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花拿起解药，盯着瞧了好一会。
她心里五味杂陈，最终决定离开也是不错的解脱，准备把机会让给老秦，没想到老秦在她端详时扑了上去，抢她手里的解药。
何花被吓到，身子往后仰，解药脱手而出掉在地上。
陈苏叶眼疾手快及时拿在手里。
腿风扫过发梢，老秦的头发微微晃动，他闭上眼等着陈苏叶的腿击。
可事与愿违，陈苏叶并未伤害老秦，而是在他眼前抖了抖衣摆。
“你倒是机灵。”她冷哼出声，再次抬腿想踢老秦的脸，考虑到铜钱在旁边，最后忍下来。
她瞥瞥铜钱，发现铜钱十分急切的挣扎，嘴里依然是熟悉的呜呜声。
陈苏叶轻声叹气，眼底满是无奈。
老秦瞧陈苏叶没想伤他，又开始为自己说话：“铜钱你随意打骂没关系，你给她机会她不懂珍惜，您给我机会，我能活下来保证对您言听计从。”
他像哈巴狗般俯在陈苏叶脚下，只差条尾巴。
陈苏叶没有理会老秦，而是将解药再次塞到何花手里，这次她没有跟何花说，而是转身走到铜钱身边开口问他：“值得吗？”
此话一语双关，既问铜钱也问何花。
问完她的目光转向何花和老秦，似是示意铜钱顺着她的眼神看去，等铜钱看清楚地上狼狈的二人时，她又问了一遍：“值得吗？”
这次她问的只是铜钱。
铜钱呆坐在原地，此时他忘记思考，脑子里嗡嗡作响，陈苏叶的声音反复回荡在耳畔。
值得吗？他也想知道，可他能怎么说？
他没有言语，但不回答胜过千言万语。
陈苏叶走到二人面前，蹲下柔声问道：“疼吗？”
她看向何花，何花并未服解药，犹豫片刻最终点了头。
老秦眼含热泪的点点头，迎接他的是陈苏叶十分用力的巴掌。
“你们也知道疼？你们还知道疼？他比你们更疼！”陈苏叶厉声喊着，丝毫不顾及形象，这些话她早就想说。
什么东西？想起世上有许多像老秦这样的败类，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何花被陈苏叶的声音惊到，才回过神，老秦不知所措，往陈苏叶那边爬了几步，求她放过自己。
陈苏叶无心听老秦说了什么，好似在她耳边响起的是苍蝇的嗡嗡声。
“你们能过上好日子，拿到的每个铜钱都是他用命换的，他拿到钱自己舍不得花，几次托人辗转送到你们手里，让你们吃饱穿暖，有钱折腾。”她看着何花还有老秦无知的嘴脸，憎恶便多上一分。
“你们呢？拿钱还不消停，说他们是讨债鬼，自己做着买卖生意，你们有良心吗？”她的声音逐渐升高，情绪也是如此，若不是铜钱在，她真的会用陈白虞的办法对付二人。
“您明察，他可没给多少银子，这是我们自己赚的。”老秦明白陈苏叶是铜钱找来的帮手，但眼下他处于下风，只得先装孙子。
“你们自己赚的？”陈苏叶反问老秦时声音尖锐的可笑，缓缓吐出一句：“就当是你们转的，可慷他人之慨，卖别人的孩子赚银子，还说自己无辜？”
何花没有回答，算是坐实罪名。
只有老秦一人狡辩，时不时还给何花使眼色，让她帮着说话。
见何花不予回应，他继续解释：“不不不，我们是良民。”
“你们是不是良民与我无关，若不是铜钱托人给你们送钱，你们也拉不到关系，更别提来穷乡僻壤的当什么地主。”陈苏叶的眼神冷下来，像是看将死之人那般冰冷。
凭老秦跟何花两个目不识丁的贫民，能有如此精密的计划可以和村长合谋？她才不信。
萧易见状立马上前抓住陈苏叶的手臂，提醒她点到为止。
“我心里有数。”陈苏叶推开萧易的手，让他别担心。
萧易发现陈苏叶的眼神同陈白虞无异，看向他时稍微友善些，但他并不想替人求情，因为他心里也是如此想法。
何花跟老秦并不无辜，他是担心节外生枝。
“没，他没帮忙，我……我们……”老秦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算是认了。
“村长在村子里德高望重，先不说你们是否威胁他，但凡他不顺心，你们连住在这都别想，更不用说互惠互利，村里一穷二白，你们好酒好菜，怎么说得过去？”陈苏叶反而不急，让老秦慢慢说。
“我们存了积蓄。”老秦考虑半天才解释一句。
“非要来这么个地方藏着掖着？上好的绸缎不能穿，金饰也不能戴，多委屈啊！”陈苏叶缓缓回答，看上去胸有成竹。
“你怎么知道？我明明……”老秦自知失言，赶紧闭嘴没了下文。
“你拿着铜钱用命换的银子大吃大喝，威逼利诱村长同你合作，不是为了躲你们口中的讨债鬼？”瞧老秦被踩尾巴的模样，陈苏叶一点颜面都没给他留。
何花冷眼旁观，看得出来心里痛快。
“没……没有。”老秦死不承认，怕陈苏叶知道真相不给他解药。
“你若是承认，没准我大发慈悲给你解药。”陈苏叶拿捏住老秦的心思，诱导他说实话。
眼看求救无门，老秦只好听从陈苏叶的意思，原原本本地说出真相。
