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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雪初霁(二)

    冬季的夜晚总是来的那番快,不久夜幕就落了下来,暮云合璧。

    李家的这场宴饮结束的也不算晚,只是待高肃与李东任核实了一些军费后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按理说,这些费用理应回到度支部核实。可度支部的人说尚书大人这几天忙着操持家事,除了朝事就不在部里,而军费明细都被李东任打包回府上细细检验了。

    北方突厥和虎视眈眈,西边大周新帝即位,文武兼治。边境已经不再太平,备战迫在眉睫,本按程序支取就可,奈何今年饥荒,国库也是虚空,朝廷的每项用度除了要在朝事上诸臣讨论之外、每一项都要经过李东任的核实与亲批,防止有些人钻空子。

    此时李东任站在府邸门口,亲自相送这位贵客。

    “今日有劳殿下亲自跑一趟。”

    高肃见向炯已经立在台阶下等候,也不想再客套,轻声应下便抬起步子朝前走去。

    可李东任却追了上来,“殿下的马车未来?这晚上湿气重,若是不嫌弃,府上马车可送殿下一程。”

    “大人有心,军中之人,安步当车。”高肃没在多说,径直走向向炯。

    向炯朝他点了点头,二人便离开了李宅。

    正直宵禁,长街黑暗无行人,向炯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给提着的灯笼点上灯芯,灯笼瞬间明亮了起来。

    高肃瞧着那灯笼纸表面描着几朵盛开的将离花,心中也浮出些什么。

    向炯以为他对这灯笼感兴趣,于是解释道:“今年过年要比往常早些,上元节自然也会来的早些,现下已经有些商人在卖这些花灯笼了。我瞧着好看就买了一盏,您这一直在李家没出来就没点上,现下点上,确实好看。”

    高肃从袖里掏出来那块在李宅后院捡起来的玉佩,递给向炯。

    向炯提着灯笼靠近手中的玉配,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楚些:“这是什么?”

    “在李家内院捡的。你再仔细看看。”

    向炯细看,也是一朵将离花。

    “这玉的质地和雕刻工艺算是上上乘,应该是·····李家的东西?”

    可当向炯细细摸索这玉佩的轮廓时,心中一惊。

    这朵将离花的花心上有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这玉佩虽然雕刻着一朵将离花,但是它实际上是一个可以用来藏匿放置重要东西的容器。

    像药丸、字条都可以收纳进去,可以随身携带又不容易被人发现,即使玉佩丢失,主人也可以根据玉佩独特的图案、雕刻技法找回来。

    “里面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是乐安郡、青州、济州、邺城的粮价。”高肃压低了声音,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

    他曾经看过顾万泽所著的《机枢要术》,里面就阐述过这玉匣的奥秘。只是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书中所说的玉匣,但他捡到这枚玉佩之后,他一眼就看出了这玉佩的玄妙之处。

    向炯又是大吃一惊:“度支部若是要调查粮价可以正大光明,为何要藏着掖着?”

    “李东任将部里的公文案牍都拿回了家处理,可是,在他书房一无所获。”

    这等核实款项小事,高肃自然可以找府中小厮跑腿儿。只是他听说李家六娘子今日及笄,想必李宅定会门客如云,他才来拜会,背后他已经吩咐了手下的人趁着混乱潜进书房查看,却只是铩羽而归。

    向炯不明所以:“那如果说粮价之事李大人没插手?可这玉佩是怎么回事?为何出现在李家?”

    “暗哨盯人,在李家盯住了两个人。”

    “谁啊?”

    “郑家娘子。”

    “啊?!”

    高肃看着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肯定道:“这玉佩,是她的。”

    “她为何要写这些东西?还藏得如此隐蔽?”向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听闻郑娘子近两年染上了癔症和寒疾,不曾回过邺城。”

    听到“癔症”二字,高肃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沉吟许久才道:“我遇到过她,就在济州城外。”

    “那如此就说得通了,她一定去过那些地方······可是她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娘怎么会注意道粮价的异常?”

    “这就是你要查的地方。”高肃睨了向炯一眼。

    向炯将玉佩收入怀中,然后把灯笼往下放了放,心里却在专心的盘算着从什么地方入手这件事。

    高肃攸然感觉鼻间一凉,他抬手摸了摸,湿润沾上指尖。

    下雪了。

    向炯似乎也感受到了,抬平手臂,举高了灯笼。

    光下,雪很小,星星点点的洒落着;雪很轻,在空中恣睢飘扬。它刚落在地上,顷刻便消融化开。

    空气里又多了几分冷冽的寒意。

    高肃停下步子,抬首,又是几点星凉落在他温热的面庞。他再度开口,吐出雾气:“李东任插手了粮价,只是没有证据。”

    “因为,暗哨盯住的另一个人是······”高肃看着从天而降的雪,却没再说话。

    向炯此刻又想起来了济州暗市周瞎子讲的话“同来源一处”,心中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您是说······”

