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卢记酒铺,卢兰兰一如往常坐在房内核算账目。慧姨站在走廊外面,透过窗户看着她,就像欣赏一幅满意的山水画似的,十分欣慰。然而,她却叹道:“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慧姨惨白的面容毫无血色,嘴唇虽然涂了胭脂,依然掩盖不了它那毫无生气的干裂。她望着明媚的阳光照映在院子里,伸出手去感受着片刻的温暖。

    可手还没伸出一会,身体里抑制不住一股欲要窜出的气流,涌上喉咙登时猛咳嗽起来。

    “咳咳咳……”

    慧姨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不让咳出声音。但是身在房内的卢兰兰,还是听到了。她急忙放下账本跑出房间,过去扶起慧姨,忧心道:“娘,您最近咳得越来越厉害了。实在不行,我给您重新换个大夫吧。”

    “不用不用,这个大夫是丞相帮忙找的御医。御医都治不了,何况还是别人。”慧姨摆了摆手,坐到廊沿边。

    她正拉着卢兰兰的手说几句体己话,一名下人端坐一瓶小酒走来,禀道:“小姐,铺里来了一位怪客。非要找我们酿酒,还要酿和他提供的酒一样的味道。掌柜的尝了,那酒我们酿不出来回绝了他。可是那人坚持要我们酿,还说这酒只有夫人知道怎么酿。掌柜的怕误了生意,特意来请示小姐。”

    卢兰兰招手道:“拿来尝尝。”

    那下人给卢兰兰倒了一小杯。卢兰兰拿起在鼻间闻了闻,闻出那味道和此前鱼七拿来咨询她的相似。可是,又不是一模一样,好像这次的酒里还掺杂了其他的东西,她也闻不出来。

    慧姨见卢兰兰神色有异,而那酒味也飘入她的鼻尖,不由得心头一紧。

    她最害怕的,还是来了。

    “娘,这酒……”卢兰兰想问母亲。

    “不会酿就推了吧,以免砸了招牌。”慧姨打断了卢兰兰的话,示意下人把酒收回去,并对他说道:“告诉那位客人,会酿此酒的人已经不在,让他到别处去问吧。”

    那名下人一脸疑惑,夫人都没尝过怎知道会酿酒的人不在。但作为下人,他只能把疑惑藏在肚里,应了一声“是”后离开了。

    待下人走后,卢兰兰不解道:“娘,您肯定知道那是什么酒,对不对?”

    “不重要了。”慧姨一脸倦容,想要回房歇息。

    “娘……”卢兰兰气急了,“您心里一定藏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告诉女儿,让女儿替您分忧。女儿已经长大了,可不可以不要瞒着我。”

    慧姨看着眼前一脸焦急的女儿,心一下软了下来。她仔细打量着女儿,发现她真的长高了不少。良久,缓缓说道:“自从我病了之后,很少给你做饭了。今天,我下厨,你搭把手,我们娘两好好聚一聚。”

    “娘……”卢兰兰急得就差跺脚了。

    “不必多言。时机一到我自会告诉你。”慧姨突然语气坚定起来,吓得卢兰兰一愣。待她再回过神来时,慧姨已经往厨房方向走去,并催促道:“还愣在做什么,陪娘做饭去。”

    慧姨恢复了以往的娇弱无力,在厨房里活动起来。她已经屏退了所有下人,只剩她和女儿。一边做饭一边念叨着一些有的没的往事:“你知道你爹最爱吃的是什么吗?就是我做的饭菜。只要是我做的,他都吃完。还记得你爹走来以后,我教你折的纸鹤吗……”

    卢兰兰不知道为何母亲突然这个样子,只是在旁闷闷地打下手,闷闷地吃饭,然后又闷闷地送母亲回房休息。

    第二天晌午,太阳十分耀眼,照得满屋子暖洋洋的。可是,慧姨的房间一直没开,也没见她出来。卢兰兰只好前去叫母亲起床吃饭。

    “娘,该吃饭了,娘……”

    卢兰兰敲着门,唤了一声又一声,始终不见回应,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突突地狂跳:“娘……”

    卢兰兰又叫唤着,推门却发现里面关得死死的,根本推不开,急对旁边的婢女道:“昨晚是谁照顾夫人?”

    那婢女道:“是我。可是半夜夫人把我赶出了房间,并吩咐没她的允许不可前来打扰她。”说着,好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忙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小姐,我没有偷懒。”

    卢兰兰哪里还有心思说她什么,急忙唤来家丁破门,来到母亲床前。只见母亲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红润不似此前那般,适才放宽了心。

    然而,当卢兰兰上前去握住母亲的手时,却发现她的手是冰凉了。卢兰兰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去摸母亲的脸,也是冰凉的。她又颤巍巍地伸出手凑到母亲鼻尖,一点气息也没有了。

    终于,卢兰兰放声大喊道:“娘——”

