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慕锦书来到这边后第一次进酒吧，肖亦骁看到她时都瞳孔地震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不敢相信他们关系进展到这么快。不过这天肖亦骁有些忙，把他俩塞包房聊了两句就出去了。

    没过一会，进来一个看起来清爽干净的小姑娘，端着瓜果和酒。

    慕锦书敏锐察觉到小姑娘眼神隐晦的打量她好几眼。

    “出去吧。”孟宴臣接过酒瓶自己倒了起来。

    酒是慕锦书从没见过的酒，大概是这个世界特有的。孟宴臣给自己倒了半杯，却只给慕锦书倒了浅浅一层。体贴的过分，慕锦书与他碰了碰杯。

    入口浓厚，带着直冲鼻腔的苦涩辛辣口感，味道有点像混着坚果与泥土味道的威士忌。

    一口下肚，所有味道都在咽部来回滚动，浓郁醇厚。

    没想到，看着哭唧唧的小可怜居然喝这么烈的酒，半杯一口干，不要命了这是。

    借酒消愁可以，借酒消命哒咩。

    慕锦书抢先拿过酒瓶，一点一点倒，把节奏放缓，不然真的很怕孟宴臣酒精中毒。

    酒瓶下去了大半，孟宴臣陡然开口。

    “如果是你，会选择一个消防员吗？”

    嚯，上来就整个超纲题。

    慕锦书略微沉吟了下，大概明白他在纠结什么。“你要问我的话，我不会。但是我不建议你用其他人的想法去判断这件事。”

    孟宴臣原本一直垂头喝闷酒的动作停下，直直盯着她，似乎期盼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答案。

    “每个人的观点都来自他的阅历，南吃甜豆花，北吃咸豆脑，互相都无法理解，是因为他们真的觉得对方的东西不好吃吗？不，或许他们尝都没尝过，只是生活环境给了他们一个潜意识，就是豆花就该是他吃的这个味道。”

    “喜欢这种东西本来就比较个人，比起询问别人的看法，你不如好好回忆一下当事人本人的所说所想，再去纠结这件事本身，能不能做，怎么做。”

    末了，慕锦书小小的开了个玩笑。“明明做生意时头脑还很灵光，怎么一样的公式换了个题目就不会做了？”

    或许是慕锦书的包容感太过强烈，孟宴臣第一次有了跟其他人倾诉的冲动。

    “沁沁是7岁时来到我们家的，她从小就很乖，很懂事，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她什么都懂，也很会替别人着想。”

    孟宴臣提及小时候，眼神逐渐柔和下来，火焰加湿器模拟的火光在他眼中一跳一跳，煞是好看。

    “可是我妈妈她，她否定了沁沁的一切，沁沁最喜欢的玩偶被扔掉，雕刻了很久的木雕被扔掉，裙子换成最得体最漂亮的，成绩要好，课外要学最优雅最有气质的，一切都容不得一点点疏忽。”

    “我和沁沁就像被妈妈操控的木偶一样，做着一切她认为正确的事。”

    孟宴臣整个人陷在回忆里，神情怔怔，有些压抑。

    “到了高中那年，沁沁跟我…表白，被妈妈发现了。”似乎难以启齿，孟宴臣斟酌了良久，还是说了出来。

    “妈妈让我选择，要么让沁沁改姓孟，要么把沁沁送出国。”

    “其实她就算不说，我也不会跟沁沁在一起……”

    慕锦书表面风平浪静，内心目瞪狗呆。啊这，这是我不花钱能听的吗？

    “后来她就遇到了宋焰，被带着抽烟，喝酒，逃课……夜不归宿，妈妈最终还是把她送出了国。”

    “有时候我能理解妈妈，但又感到非常痛苦，我觉得我们就像蝴蝶标本，为了保持美丽，在活着的时候钉在展框里，一点一点的掏空身体，保持最完美的样子供人观看。”

    慕锦书突然明白蝴蝶于他的意义了，小时候或许是兴趣爱好，但以付闻樱的性格来说应该不会支持儿子做各种毫无意义的事，后面就成了一种爱而不得的执念。

    蝴蝶一直以来的寓意是自由和美丽，也象征灵魂与死亡。而成双的蝴蝶在古代被称作自由的冲破世俗的爱情。

    可能在孟宴臣的内心深处，两者皆有之吧。

    慕锦书给两人各倒了点酒，斟酌开口。“付阿姨的教育方式确实是有些小问题，不过你应该也发现了根源所在，不然也不会理解她无法反抗她。”

    “你非常清楚她是真的打从心里为你们好，怕你们走不该走的弯路，希望你们都有广阔的未来。”

    “但是你们一直压抑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对你们，对付阿姨都会造成伤害。你既然知道她是爱你的，那你有尝试过拒绝吗。”

    孟宴臣沉吟了一会，有些不确定。“或许有过吧，在沁沁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我有和她认真说过这些问题，但结果总是妈妈做的才是正确的，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慕锦书点点头，这种家庭结构在东亚家庭真的十分常见，说不上谁对谁错，都有自己的想法就是了。

    其实话说到这里她就应该打住了，再说下去多少有点插手别人家里闲事，怂恿别人做决定的嫌疑，但不知道是这个身体喝不了酒还是什么缘故，此刻晕乎乎的头脑看着孟宴臣的脸却异常的清晰。

    透着他琥珀色的眼好像看到了他的压抑与痛苦，他撕裂的灵魂。

    孟宴臣无疑是一个充满爱的人，不是指他被爱包围，而是说他很爱自己的家人，所以家人带来的痛苦与难以抉择才会困扰他这么多年，即使他现在已经长大，能够独当一面，也仍旧无法摆脱。

    慕锦书呼出一口气，还是出声。“用你在公司拒绝下属的方式拒绝付阿姨。数据好看不代表适合投，事情正确不代表我喜欢。甜豆花与咸豆脑，管哪个更健康，吃到自己嘴里，喜欢就好。每个人的人生都属于自己，付阿姨迟早要明白这个道理，越早表明你的态度，越早改变，就越早能修复你们之间的感情。”

    “这么多年的乖孩子突然不听话了，付阿姨肯定会心慌，难过，愤怒，你只要让她明白你依旧爱着她这个妈妈，但是你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就可以了。”

    “她那么爱你，很快就会理解的。”

    或许有点强硬，但这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法。

    两人碰杯，孟宴臣仰头喝尽，一条他预想过无数次的路又重新在他眼前展开，更明亮，更清晰。

    “慕锦书，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