    剩下的话,弥漫在寒气里消失殆尽。

    雪继续下着,起初还是微微飘絮,下得不大也不密。

    后来变成了鹅毛大雪,凛冽的寒风肆意呼啸,吹得雪花纷纷扬扬。

    *

    郑江离发现玉佩丢失时,已经是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

    她实在想不起来是在何处丢失的,可若丢在李家,那便是大麻烦。她怕那些字条放在家里会被她阿耶发现,然后大发雷霆地斥责她不该管这些事,却没想过放在自己身边是更大得隐患。

    从李东任的书房布置来看,他似乎是精通书道的,她又上赶着给李子衿送了一幅自己的字,到时候一比对玉匣里的字,她才是真正得东窗事发。

    郑江离在火炉边上烤着炭火,手心却在发凉。

    她正沉思着,彦灵端着一个小碗走过来:“外面下雪了,这屋内的炭火要不要添置一些?”

    郑江离接过茶杯才发现里面装的不是茶水,是熬制好的姜水。她抬头看向窗户。她本想观赏今年第一场雪落下,无奈窗子紧闭,什么也看不见。

    彦灵似乎是看透了她:“女公子就比别想看这雪了。这是厨房做的,能给你驱驱寒气。”

    郑江离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又辣又甜,说不出的怪味儿。

    “江姝那烫着的地方如何了?”

    “已经喊来大夫上过药了,你就别担心了。家主将来要是知道你今天在李家这一出,你就该自求多福,哪儿来的闲空子管别人?”话间,彦灵还叹了口气。

    郑江离心里五味杂陈,她怕郑秩将来要知道的可不只这一出,想到此处,她懊恼地闭上眼睛。

    彦灵见她如此,问:“这是怎么了?”

    郑江离回过神来:“这姜水,不太好喝。”

    “那也要喝完······对了,我先前取厨房取这碗姜水的时候,路过家主的书房,家主好像正和三公子吵着呢。”

    “那你听见了什么?”

    “别的都没太听清,只听见大人说‘你和你当年的阿姊一个模样!竟都叫我如此不省心’。”彦灵学着郑秩的腔调。

    郑江离原不想往深处想,可又知道近来边境是不太平的,想来,郑江知怕又是闹着要从军吧。

    多重事一时压上来,竟让郑江离头疼。

    彦灵眼见郑江离半天喝不了一口姜水,说:“时辰也不早了,姜水不喝就早些睡吧,别捱在这儿了。”

    郑江离放下碗,转念一想。那玉匣可是先生雕给他的,或许旁人还不一定打的开。

    可正是因为是先生送的,才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就这样想着,心绪在害怕李家发现的担忧与丢失了玉佩的难过中反复跳跃,郑江离很晚才入眠。

    睡得晚,自然也起的晚。第二日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郑江离在房间里随便吃了一些糕点垫垫肚子,便裹紧了衣服推门而出。

    此时雪虽然停了,但院子里的雪已经积得很厚了,处处银装素裹,十分好看。

    几个家丁也得了吩咐,正拿着笤帚踏进郑江离得院子,准备扫雪。

    “不必扫了!”郑江离喝住,“这些雪倒也是好看。”

    “不扫的话,女公子出院子时踩在雪上可容易滑倒啊。”

    “反正我今日倒不赶着出院子,这雪就暂且留一日吧。”

    家丁点头称是,又拿着笤帚退出郑江离的院子。

    郑江离命人将自己那把梨花木椅抬了出来,可是彦灵不放心郑江离坐在风口上,于是又让人把椅子撤回了门边,还在旁边搭了火炉、拿了带绒的貂裘。

    “女公子想观赏雪景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郑江离以前同先生过冬时,都喜欢坐在天地一白之间饮热茶、吃些冬季干果。如此想来,她又不自觉地牵挂起那块玉佩。

    但去李宅寻回是万万不太可能的。

    彼时,彦灵在一旁拿了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去壳的板栗。

    彦灵拾起一颗,开始剥板栗那层褐色的外衣:“这一层,属实是难剥得很。”

    “那你交由下面人来剥就是。”

    “这可是要给你做冬梨栗子糕的,我当然得亲自操持。”

    郑江离也从篮子里拾起一颗板栗,开始学着彦灵的样子剥了起来。

    剥了两三颗,郑江离的心思早就不在这栗子上面,于是在剥第四颗的时候,手没拿稳栗子掉在了地上。郑江离浑然未觉,半晌过后才发现手中的栗子掉到了地上。

    “这儿可没这么多栗子给你掉啊。”彦灵数落着,手中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自打你从李宅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郑江离深吸了口气,唇角扯出一抹笑:“是吗?我在想这栗子还能做些什么别的菜式。”

    “我可不信。”

    郑江离提起桌上的砂壶,往两个杯子里添满了热茶。自己拿起一杯,浅浅呷了一口。

    她看着院子里的积雪,在天地一白间,一切都是显得静谧和谐,“歇一会儿吧。”

    彦灵没停下手中的活儿,继续剥着栗子,“那日在茶坊的公子没想到这么大有来头······你该不会就在想他吧?”

    “大有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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