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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7

    chapter 27

    偏头痛突如其来。

    冯春睡到半夜被痛醒,脖子往上,右边一侧像是被灌了水泥,又僵又硬。起初她以为是自己落枕了,想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但稍动一动,头就像撞到水泥墙上,沉闷刺痛,隐隐作呕。

    外面绵绵阴雨还在下,叫这夜里格外冷。

    冯春本想硬扛过去,但躺了半晌也没有半分缓解,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看是忍不过去了,穿上外套起来。

    走动的时候,恶心反胃的感觉更明显了,冯春佝偻着走到客厅,蹲在地上从茶几下面抽屉里翻出止疼药。

    准备倒水时才想起租的房子里没有饮水机,想要热水得现烧,可自己买的电热水壶还没到。

    明知厨房的灶是打不着火的,可她偏又再试,几次无果,自己又生气起来。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跟什么较劲,如此拧巴。

    最后逼不得已只能用房东说的办法,用打火机点的时候,她一边忍不住害怕,可一边又有过一闪念——

    真要出事也好。

    一想到出事之后,可能出现在父母身上的懊悔与眼泪,她心里竟然有一丝快慰。

    然而现实是,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她顺利点燃了火。

    把水烧上。

    人不舒服脑子昏昏沉沉,怕自己会忘了灶上烧着水,也怕自己会不小心睡着。她自己一个人,一旦出事就是大事。灶边不敢离人,冯春就蹲在厨房等着水烧开。

    厨房的窗户玻璃破了个洞,阴雨缠绵的夜里,寒风呼呼往里吹,她不由裹紧外套,整个人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寒意丝丝缕缕地往衣服里钻,头疼开始加剧,等着水开的每一秒都变得煎熬。

    好不容易水开,冯春勉强撑着自己站起来,关火,找杯子,倒水。

    玻璃杯不怎么隔热,她小心端着杯子上面,准备回客厅吃药,却不料一转身,手“咚”地一声撞到墙上。

    吃痛叫出声的瞬间,水杯摔在脚边,热水洒了一地。

    看着一地狼藉,冯春愣愣站了会儿,回过神来后,看着洒到拖鞋上的水。

    拖鞋上洒了不少,不赶紧擦掉,水应该很快就渗到鞋子里面。这样的天气,湿了很难干。四下看了眼,看到搭在门把手上用来擦手的旧毛巾,动作平静地扯过来,蹲下去擦拖鞋上的水。

    只是拖鞋上的水擦掉的刹那,全世界的风浪好像都向她涌来。

    喉间控制不住溢出一声哭腔。

    听到自己哭声空空响在这冷意刺骨的深夜里,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

    可她连痛痛快快哭一场都不能,每一次抽泣,头就一炸一炸地疼。

    身体逼着她止住泪。

    冯春起身,避开地上的碎玻璃渣,重新找了个碗,倒水,然后去客厅把药吃下。

    钻回被窝里时,里面已经凉透,头痛得太厉害,她甚至没力气把外套脱掉,于是就穿着外套,缩在被窝里,闭着眼睛听着牙齿嗑嗑直响,等着身体回暖,等着头痛散去。

    疼痛之中,她竟然开始想念那个自己下定决心,刚才离开的家。

    她不是爱上了一个父母不满意的男人,没有不被看好的爱情需要捍卫。

    甚至恰恰相反,离开是因为她不想要任何一段自己都不满意的感情,不想走进一段被所有人期待,但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的婚姻。

    她离开,只是为了她自己。

    她以为自己已经想得足够清楚,可没想到只是一场小小的偏头痛,就能叫她心里翻江倒海。

    她还是会痛。

    会怨。

    会委屈。

    一边怨,一边又像挖宝藏一样,从记忆里把曾经他们对她的好一一挖出来,用来扇那个心有怨的自己。

    叫她不能怨,不敢怨。

    身体好像要被撕成两半,可客厅的抽屉里没有药能停止这种撕裂与痛苦。

    ……

    “……所以痛苦的根源来自于没有被满足的期待,想要从痛苦中解脱,最有效的途径就是调整自己的期待。我个人认为,比起对期待本身的调整,可能更重要的是调整期待的对象。即便是合理的期待,如果放到错误的对象身上,合理也会变得不合理。而这要做到这一点,是需要我们对自身以及他人都有深刻的觉察,是对我们自身的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不到半小时的视频,一眨眼就结束了,冯春准备继续往下看,却发现这已经是最新更新的视频。

