们划到那边去试试。”李星笑着挠了挠头。

    “好。”鱼七也不戳破他,将船划了一小会,停了下来让他继续。

    只见李星把渔网一股脑的撒进湖里,铺开的网只有浴桶那般大。收网回来时,还是什么都没有。再撒一次,还是没有。

    鱼七道:“我想请问李大公子,你真的会网鱼吗?”

    “不会。”李星干脆道。

    “不会还学人家撒网。”鱼七苦笑不得,她怎么就陪他在船上胡闹起来了呢。

    “现在是不会,不过多撒几次就会了。你在旁等着。”李星笑道,把网收起来回想方才撒网的动作。

    “可别等水烧干了鱼还没上来。你慢慢弄。”鱼七是不指望了,等他玩尽兴了再回宁都。她拎起那壶酒靠在另一船头,边喝边看李星撒网。

    忽而觉得,平静的湖面泛着小舟,享受片刻的安宁也不错。只是,那酒越喝,思绪飘得越远,忧伤莫名而来。

    “小鱼……小鱼……”

    鱼七隐隐听见深处有人轻唤她的名字,是一名女子的声音,又似乎有男子的声音,还有小孩的声音。他们交织在一处,是那般陌生,又似乎有些熟悉。

    “小鱼……”

    正当她要探寻那声音的来源,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这一回,她认出来了,是李星的声音,他也在叫她。

    鱼七猛然惊醒,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只见李星蹲在她面前,担忧的神色展露笑颜,说道:“还以为一壶酒就把你喝倒了,叫了半天都不醒。快进去,尝尝我亲手网的鱼。”

    鱼七进到船内,看见桌上摆了一大盘切好的鱼片,问道:“你拿什么切的?网鱼的功夫不咋样,切鱼片的功夫倒是一流。”

    “你的竹剑咯。”坐在她对面的李星边夹鱼片放进汤里,边悠然地回答。

    “什么?”

    鱼七气得拔起竹剑,一副要砍他的样子。那竹剑可是总镖头送给她的,遇到危险她也能不拔剑就不拔剑。李星却拿她的剑去切鱼片。

    “开玩笑的啦,何必这么认真。”李星举起双手往后躲,拿起短刀在她面前晃,“我用的是这把。”

    “这种玩笑也开。”鱼七没好气地收回竹剑,夹起鱼片吃了起来。虽然只是简单的调料,但那鱼片别有一番风味。

    只见李星又倒了两杯酒,一杯给鱼七,一杯拿在手上举向她,说道:“这杯我敬你。”

    “敬我什么?”鱼七拿起那杯酒。

    “敬你大人有大量,希望能原谅我在昆县做的事。”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鱼七就来气。凭什么李星做了错事,一句道歉就可以完事了呢。她把酒杯重重地放了下来,冷着脸道:“这杯酒,我不喝。”

    “你都罚我走了四天的路,还不肯原谅我啊。不用这么铁石心肠吧,我的脚疼了好久也不见你来看我,我都主动道歉了。”

    “做错事的是你,我为什么要去看你啊。”其实,鱼七罚完他走的那四天路,气早就消一大半了。此时不过嘴硬罢了。

    李星叹道:“其实,我那么做都是有苦衷的。”

    鱼七见他说得郑重,依旧不退让:“你所谓的苦衷,就是气丞相大人吧。不是我说,你这伎俩也太幼稚了吧。幼稚就算了,还不分场合,还拉上我。”

    “就当是这个理由吧。”李星自顾喝了一杯,又倒满。

    鱼七瞧着他的神情非常低落和痛苦,难得他在面前吐露真情,尤其是想起娉儿跟她说了一些关于李星的家事,心有不忍:“罚了也罚,暂时原谅你了。”她把那酒杯又拿了起来一饮而尽。

    “你……”李星没想到她突然原谅了他。

    “你什么你,我说的是暂时原谅。以后你再敢做出类似的事,我可不管你是谁的儿子,直接丢你到深山里喂狼。”鱼七夹起鱼片继续吃着,没听见李星搭话,抬头一看,见他怔怔地盯着自己看,“你看什么?赶紧吃啊。再不吃,我可要吃光了。”

    只听李星深情地问道:“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和我父亲不和吗?”

    “不想,我可不是喜欢八卦的人。”

    “可我想告诉你。”

    鱼七一愣,把筷子放下:“那你说吧,我听着。”

    李星将母亲病重,一次次命人去宫里催父亲回来看望母亲,却因为事务繁忙不肯回来,最终母亲抱憾离世的事告知了鱼七。

    “你说,这还是丈夫该做的吗?妻子都要死了,还只顾着自己的事业。”虽然时隔五年,李星以为自己可以坦然说出,却发现声音有些发颤,不得不极力压抑自己。

    鱼七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沉吟片刻后开口:“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看见李星点头,续道:“第一个问题,你娘临终前可有对你说过什么话?第二个问题,在你的记忆里,你爹待你娘如何?”

    她的这两个问题直接重重地击打在李星的心上,不知如何回答。

    鱼七认真道:“这两个问题是我替你问你自己的,你自己清楚答案就好,不用回答。待你想明白了,还要如往常那般的话,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但别想我跟你一起气你爹。”

    问自己?

    李星鬼使神差地听进了她的话,昔日种种忽而在脑海里出现。

    年幼的他,眼里的父亲虽然忙碌,但总是忙里偷闲,每天都陪母亲和他,或做木工、或放风筝、或读书写字……逢年过节、生辰的时候,那一天他直接闭门谢客,陪他们做好吃的或是郊外游玩。而且每次从宫里忙完回来,都会带母亲爱吃的桂花糕。

    在他眼里,母亲和父亲就是一对恩爱夫妻。而他,拥有着人人羡慕的父母的疼爱。

    然而,母亲病重的那几天,一切都变了。父亲呆在宫里忙个不停,或者外出不着家,把生病的妻子丢在家里,不管不顾。

    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呢?

    李星的心里第一次冒出这样的疑问,也第一次慎重地思考这个问题。

    “爱之深恨之切,大概就是你这样吧。我们回去吧,这湖游得差不多了。”

    鱼七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自己去划船。划至岸边,只见岸上站着一队人马,是许管家带来的侍卫。此前碰见鱼七抢走他的马,担心是杀手冲着公子设的局,特意赶来。

    许管家关心道:“公子、鱼镖师,你们没事吧?”

    看来这位许管家是真的待李星很好,鱼七笑着摇头:“没事,幸好……”

    鱼七话未说完,只听李星打断她道:“游湖而已,能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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