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一次出宁都,已是秋末。如今再次上路,已入寒冬,山风裹挟着寒冷扑面而来,虽然鱼七和李星都戴上了面巾,但骑在马背上疾驰依然有些冰凉。
李星遥见前方官道旁有家茶棚,他们赶了许久的路又累又冷,朗声道:“我们到前面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再走吧。”
“好。”鱼七看了前方一眼,答着。
这一路,李星没有出幺蛾子,也没有如往常那般娇贵让鱼七上火,和谐了很多。只是有一点让她有些别扭,那便是李星和平日认识的有些不一样了,竟然开始照顾她的情绪和想法。
二人一入座,李星便点了些热茶和吃的,将店家拿来的碗筷主动清洗了一遍,放到鱼七面前。
鱼七犹豫片刻,说道:“谢谢。”
“不用客气。”李星见茶先上来,又为她倒茶。
二人正吃着东西,茶棚进来了几个运镖的镖师,看他们的着装和镖旗,不是四大镖局的人,只是小镖局的镖师而已。
看见他们进来屁股还没坐热,其中一个身材比较胖的镖师气愤道:“他奶奶的真是晦气,现在的山匪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随行的瘦镖师劝道:“最近的确猖獗,估计四大镖局会谈不成,以为我们怕了。”
胖镖师道:“什么估计,我看就是。北宁镖局就是怂蛋,害得我们路上遭不少罪。”
“说说得了,小心别人听见。”
“我怕他个球,他奶奶的。”
鱼七听到他们的对话,眉头拧得都快成一条黑线。大家都是同行,怎可不分青红皂白诬陷和辱骂北宁镖局呢,气得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起身就要去理论。
李星抓住她的手,摇头低声道:“关键时刻,不可打草惊蛇。”
鱼七哪能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事关北宁镖局,听不得别人说镖局的不好,强忍着说道:“我知道。”
虽然这么说,鱼七心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看到店家给他们端茶来,鱼七捂着肚子不小心撞上去,暗中在茶壶里下药。
店家急忙扶着茶壶道:“小心点。”
“不好意思啊,肚子有些疼。”鱼七捂着肚子好像真的很疼似的出去了。
李星看在眼里,想笑又不得不忍着。先前与她外出总觉得她考虑周到,做事稳重,现在看来不过和他差不多。叫来店家结账后,跟了出去。
“你在茶里下了什么药?”路上,李星见走远了问她。
“泻药,谁让他们嘴贱。”鱼七碎道。
茶棚内,胖瘦镖师吃完赶路,行至几里忽然闹起肚子来。胖镖师去树丛里回来,轮到瘦镖师去。两人解决完准备继续赶路,肚子又闹了起来。
两人轮流去了五六趟,肚子早已空空如也。
胖镖师虚脱道:“他奶奶的,绝对是在茶棚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我找他去。”
“你就别折腾了,耽误时间赶路。”瘦镖师也是虚脱无力。
两人在路边休息半日,渐渐恢复体力,吃了点干粮才继续赶路。
为了尽快赶往常州,鱼七缩短了休息时间,加紧赶路。原本还需五六天的路程,他们四天便到了。
“又是你,还来我们常青镖局做什么?”
鱼七和李星初到常州,直接奔往常青镖局,却被常青镖局的下人挡在门外。他们认得鱼七这张脸。
“北宁镖局镖师鱼七求见徐镖头,还请二人通传一声。”鱼七客气道。
“知道,北宁镖局的人,一律不见。”
“你……”
鱼七气结,正要上前理论。李星拉住她道:“我来。”他从腰间拿出一块牌子递上去道:“丞相之子李星求见徐镖头。”
看门的下人仔细研究牌子,问道:“你真是丞相之子?”
“如假包换。”李星得意地扬起头。
“你们等着。”其中一个下人进去禀报。
“看到了吧,我就说我有用。”趁着等的空挡,李星向鱼七低声炫耀着。没曾想那下人出来,却对他冷冷道:“徐镖头不在,你们改日再来。”
“什么?”李星气不打一处来,既然不在又何必进去通传。显然,徐镖头不是不在,而是不想见他们。
不容二人再说什么,下人们已经催促他们离开。鱼七只好同李星找个地方住下,第二天再去拜访,结果还是不在。
“你不是说你挺有用的吗?”鱼七白了他一眼。
“谁知道徐镖头这么不通人情。”李星无奈地摊手。
既然闭门不见,那就只有硬闯了,鱼七想着。她和李星在常青镖局外墙游走,准备寻准位置翻墙。这种事他们没少干,早已熟练。
“你……”鱼七还未将“在外面守着”这五个字说出口,李星已经摆手道:“别说了,快进去。我在外面给你把风。”
鱼七欣赏他的自觉,笑了笑,提起竹剑翻墙而去。
常青镖局不如北宁镖局大,但房屋结构非常规整,还讲究对称。这是常州房屋的特色。基本每家每户的房屋都是统一的布局,所以鱼七很快找到了徐镖头的踪迹。
只见徐镖头在练武堂督促镖师训练,指点每一位镖师的不足。可谓是亲力亲为。
鱼七趴在房顶悄然观察,见练武堂镖师众多,不敢轻举妄动。要是让他们发现了,指不定又要费劲打一场。
偏偏这时,她看见常青镖局的下人押着原本应该在墙外把风的李星进来,把他押到徐镖头面前。
