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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时节(二)

    文宣帝处政末期,沉缅酒色。不久,高演手握大权,留心政事,文治武功兼盛。大齐与边境的战事才真正拉开帷幕。

    三日之后,斛律金就得到圣上敕令,出兵安州。

    郑家后院,郑江离正坐在石凳上托着脸昏昏欲睡,听到出兵的消息时如平地惊雷一般,顿时清醒了。

    “要打仗了?”

    顾万泽点头,眼睛却盯着手里的书卷,“你倒是猜猜,那日刺杀你大耶的舞姬是何许人也?”

    一经点拨,郑江离便知道刺杀一事同战乱脱不了干系。

    于是她道:“突厥的奸细?”

    顾万泽合上书本,起身,“献舞姬之人已在狱中自尽······但他的生前名到底是抹不干净的。”

    “可这与那舞姬有什么关系?”郑江离疑惑。

    顾万泽踱步走向院中的那棵海棠树,“你家海棠开的还是不如野海棠盛。”

    郑江离听着自家先生前言不搭后语,不由得叹气。

    顾万泽伸手抚过面前的海棠,郑家种着的是贴梗海棠,一簇一簇的,梅红里带着点儿焰色。

    “丫头,我都说到这儿了,你竟还不明白。这纵横捭阖之术上,你果真朽木!”顾万泽放下海棠,摇了摇头。

    郑江离撇嘴,“为何就一定要懂?”

    “苏秦为从,张仪为横,横则秦帝,从则楚王,所在国重,所去国轻。”顾万泽转身朝门边走去,边走边道:“好好看看堪舆图,明日卯时三刻来找我,告诉我其中缘由。”

    郑江离看着先生远去的背影,终于站起来:“去哪儿找您?”

    顾万泽仰头一笑,扬声回答:“那自然是海棠开得最好的地方!你家的海棠可酿不了酒。”

    郑江离还来不及想哪处的海棠最好,就有家丁着急忙慌地迎面跑来。

    “女公子,快去看看三公子吧,家主要对他动家法!”

    郑江离心里又腾起了层层疑云,但看家丁神色,也知来不及过多询问了。

    于是她便急匆匆同家丁去了。

    少顷,待郑江离踏入正厅之际,那偌大偌厚的竹板已经落在了郑江知的脊背上。

    少年垂衫而跪,衣料湿润,因是穿的宝蓝色,故而看不出血迹。

    又一记落下,郑江知青筋鼓起,闷哼一声,却没求饶。

    郑秩倚在梨花椅上,脸色青着,时不时还道:“再给我打重些!”

    郑江离不敢贸然上前替郑江知开脱,在她记忆里,阿耶从未对郑江知动过家法,今日还是头一回。

    “阿耶这是怎的?如此生气?”郑江离上前提起那黑面竹段壶,给郑秩倒了杯茶。

    郑秩见来者不是求情的,便不情愿地冷“哼”一声,接过茶来,“平日就是太骄纵了他,不知天高地厚!竟要去从军?!我荥阳郑氏的公子怎能投军?”

    “如何不能从军?大敌当前,好男儿都应当为国而死!”少年仰头,大声驳斥自己的父亲。

    郑秩听着儿子张口闭口就是“死”,迅速搁下送到嘴边的茶杯,站起来,“简直不知悔改……都下去,我亲自教训这个逆子!”

    郑秩语罢,便走去抢了家丁的板子。

    郑江离身法飞快,挡在郑江知面前。

    “你作甚?”郑秩手里的板子迟迟没落下来。

    郑江离深吸了口气,半天才憋出一句:“实在是打不得了。”

    郑江离脚后跟不动声色地踢了踢郑江知,姊弟之间的默契,郑江知立马得意“晕”在地上。

    郑江离转身,故作惊讶:“江知,江知!”

    这时,郑秩的一颗心也悬了起来,马上丢了板子,上前查探。

    叫了几声,郑江知似乎也没有转醒的迹象。郑秩一下慌了神。

    他瞪着眼睛,看向郑江离:“该不会……”

    语到此处,郑秩连忙伸手放在郑江知鼻端探了探鼻息,感受到还有呼吸,他的心才放下。

    要是他打死了郑江知,他还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发妻?

    “还好还好……”郑秩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给你顺气。

    郑江离瞧准时机,唤来家丁将人扶下去。

    郑秩回了神,还嘱咐了一句:“叫大夫!”

    郑江离见此事终于了却,松了口气。

    “阿耶,江知自小跟着大耶,有几分血气也难免。我倒觉得……江知这次跟着也能历练一番。”

    郑秩闻言又板起了脸,“战争是朝堂天家事,哪里是儿戏?那都是真刀真枪,他那小命呜呼了,我怎对得起你阿母?”