    在查找更多这位教授的视频资料时,冯春意外得知她最近有一个讲座,地点就在A大。

    A大离自己住的地方有些远,加之她对A大完全陌生,到时候估计找办讲座的地方也要耗费一些时间,冯春特地提早两个小时出发。

    不出她所料,到了A大,找地方她就花了快半个小时。不过因为时间预留充裕,她到的时候,距离讲座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但她还是低估了这位教授的受欢迎程度,能容纳两三百人的阶梯教室已经坐了很多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人的位置,也是旁边人给自己同学朋友占的位置。

    教室里能站的空地方本来就不多,冯春在最后面,音响下找了一个位置。

    等到讲座快开始时,教室里已经人满为患。

    冯春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讲台上的人身上,即便是活跃气氛的开场白她也不想错过。

    “……心理学其实是一门很有意思,也很实用的学科,我们可以通过一个人的行为,表情,语言去了解那些掩藏在语言背后更深层的情感和需求……”

    “比如说,那边那位男同学,一看就是在找自己的女朋友。”

    讲台上的人话锋一转。

    冯春的目光跟着众人一道齐刷刷看向一个方向,目光最后落在一个阳光开朗的男生身上。

    貌似是A大的学生,似乎还是学校里的名人。一见到他,周围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而当事人面对周围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在被教授点到后,也没有半分怯场,大大方方地跟教授有来有往。

    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阴郁沉积,那样轻盈而自由。

    叫人不由心生羡慕。

    大概是也看到了这边的音响,最后他穿过人群,直奔向这个角落来,站到她旁边。

    这个角落已经站了不少人,又加一个,顿显拥挤。好在冯春另一边距离墙还有一点距离,便往里挪挪,彻彻底底到了角落。不过只要能听清讲台上的人在叫什么,角落也无所谓。

    调整好位置,今天的讲座也进入正题,冯春认真听了起来。

    这场讲座讲了两个小时才结束,冯春收获颇丰。来不及记笔记,手机里拍了一堆照片,想着赶紧回去整理出来,刚走出讲厅没多远,突然被人拦下来。

    刚刚那个被教授点到的男生挡在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个……你还记得我吗?”

    冯春第一反应是,他们认识吗?

    定睛看看,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你是……”

    “过生日那个。”

    冯春恍然大悟:“哦,是你。”

    原来是他。

    那天晚上跟现在光线不一样,他给人的感觉也很不一样,所以她根本就没往那边想。

    “对,是我。”

    “……呃,你也来听讲座啊?”他有些勉强地寒暄。

    “嗯。”

    冯春就应了一声,好给对方一个可以立马结束对话的台阶,但他却像是有话要跟她说。

    可吞吞吐吐也不见下文,冯春只好主动问:“是有什么事吗?”

    “能加个好友吗?”他冷不丁冒了一句。

    说着拿出手机,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他们都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忙自报家门:“我叫霍宇,霍元甲的霍,宇宙的宇。”

    冯春看着他,满脸的诚恳与期待。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神情面对她。

    可是跟父母的关系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备受煎熬,她现在不想要任何关系,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干干净净的不要跟任何人有任何牵扯。

    “可能不是很方便。”冯春婉言拒绝,随后径直离开。

    *

    早上出了趟外勤,到公司楼下时已经快到中午,冯春推着旋转门往大厦里走,进门之后直奔电梯。

    “冯春?”

    有人不确定地叫了她一声。

    冯春循声看去,发现是竟然是高中同学。

    “严城。”

    对方笑着向她走来:“没想到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这么多年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冯春礼貌性笑笑,没接这话,转而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这里面试的。”

    “你呢?是在这里上班吗?”