“禀总镖头,这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被我们发现抓了进来。”下人将李星推到前面,本想让他跪下。但李星毅然站着,晃动肩膀将二人挣脱开。
“你是谁?来我镖局有何目的?”徐镖头问道。
“徐镖头,你不是不在家吗?”李星不答反问。
徐镖头面露尴尬,看见李星腰间的牌子早已猜到他的身份。此时躲在房顶的鱼七,静静地注视这一切,手一直握在竹剑剑柄上,随时准备救李星。
“看来常青镖局誓与北宁镖局断绝往来,竟然连我都避之门外。”李星又道。
“沈镖头临阵脱逃,明明派人跟高远镖局和振新镖局说了取消会谈的事,却到我这演戏。如此虚仁假义之人,何必来往。”徐镖头说得慷慨激昂,回想起沈镖头抵达常青镖局又离去的场景,甚是痛心。
如果不是他苦等多日不见人来,差人冒险前往高远镖局和振新镖局询问事由,根本不知道原来沈镖头已经派人告知他们会谈取消一事。
正因如此,徐镖头对沈镖头的所作所为甚是痛心疾首,枉费他多年来信任沈镖头,称兄道弟。
“如果沈镖头是被人陷害的呢?”李星问道。
“陷害?”徐镖头冷笑道:“我看他是事情败露,没有颜面在镖师界活下去,叫你来说情的吧。来啊,送客,别让他在踏进镖局一步。”
鱼七看见押着李星的下人正推搡着他往外走,李星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她躲的太远没听清,见旁边的镖师也上手了,急忙从怀里掏出石子挥向众人。
随后猛然一跃,提剑从房顶上飞身而下,推开下人挡在李星面前,喝道:“别动他。”
“是你!”徐镖头已经认出那把竹剑以及甩石子的招式,那张脸也是颇为熟悉,板着脸道:“你又来做什么?”
“徐镖头莫见怪。”鱼七缓下面色,“此番前来,只是想询问徐镖头一些事情。”
“我没什么好告诉你的。你们走吧。”徐镖头挥手让他们离开。
“既然如此,得罪了。”
鱼七根本没有离开的念头。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瞬间,她的手上抓满石子,向周围的镖师挥去。随后提剑冲向徐镖头。
“保护总镖头。”
当下,在场的镖师慌了,纷纷跑来挡在徐镖头跟前。徐镖头推开众人,“让我来会会这个丫头,拿刀来。”
只见其中一名镖师将插在练武堂墙边的长枪抬到跟前,徐镖头手握长枪一挥,枪头指向鱼七道:“想要我的命,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取了。”
鱼七笑了笑,道:“徐镖头又误会了。小辈不过想请徐镖头去一个人少的地方说话而已。”
当鱼七说又误会时,徐镖头不由得一愣。但见她面对众多敌手,依然泰然自若的神情,心底油然佩服。可惜啊,跟了个没有信誉可言的沈镖头。
“徐镖头的枪法是镖师界独一无二的,你可要小心点。”李星低声提醒道。
“这还用你说。闪一边去,别伤到了。”鱼七面带微笑望向李星,眼神示意他躲开。
“好一个小辈,看枪。”徐镖头先发制人,提□□来,气势犹如闪电。
鱼七当即推开李星,右脚一瞪向后退去,让自己有一个缓冲的机会。随后挥剑一档,竟然真的将长枪的攻势化解。
“徐镖头,你可要小心了。”鱼七挥动剑花攻来,步法灵活。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无论徐镖头怎么抵挡,她始终距徐镖头不远于长枪的距离。
“雕虫小技。”
徐镖头嘴上这么说,其实心底甚是佩服她的实力。擅长长枪的他,最忌讳的便是近身作战。原本双手握枪,此时不得已抽出右手向鱼七攻来,想要将她逼到枪外。
李星自知徐镖头的厉害,早在一旁蓄势待发。但见鱼七游刃有余,放下心来观战。
鱼七闪到枪外,自然难以抵挡徐镖头的攻势,要么躲得更远,要么寻找机会近身拼命。当然,这不是她的目的,她要做的,便是趁着这个时机跟徐镖头说话。
“徐镖头,你认识我们总镖头多久了?”鱼七问道。
“哪来那么多废话。”徐镖头根本不想回答。
“我想应该认识很多年了吧?在徐镖头眼里,我们总镖头真的那么不堪,那么不讲仁义?既然如此,徐镖头为何多年来还与他交好?”
徐镖头一愣,随即道:“休想用言语扰乱我的心智。”
“误会,又是误会。徐镖头误会我无所谓,但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误会我们总镖头,我可真要替我们总镖头鸣不平了。”
徐镖头根本不听,他只想赶紧战胜眼前的这个小辈。但也正是这种求胜心理,渐渐露出破绽。他猛然向鱼七平刺过去,眼见鱼七的剑挥了上来,挥到一半竟然速度变慢。
只见枪头刺中鱼七的肩膀,急忙抽回,鱼七向后跃去跌倒在地。
“小鱼。”李星急忙跑过来扶住她。
鱼七推开李星,对徐镖头干脆道:“我输了。”
“你……”徐镖头不解。
未等徐镖头说完,鱼七已经半跪作揖道:“多谢徐镖头手下留情,还请体谅一个女儿苦等父亲回家的心情,告诉我我们沈镖头从常青镖局离开后,去了哪里吧。”
鱼七的话犹如五雷轰地,更让徐镖头疑惑不解:“你们沈镖头,还没回去?”
“是,不但没回来,一点消息都没有。”鱼七说的甚是坚定。
“如常客栈,那是你……纸条留下的地址。”徐镖头本想说是鱼七给他的纸条,最终还是省略,说出了他知道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