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们像是被饥饿和恐慌驱使的野兽，纷纷向詹世瀚涌了过来，饥饿让他们眼中闪着绿光，这种恐怖的光，像要把詹世瀚他们吞噬了一般，人们推搡着、争抢着，哭喊声、咒骂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恐惧的气息，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余翠芝听到响动去看，才发现詹世瀚他们几个早已淹没在灾民之中，她艰难挤进人群，在里面穿梭，试图找到詹世瀚他们的身影。

    她听到了詹世海微弱的声音，他似乎正扯着试图维持秩序，但他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如此微弱。

    声音很近，余翠芝却找不到他们，她迅速跑上了二楼，从二楼向下望，她看见了詹世瀚的身影，他正把那盆红油交给詹世海，又不知詹世海说了什么就不见了。

    余翠芝探着身子张望，怎么都找不着他，她想下楼找，没走几步，一个老人则体力不支，倒在了他的脚边，她无助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她扶起老人，把老人转移到人群的边缘。

    她再探身张望，就看见詹世瀚已经金鸡独立似的站在了面桶边缘，举着一袋白色粉末大喊：“你们若再抢，我就把这袋子砒霜放下去，谁都别想吃！”

    围着人先是后退了几步，可不是人群里谁大喊：“做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

    这一声喊，刚退了几步的人群重新地包围了过来，七嘴八舌。

    “总比饿死好！”

    “对，吃饱了，黄泉路上走得快些。”

    詹世瀚哪有什么砒霜，本以为拿糖粉吓吓灾民，他们就会乖乖排队。

    可灾民的反应，显然出乎了詹世瀚的意料，瘸着腿站在这木桶边缘本就艰难，他一慌，差点从桶上掉下来。

    人群燥动，望月楼中人们像失去了理智，充满了混乱与不安，灾民们为了得到食物，失去理智，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更激烈的冲突。

    摇摇晃晃的詹世瀚眼看支撑不了，只听见了外头天崩地裂的声响，继而是马蹄声，水位肉眼可见的升高。

    “大坝决堤了！”

    这下灾民们哪还有心思抢食物，争先恐后的挤上二楼。

    望月楼楠木楼梯由匠人的巧手雕琢，耐腐、耐湿，坚固也不言而喻，可被众人一拥而上，这木质楼梯不堪重负，每一块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人群的涌动，楼梯再也承受不住压力，轰然倒塌，木屑四溅，人群顿时惊慌失措。

    楼梯上的灾民掉了下去受了伤，跌在地上民嚎啕大哭声，望月楼里乱成了一锅粥。

    大家挤上楼，余翠芝预计到了会出事，她极速逆人流而下，不想楼梯绷断，带着她也掉了下来，脑袋上磕起了一个大包。

    “阿西……”

    “不疼，跟我来！”

    詹世瀚瘸着腿眼泪汪汪，余翠芝即使疼也面无表情，她的疼痛全体现在詹世瀚脸上。

    余翠芝也顾不上脑袋上的包，扶起了身边那些摔在地上的灾民，幸好他们伤得都不重。

    二楼上不去，更多的灾民们涌出了望月楼，往更高的地方逃窜，盐官城里更高的地方只有山。

    余翠芝很急，拉着詹世瀚也到了望月楼的门边。

    天空云薄风稀，雨应该不会下得太久，贸然向山边逃窜，会有更多危险。

    “雨要停了，麻子大哥关门！”

    麻子听到余翠芝的吼声，没有丝毫的迟疑。

    “放我们出去！”

    “水陆提督府是想让我死在这里吗？”

    民怨沸腾，想逃出去的灾民蜂拥而出。

    “水陆提督定会保大家平安！”

    詹世海是朝廷命官，他的话掷地有声，涌出去一些灾民停下了脚步。

    看有人停下了脚步，灾民中又有刺头喊：“别信官府的话，他们流水席还不是食言了。”

    詹世海被问得没了底气，离开的灾民脚步又动了起来。

    “大家可以走”，余翠芝走到门边，肿胀的手臂挡住了门橼，“但若大家选择不走，只要余翠芝有饭吃，绝不让大家喝粥，翠芝愿与大家共同进退，共克时艰。”

    “三少奶奶，我们信你。”麻子立刻表了态。

    出了门的灾民也返了回来。

    “小小女子的话，怎么能信呢？”

    “我们相信三少奶奶。”那几个刚刚被余翠芝扶起来的几个灾民发声。

    “不信可以，大家尽管可以走，但大雨过后，恐有山洪，若发生危险，翠芝也会全力相助。”

    余翠芝肿得抬不起来的手，放开了门橼，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灾民出了门，其余的灾民都留了下来。

    麻子和几个小二关了大门，灾民们一起用沙包垒高了门槛，尽量不让大水漫进来。

    把大家都安顿好，余翠芝打算分面，一望面桶，晶莹的面条上泼着鲜红灿烂的油辣子，油辣子之上还覆盖着白霜？

    余翠芝犀利的眼神，瞪着詹世瀚，詹世瀚低着头磕磕巴巴地解释：“阿西，刚刚你摔了，糖粉不小心撒了些。”

    “砒霜撒了？了不起！”

    天边闷雷般的响动，大地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