    “对,在十一楼。”冯春说。

    这栋大厦有好几家公司。

    “我来这里面试的,不过是另一家公司。”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冯春还要上去跟领导汇报工作,就没再往下继续聊。

    中午午休时,冯春收到严城发来的好友申请。

    高中的时候,他们关系一般。不过当时班上整体氛围很好,关系一般也有几分感情。高中班级群里大家都在,只不过她跟严城没有单独加好友。

    为了避免下次见面尴尬,冯春通过了好友申请。

    ……

    冯春在手机上填好快递单,然后抱着要寄出去的材料去公司楼下的快递收发室。

    经过走廊时发现外面下雨了,绵绵细雨,打在窗户上都没什么声音。

    不过等她从收发室出来时,雨势突然大了,天黑沉沉的,才不过下午两点多,天色已经像是傍晚。

    看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只希望下班的时候能小一点。

    这么想着,一转身,撞见严城从电梯里出来。

    “二面?”冯春随口一问。

    严城点点头,随即微微苦笑一声:“不过没有下次了。”

    一听这话,知道结果不好,冯春识趣没再往下问。

    倒是严城忍不住感慨一句:“你说现在怎么找个工作这么难。”

    “是啊。”冯春附和一句。

    不知道说什么,看他手里只有一个扁扁的手提包,随口问:“你带伞了吗?”

    严城看了眼外面,大雨倾盆。

    这种天气,打车都不好打。

    “老天爷对我还真是‘格外关照’啊。不过没关系,我等会儿就是了。最坏不过淋场雨,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淋就淋吧。”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冯春匆匆离开,没一会儿,拿了把伞下来,递给严城。

    “你把伞给我了,那你呢?”

    “我还有。这段时间老是下雨,一不小心伞就都放公司了。”

    严城看了手里的伞半晌:“那谢谢了。”

    “不客气。”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冯春收到严城到家的消息,说谢谢她的伞,幸亏有她自己才没有淋成落汤鸡。

    冯春又回了一遍不客气。

    下班之后到家,冯春早早洗漱完,窝在被窝里看自己才整理好的讲座笔记。

    卧室的灯开久了,灯光开始发暗发灰,直到眼睛很不舒服的时候,冯春才反应过来。

    想把最后一点看完,但稍一用眼就很不舒服,只好作罢。想放松放松眼睛,冯春裹着被子坐到床尾,干脆关了灯,打开窗户看看窗外。

    这间卧室的窗户正对着一棵树,搬进来的第一天她就在想,等到春天,窗景一定会很好看。不过此刻,树却在蒙蒙雨中成了黑乎乎一团,什么都看不清。

    手机轻微震动两下。

    冯春拿过来一看,发现是严城发来的消息,说还伞的事。

    冯春并不着急用,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总之是要还的。两个人约好时间。

    本以为话题到这儿就该结束了,严城又起了一个话题,说到最近才结婚的一个同学。然后话题一转,转到她身上。

    【你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冯春回。

    【我也没有。】

    看起来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慨,正当冯春在想该说了点好,对话框里又跳出一条新消息——

    【要不咱俩试试?】

    【感觉还挺合适的呢。】

    冯春看着这两条消息差不多愣了十秒。这毫无预兆、“石破天惊”的提议直接让她大脑宕机。

    荒谬到她最后忍不住笑出声,问:【难道你喜欢我吗?】

    她实在好奇这句话的动机是什么。

    对面回:【喜欢啊。】

    好像没有任何犹豫。

    看到这三个字,冯春莫名像是被针刺到,身体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痛,脸上的笑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好像看到严城站在她面前,可她看到的不是一颗真心。

    而是一个在生活的泥沼里挣扎,失意失落的人,企图用拉另一个人下水的方式,来逃避面对摇摇欲坠的自己。

    以爱的名义。

    窗外的雨停了。

    她看清了。

    她终于看清了。

    她看清了那棵树。

    看到了紧紧缠绕在那棵树上的藤。

    原来从来都不只有树,还有攀附在它身上的藤。

    树与藤,

    看着是缠绕相依,不离不弃。

    实则是共生绞杀,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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