    斛律氏当年为了生郑江知,血崩而亡。

    历经生死留下的血脉,自然都得护着。斛律金虽亲自下榻教郑江知武艺,出征上阵却从来不肯带他在身边。

    郑江离想明白了其中缘由,也不再规劝。心里却担忧起大耶,前些年游历山水,她只闻得大耶的功绩,却未料其中艰险。

    这样想来,她便联想到了那日席上的刺杀。

    夜幕落下,一家人用过膳,便各自回院子。

    郑江离折去书房取堪舆图,想要好好研究那舞姬与这次战事的联系。

    倒不是她真想习得纵横捭阖之术,她只是想多了解这战争和大耶的处境。

    在书房里摊开看了几眼,堪舆图上的地方她倒是随先生去过几处,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她准备带回去瞧瞧。

    这样一来,郑江离回自己院子时,林氏和郑江姝就走在前头。

    天色尚未完全暗沉,故而未掌灯。

    林氏和郑江姝后头只跟了俩侍女。

    “阿母,今日三弟被用了家法,你我可要去看看?”郑江姝语调轻缓,却清楚地落入郑江离耳中。

    林氏抬手轻轻敲打了一下郑江姝的臂膀,“看什么看?你和他同般年纪,他挨了打,此刻正赤条条躺着,你去看他是不要你的名声了?”

    林氏看着自家女儿,心想着,出落得如此婷丽,万万要保全名声,不能出一丝差错,这样才能嫁个好人家。

    “再说,他这次可是惹着你阿耶了。你更不能去看,免得讨你阿耶不快……”林氏叹了口气,顿下步子,“不过,我得去看看,不能叫人说我刻薄了去。”

    母子二人到路口便分道扬镳,林氏往郑江知院子处款款走去。

    郑江离听着她们母女二人的对话,也拆解不出什么坏心思。

    斛律氏去世后,林氏就掌了郑氏后宅的内务。

    明面上是未曾出过错处。

    也未曾苛待他们姊弟二人。

    若说有几分真心,林氏或许只真心盼着自己的女儿能有个好婚事。

    郑江离算着时间,正要进郑江知的屋子时,林氏刚出来。

    “女公子也来瞧三公子?”林氏言笑晏晏。

    郑江离微微向她福身,算是作为晚辈的礼数。

    “女公子且放心,我已调了宅子里最好的药膏,保不了几日三公子就能好。”

    郑江离笑,“有劳侧夫人。”

    二人两三句寒暄过后,便擦肩而过。

    郑江知正爬在榻上翻阅典籍,听见脚步声,以为又是林氏,懒得侧头,只道:“侧夫人还有何事?”

    久未闻回应,少年才微微侧目,只见郑江离抱着一副卷轴坐在了榻边。

    郑江知伸手去摸那卷轴,“这是什么?”

    郑江离身子一侧,没让郑江知碰到手中卷轴。

    “伤势如何?”

    “一些皮肉伤,算不得什么。”郑江知觉得无趣,继续翻看手中典籍。

    “看的什么?”

    “自然是兵书,这是……我跟你说了你也未必明白。”

    郑江离的手摩挲这卷轴,在她这个江湖旅人看来,这堪舆图就仅仅是地图。

    可若让郑江知来看……

    郑江离试探性开口:“大耶教过你看地图吗?”

    郑江知还盯着手里的兵书,漫不经心道:“自然,行军打仗之人当然要会看。”

    郑江离起身,“唰”的一声展开手上卷轴,“你帮我瞧瞧这个。”

    郑江知撇了一眼,就被吸引住了,想侧身看得仔细却牵扯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郑江离在心中思虑了一会儿,又道:“你不必看得过于仔细,只需要看安州和安州边境。”

    郑江知目光一颤,“你是在……”

    “假如,大耶还未出兵安州,但战事已发,你是主帅,你当如何……你不是想当将军吗?”郑江离佯装开着玩笑。

    舞姬刺杀在出兵安州之前,而舞姬又与边境的战乱有关。

    郑江离原是想大耶的声明远扬,突厥想趁机刺杀大耶,致使朝廷无人可用。

    可这个想法已经被顾万泽否决了,还说她“朽木”。

    “建德,白狼城。”郑江知目光坚毅,语气却淡然若水。“最好的选择是调动白狼城的兵力。白狼城兵驻三万,离安州最近,可火速支援。”

    建德郡在安州东南,的确是离安州最近之处。

    如此一来,矛盾显现。

    “那大耶从邺城往安州如此遥远,为何还要大耶出兵?”郑江离想起了顾万泽算的路程。

    郑江知合上手里的书,正色道:“但我觉得朝廷派大耶出兵确实是最为正确的。首先建都的军队是由南迁的胡人组成,并不是朝廷的在编军队,兵力强否尚未能知。再者,领兵之人是素和氏,原就是经商的胡人,只知道他会弹琵琶,领兵之技尚未能闻,朝廷自然不敢冒险。最后,还有濡河。”

    郑江离虽给郑江知举着卷轴,虽看见卷轴内容,却将卷轴上的地形了然于心。

    濡河自西北而向东南,斛律金的大军无需真的抵达安州,只需要在安州之前的濡河转水运,一路畅通,便可直达战场,这样会节省不少时间。

    身经百战的老将出征直达只比胡人的军队晚了分毫。

    选谁,立竿见影。

    郑江知见郑江离已经悟得濡河的作用,继续道:“所以,大耶出兵,才是做稳妥的选择。”

    “那白狼城的两万兵力既然不可用,又是外来的胡人,岂不是廯疥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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