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周淮憬的身边，她低头继续偷偷写手上的数学卷子。
“谭皓文和黎沄的成绩怎么样呢？好像都忘了问他们…”
“谭皓文当然是省一，已经准备参加全国决赛了，总觉得最后的国赛他应该也可以拿到金牌然后继续IMO。黎沄也是省二，听她的意思她大概明年还会参加。”
周淮憬向二班的位置望去并没有看到黎沄，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和她见面说话了。
“嗯…姜其琛，这个题你帮我看看”
卷子还没递到姜其琛手上他就开口了，“第二问需要你假设图像上存在一个满足点，并设一个函数便于后面带未知数。不过第三问我并没有见过这样的考法，高考这道题应该I不会与几何联系在一起…
他拿过周淮憬手上的铅笔，指尖是熟悉的温热，丝毫没有因为上台当着全校人面演讲而紧张冰凉。
姜其琛低头开始计算，写的很简洁，讲得很详细。
以至于在周淮憬听懂之余故意让他看看第三问。
在姜其琛思考的那几秒钟里，周淮憬的目光从他的发顶开始慢慢描摹眼前的人，那种感觉无法名状——
全校几千人的礼堂里，他就坐在她的身边低头思考她苦恼的数学题并解答。
周淮憬轻轻往后靠在软软的椅背上想要完成她的“画”，将他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她想，大概因为自己惜才吧，姜其琛这样的人对那时候的自己来说当然是千年难遇。
姜其琛突然抬头看了周淮憬一眼，她立刻回神凑近，看到卷子的空白处多了坐标系与几个圆。
他画的草图都那样整齐。
他开始讲，刚刚不会的现在也不觉得难懂，绕进去的周淮憬也跟着走了出来。
姜其琛将这道题里所有的难点与变换的思路仿佛从杂草堆里挑出来摆在她面前一一解开。
“哇，你是没见过我画的草图，超级乱！我画坐标系从来都是不直的。”搞明白之后周淮憬接过笔和纸。
“其实数学很有意思。”
听到姜其琛这么说，周淮憬低声吐槽，“那是因为你没不及格过，次次都是140分以上…”
“不是的，”他很认真的回答，“两千多年前毕达哥拉斯学派就曾认为这个世界由数学构成。在我爸妈教我学走路时，数我走了多少步的妈妈就这么告诉我了。”
姜其琛抬头看了眼讲台又看着周淮憬，“你环顾四周或者你低头看着你手里的卷子，礼堂的角落是三维坐标系，你卷子的角是直角，任何一个提取出来都可以衍生很多数学公式与数学理论。“
周淮憬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脱口而出：“姜其琛，你一直都这么…健谈吗？”
周淮憬看到姜其琛脸上少有的兴奋，虽然很淡，也没有过多肢体语言。
“其实我知道，你能懂的。”他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看着前方对周淮憬说到。
一瞬间，周淮憬感到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产生联系，她想到了火箭发射场。
她当然明白，热爱的东西或许给她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那天放学回家周淮憬又翻了很多遍姜其琛的朋友圈。
其实没什么内容。
半年前的山顶照片，三个月前参加预赛考点的校门照片，两周前落日的照片。
他每次都只放图片没什么配文，健谈倒是一点没用在这些上面了。
不过，他好像改了签名。
“很喜欢透明伞的雨天。”周淮憬一字一句念出这句话，又毫无意识地重复了两遍。
透明伞…
是那次吗？
周淮憬感到皮肤上有些苏苏麻，从窗户往外看去，是无边无际浮想联翩的黑夜。
犹豫了一会儿周淮憬在空白的签名栏输入——想成为陪你撑伞的人。
乐嘉竹每天都会在樊琉佳的桌子上放一颗糖，每次看到撕掉的糖纸被扔在两个人桌子间垃圾袋里都会暗自心里开心着。
虽然之前周淮憬有说过樊琉佳故意打开她的手，但是两人坐同桌的一年多里乐嘉竹并没有觉得樊琉佳有什么问题，还会在她来不及写的时候帮她记笔记，帮她收拾桌子。
下午一来就看到樊琉佳的桌子上放着未来得及扔掉的糖纸，“哎！这个是不是很好吃？我妈昨天买回来的，我吃了一个就觉得奶味特别浓！”
“啊…是挺好吃的…”樊琉佳有些局促，躲开乐嘉竹热烈的视线低头从书包里拿书。
“明天我再给你拿我妈新买的水果糖…”
“你爸妈每天都会给你买糖吗？”
“我妈经常会给我买，因为我喜欢吃。不过也不是每天都买，她看到楼下超市有上新的或者我喜欢的补货了就会买回来给我…”