    卢兰兰的叫喊声响彻整个房间,下人们纷纷跪倒在地,哭喊着夫人。

    在卢记酒铺的外面,挂起了白灯笼。不远处,一名看来和他人无异的男子看到那白灯笼后,叹了叹气,离开了。

    卢记酒铺虽然比不上北宁镖局,但在宁都也算有些声望。先是北宁镖局的沈总镖头,然后是卢记酒铺的卢夫人,接连走了这两个甚有名望的人,宁都内开始有人议论猜疑起来。

    有的居然说这是宁都要变天了。

    至于这样的流言从何而来,一时无人知晓。

    卢夫人生前与丞相李延的夫人曦月甚是要好,平日也有些往来。得知卢夫人去世,丞相李延也抽空赶去祭拜,看看只剩下孤身一人的卢兰兰,说几句宽慰她的话。

    可是,当丞相李延祭拜之时,他看到了躺在棺材里的卢夫人面容姣好,犹如睡着了一般,不由得心里猛烈的跳动。

    那遗容,此生难忘。

    想当年,他的夫人曦月离世时也是这般模样,还从未有人离世竟然有回光返照的面容。

    丞相李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叫来卢兰兰低声问道:“兰儿,你娘……你娘走前可有什么交代的?或者说她走前有什么异常吗?”

    卢兰兰一个劲地流泪摇头。

    丞相李延见状,有些不忍心,安慰道:“乖孩子不要怕,虽然你娘走了。但你还有李叔。你娘和我夫人这般要好,她的孩子我是不会不管的。”

    卢兰兰又一个劲的流泪点头。

    丞相李延只得又寒暄了几句,但是见到卢夫人的遗容,原先对夫人的死因就有些疑问,眼下更加笃定事有蹊跷。

    回到家中,丞相李延对自己夫人的灵牌祭拜后,絮絮叨叨说了些话:“月儿,你的好姐妹也走了,你们在下面遇到了吗?我今天看到她走时的遗容,想起了你。果然,你们有事瞒着我,瞒得我好苦。我明明猜到你不是病死,而是中毒死的,可我没有证据,想要报仇都不知道找谁。但现在,凶手又出现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他紧紧握住拳头,双眼噙着泪水。

    当他再次走出房间,叫来心腹暗中去卢宅查找可疑线索时,眼角的泪水已经擦去。

    卢家后院,寂寥无声。

    原本就人少的卢家,此前还有卢夫人的咳嗽声,眼下什么都没有,非常安静。尤其是卢夫人去世没多久,卢兰兰还沉浸在悲痛中,大家都不敢吱声。

    然而,就是这样安静的夜晚,忽然一声尖叫打破了沉寂。

    “怎么了?”卢兰兰带人赶去,见到原先照顾卢夫人的婢女愣在原地,脸上惨白。

    “我……我刚刚看到了一个人影从房间飞了出来,然后不见了。”那婢女说。

    她的话吓了来者一条,纷纷猜想是不是卢夫人回来了。

    “别乱说。”卢兰兰按住他们瞎想的念头,“定是这些天累坏了,出了幻觉。你们去屋里把灯都点上,然后都回去休息吧。”

    那些下人还想说些什么,都被卢兰兰说了回去。卢夫人先前住的房间都被点上了蜡烛,照得敞亮。让下人们散去后,卢兰兰独自一人站在房中,仔细观察着。

    虽然这是卢夫人的房间,但平日里常来,所有摆件她都清楚。这时,她发现桌上的摆件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忽而想起丞相李延问她母亲走前有什么异样的问话。

    卢兰兰猛然意识到这其中似乎有些异常,尤其是她母亲走前的怪异举动。似乎知道自己将死,特意给她做饭,絮叨往事。现在想想,确实不正常。

    她也开始在房间内翻找起来,可是巡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只得吹灭蜡烛回了自己的房间。但她没注意到,当她离开房间不久,一直躲在房梁上的蒙面黑衣人飞下,继续翻找。

    回到房间的卢兰兰,越想越不对劲,怎么也睡不着,她一直想着:“到底娘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很想母亲,也很想父亲。此时此刻,眼泪早已哭干的她有些泄气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

    “你要是想父亲了,就写下来放进这个小盒子里。”

    这是卢兰兰与母亲的约定,在父亲离世的那几天。母亲见她伤心不止,便叫人做了一个木盒子,让她把想念父亲的话都写下来,折叠成纸鹤放进去。

    只是,渐渐长大后她便没有这么做了。如今,母亲也没了,她又想起了这个约定。

    卢兰兰从床底下翻出早已积灰的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满满的都是折叠好的发黄的纸鹤。她拿来纸笔,想要写些思念母亲的话放进去。

    “还记得你爹走来以后,我教你折的纸鹤吗?”才刚下笔,母亲走前的那天对她说的话又萦绕在耳边,吃惊地望着木盒子中的纸鹤。

    这木盒子,不止有她对父亲的思念,还有母亲的。母亲曾经也写了东西,放进了这个木盒子。

    从未拆开过纸鹤的卢兰兰,这一次把纸笔放在一旁,一只一只纸鹤拆了起来。终于,她拆到了母亲折叠的纸鹤,上面写着:“夫君,兰儿想你,我也很想你。我的确瞒了你很多事,但我不能告诉你。我不想连累你和兰儿……”

    看到母亲的诉说,卢兰兰简直不敢相信,母亲果然有事瞒她。但她又不能就此当做不知道,于是木盒子里的纸鹤被她一只一只拆了开来……

新书推荐: 发疯作者笔下的发疯世界和它的发疯女主 我靠SL拯救世界 我再也不玩抽象了 穿成魔族后人人喊打的我成为了天道 媒婆相机 厌离 赴春光 暮色晚黎 退让 女帝养成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