可此时陈苏叶甩甩袖子答道：“我突然不想听了。”
老秦讨好地上前求解药。
但陈苏叶没有丝毫动容，她等老秦即将昏厥时，才勉强的给他半包药粉。
同时示意何花也服药。
何花看着老秦恢复大半才吞下手中的药粉。
服下解药的老秦精神许多，他更为卖力的讨好陈苏叶，希望她能给自己解毒。
陈苏叶发现何花对老秦不离不弃，心里有些烦燥。
她本以为这二人没心肝，是不懂世间的真挚情感，一时觉得可惜。
为铜钱也为何花。
“这就受不住了？你们可知道铜钱经历过什么？”瞧着二人缓解疼痛，神智逐渐恢复，开始步入正题。
闻言，被绑着的铜钱更为剧烈的挣扎。
他并不想让阿爹阿娘知晓这些。
可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
老秦不敢反抗陈苏叶，何花又是一脸无所谓，二人等着陈苏叶的说辞。
“你们以为他是小厮或者是跑腿的脚夫？根本不是，他被卖去做了死士。”陈苏叶本以为说完这话他们脸上的表情会丰富些，至少有悔恨和震惊。
却没想到二人面上尽是茫然。
再看铜钱，他的身体放松下来，俨然一副无法挽回的颓丧模样。
“你们这种小门小户哪里知道死士，死士是达官贵人家豢养的护卫，和普通护卫不同，他们是见不得光的。”陈苏叶觉得可笑，每个字都带着嘲讽的意思。
老秦跟何花，听到见不得光四个字时，肩膀抖了一下，不知再怕些什么。
“而铜钱，是最不能见光的那种。”陈苏叶发现他们能听懂这些，索性直接吓唬他们。
见二人捂住耳朵不愿听清，她示意萧易将二人手脚捆上，她要让他们听得清楚明白。
“死士哪里算人？他们必须作为刃作为盾去保护主子，什么是刃？杀人武器为刃，什么是盾？护人性命为盾，用什么杀？用自己的手脚去拼杀，用什么护？用自己的骨血去护。”陈苏叶坐在他们面前，一字一句慢悠悠的说着。
她必须得告诉他们，当他们用铜钱给的银子满足私欲时，铜钱却为了活命奋力厮杀。
许是陈苏叶说的过于直白，老秦止不住的发抖，何花脸上难得出现情绪。
陈苏叶并未打算放过他们，又继续陈述。
“能当上死士还算幸运，他们被关在潮湿阴冷的地牢，没日没夜的训练，病的病死，手脚笨的会被杀死，活下来的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已经算不得人。”她努力回忆自己在死牢的点点滴滴，心里越发愤恨。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人可以安枕无忧，他们死在那里都没人知道。
老秦不知是吓到还是真相过于残酷，他的神情逐渐变得悲痛。
“要么留下当作剑刃或盾牌直到死亡，要么在外拼杀，死了便死了，活着能回去领赏，可赏赐不是白领，他们要服下毒药防止逃跑，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能领到解药，就像你这样。”陈苏叶说着，不忘提醒老秦跟何花。
针不扎到自己身上谁也不会喊疼，她此番是想让他们彻底明白铜钱受的苦。
“他才几岁，可他身上的毒攒了好久，你们花掉的每个铜钱，上面都染了血，那是他拼死拼活才攒下的钱！你们可曾想过心疼他？”陈苏叶说完，拿出短匕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他没想着现在就惩罚他们，她想看看他们会如何选。
“我……我们也没想到啊！”老秦还在为自己辩解，心里想着早知道他的儿子这么厉害，应该多要些银子。
儿子为老子卖命，不是天经地义的事？轮得到陈苏叶来打抱不平？话虽如此，眼下毕竟打不过，等他拿到解药之后，想办法弄死他们。
老秦打着算盘，嫌弃的瞥了何花，觉得她丢人。
何花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铜钱会受这么多苦，比起银飘和元宝，铜钱太苦了。
“讨债鬼，究竟是谁向谁讨债！”陈苏叶表情阴沉的可怕，直勾勾的盯着老秦。
萧易察觉到不对，赶紧上前劝慰。
陈苏叶再次表示自己无事，紧接着说道：“我和他没有仇，我是来替他解毒的。”
老秦听完顿时轻松不少，他指指自己的手，等着陈苏叶为他解毒。
“我是为铜钱，不是为你，我没有义务帮你。”她摇摇头，表示这是老秦的造化。
老秦急了，他威胁陈苏叶不替他解毒的话，他会直接捅出铜钱和陈苏叶的身份，谁也别想好。
“狗急跳墙是吧！”陈苏叶嘲讽老秦真不是个东西。
老秦吵吵嚷嚷的，要将乡亲们都叫来。
他有把柄在手，还怕陈苏叶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