“真好啊…”樊琉佳的声音只有乐嘉竹能听到。
“是吧，我也觉得我妈对我真的很好，我跟你说…”
乐嘉竹眉飞色舞地说着，但樊琉佳已经没有再听了，她突然很想现在就去那间琴房，在那里一个人呆一下午…
她喜欢什么口味的糖，妈妈从来不知道，好像她自己也不知道…
早上一出小区周淮憬就把校服拉链拉到最高，脖子里钻进的冷风才让她发觉似乎要入冬了。
早读刚开始就被孙静打断，“我通知个事儿，运动会这周四开始啊，大家都踊跃报名积极参加…”
升旗结束班级队伍还没散周淮憬和乐嘉竹就被年华鸣拦住，“因为找不到别人…只能又写下你俩参加一百米了。”
“什么？！”
“又要跑？”
想到高一的经历，快上课的时候周淮憬问姜其琛，“你今年还拉线当记录员吗？”
他摇摇头，“今年我参加了三千米和跳高。”
三千米？！
“三千米！这么长！能跑完吗…”
“不要随便怀疑男人不行”年华鸣悠悠路过飘来一句。
什么东西？
反应了几秒看到年华鸣脸上揶揄的笑和姜其琛略显无语的眼神周淮憬才反应过来。
什么歧义…
最近周淮憬经常在课间看到雷钰阳会拿着书跑到乐嘉竹跟前问题，只是之前都没见到他如此积极，连上课也是很少说话。
“什么情况？”
面对周淮憬放学时的八卦乐嘉竹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反正我对他没什么感觉，他来问我题，我就给他讲了。”
“那你有喜欢的吗？具体的人。”
“没啊！”乐嘉竹回答得很快，只是下一秒她就抿着嘴有些脸红。
“真的吗？”周淮憬搂过她凑近。
“真的啊！我只想考高分！”她拍开周淮憬的胳膊，“你别以为我跟你和方小晓一样，都喜欢个谁谁谁…”
“啊是是是，您就是汉莱高考冲击全省状元的希望！”
…
开跑前，年华鸣塞给周淮憬和乐嘉竹一颗糖，“放松点周老师，我会在终点等们你的。”
因为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进入决赛，所以周淮憬倒没有去年那么紧张了，随手接过糖塞嘴里，是白桃味。
“谢谢年总！应该不出意外一定是倒数。”
“怎么个事，咱倒数怎么了，管他正数倒数，跑完就很好了…”
年华鸣的眼眸倒映着太阳光，那流光一闪一闪雀跃着，比赛时间太紧，周淮憬总感觉他应该有话没有说完。
周淮憬点点头，很轻地说了声谢谢，他便笑了，再抬头的时候他已经招着手跑向终点。
“年华鸣有比赛吗？”周淮憬蹲下问在绑鞋带的乐嘉竹。
“我记得有个跳远吧…你检查检查鞋带。”
“哦哦！”周淮憬急忙低头。
还有两组就到两人了，周淮憬整了整扎在衣服上的运动员号码牌。想到去年一些不愉快的经历，她看了看周围，“这次孙静没参加？”
“好像没有，人家是生活委员，肯定有特权了…对了，我最近还听胡樱莺说孙静在追一个高三的男生呢，估计就是咱们之前看到的那个…”
大概是因为比赛临头还是有些紧张，周淮憬根本想不起来之前看到和孙静站在一起的那个男生是什么样。
周淮憬一直对跑步的□□有点害怕，记得以前总会反应慢一两秒。
不过上次和这次都有乐嘉竹提醒，□□一响她就会立刻对周淮憬喊：“快跑！”
等跑到终点周淮憬随便抓了个离得最近的人扶着喘气，顺手接过递来的水说谢谢。
“没关系。”
周淮憬愣了愣，喝着水反应了几秒。
感觉声音不是年华鸣，那是谁？
抬头映入眼帘的人还真不是年华鸣…但怎么能是尹江帆呢！
周淮憬躲瘟疫一样收回手，差点跳起来，立马盖上瓶盖。
“怎么了？你休息好了吗？”尹江帆手里拿着记录本，看来这次姜其琛的工作让他做了。
“没没没！不是，不好意思学长…我没看清，我以为是我朋友…”
尹江帆笑了笑刚准备张口。
“周老师你真是跑步的时候脑袋晃得太严重变笨了，把我都能认错。”下一秒周淮憬就被年华鸣一把拉了过去。
他站在尹江帆面前，周淮憬看了看两个人，差不多高，但总觉得一下就能看出来谁成绩高…
“干嘛呢你们俩？”乐嘉竹已经调整好了呼吸。
“咱们班现在有什么比赛吗？我们现在过去看吧？”周淮憬赶紧给乐嘉竹使了个眼色，回头拍了拍年华鸣的胳膊。
“有啊，肯定有吧年华鸣？”乐嘉竹回头看向作为体育委员的年华鸣，每次运动会班里的参赛记录都是他负责。
年华鸣接收到信号，“现在有跳高，你们要去看吗？有方小晓和…”
“我差点忘了！小晓还特意嘱咐我了，我们快过去吧！”周淮憬拉过乐嘉竹的手，“年华鸣你不去吗？”
“去，我们一起。”年华鸣点头说着回头看了眼脸上微微浅笑的尹江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