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憬今天已经多等了乐嘉竹快十分钟，平常她都很准时来就算出门晚了也只会迟到三四分钟，身边过去的穿着汉莱校服的学生越来越少，她有些着急。
终于看到乐嘉竹低着头慢慢走来，周淮憬跑过去看到她眼下的乌青，“熬夜啦？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嘶”乐嘉竹甩开抓住她胳膊的手。
“怎么了？”周淮憬有些错愕，她以前从来没有甩开过自己。
“没什么，胳膊磕了…”乐嘉竹眼神闪躲着，“快走吧，小心迟到了。”
周淮憬没再多想就跟了上去。
幸好还来得及在校门口买个煎饼果子，“乐嘉竹你还是老样子鸡蛋火腿吧？”周淮憬转过头问她。
“我不想吃。”
又是一次震惊，周淮憬可从来没听过乐嘉竹说她不想吃！
吃对乐嘉竹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件事！
更何况还是面对这家她上学期一开学就说：“只要老板每天来她能三年上学天天吃”的煎饼果子！
“你怎么了？”周淮憬把买好的煎饼果子放进书包，“今天怎么这都不吃了，好奇怪啊。”
“…换个口味。”乐嘉竹说完脚步加快地走进校门，可是也没见她手里有别的早饭。
早读的时候李班头儿来看了会儿纪律就去巡视别的班了，而这个时候就是大家趁着没人肆意低头吃早饭的好时机。
“前面的和后面的注意一下门口有没有老师来啊！”
年华鸣拿出早饭的一刻看到周淮憬手上一样的煎饼果子有些惊讶，“哟！你也吃这家。”
“这么好吃谁能拒绝？”周淮憬低头咬了一大口立马抬头看向窗户，嗯，没老师，可以继续吃。
年华鸣从立在桌子上的书中抬起头，嘴里还没嚼完就开口：“我也觉得，那师傅手艺太绝了，将来出息了给他开个店。”
周淮憬正吃着差点笑得喷出来，“希望能蹭上年总的福气，苟富贵勿相忘。”
年华鸣戏精上身，装做老总的样子摆摆手，“一定一定，周总过誉了，互相帮助才是真理。”
“用餐时刻”走廊里时不时过去几个老师的身影，一旦有影子来所有人都端端正正做好大声读书，影子一过又都开始低头。
在刺激紧张的早读低头吃饭，是周淮憬高中时代的“亮标”之一，那种感觉即使毕业想起也总是会笑出声。
早读一下乐嘉竹就一直趴在桌子上，周淮憬问方小晓昨天晚上乐嘉竹有没有告诉她什么，她也只是说没有。
“昨天晚上刚放学的时候她还在微信上给我说她看到宁聿了，然后就没再说什么了，我给她分享准备买的衣服让她帮我看看她都没回我，还没找她事呢。”
方小晓说着就站起来准备去找乐嘉竹，周淮憬拉住她告诉她早上的事情。
“她是不是昨天晚上学习熬夜了？”乐嘉竹趴在桌子上一直没有起来，周淮憬写纸条问姜其琛乐嘉竹早读有没有反常，姜其琛想了一下摇摇头。
上课铃响，她终于抬起头，眼下的乌青好像更深了。
“没事吧？”周淮憬小声问她，乐嘉竹摇摇头。
第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虽然是李班头儿，但这几天他似乎也沾点更年期，动不动就在课堂上检查默写和背诵。
“昨天布置的默写都写了吧？拿出来让我看看，没写的自觉往出走。”班里一阵翻书包翻本子的哗哗声，我却听到背后的凳子推拉的声音，回过头看到乐嘉竹站了起来。
李班头儿见到她站起来明显有些惊讶，他推了推眼镜，“我还是第一次在咱们班见到有女生没写出去罚站的。”
乐嘉竹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走了出去。
下一秒周淮憬也直接站了起来，“你干嘛？”年华鸣低声急道：“你不是写了吗？”她没有理会追了出去。
乐嘉竹靠墙站着，周淮憬站在她旁边，走廊里全是别的班老师讲课的声音。
“还是三个女生！你们几个平常就在一起玩是吧？”教室里李班头儿生气的声音传来。
三个？
周淮憬正准备转身看教室的时候方小晓已经从后门出来了，“你怎么不叫上我！”
…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呀…
“我是假的没写。”
“我也是假的没写。”
“就我是真的没写…”乐嘉竹低声说着有些发笑。
教室里开始上课，周淮憬和方小晓站在乐嘉竹两边，她一直低着头一个字都没有说，周淮憬和方小晓看着对方眼神示意。
“你怎么啦？”方小晓终于忍不住发问。
“谢谢你们”乐嘉竹说话的声音很轻。
“谢什么？陪你罚站？”周淮憬问。
她点点头。
“要真想谢，就快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了。”周淮憬说话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她并不想让除了三个之外的人听见，其实一出来周淮憬自己也很担心大嘴来巡视然后招来一顿“输出”。
乐嘉竹撸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是一条条被打的淤青的痕迹，两个胳膊都有，至少每个手臂上有三条。
周淮憬和方小晓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校服下周淮憬的手紧紧攥着，“谁打的？”
“我爸用衣架打的…”
“为什么？他疯了？”
“昨天晚上，因为我妈端饭晚了会儿，他开始破口大骂，然后打我妈，我保护我妈去了。他说我不孝顺。”乐嘉竹说着放下袖子，校服碰到伤口疼得她咧嘴。
“这是第一次吗？”
“我小时候他就会用电饭煲的电线打我，那时候次数不多…他其实很少打我，就是对我妈动手，我每次都是去保护我妈。”
内心的某处记忆一瞬间被唤醒，周淮憬闭上眼深呼吸一大口,“也没报过警吧？”
乐嘉竹摇头,“我妈说家丑不可外扬，怎么会报警呢？”
周淮憬猜到了。
“有家暴法的！他打人就是犯法了你知道吗！”方小晓急得跳脚.
“没有用，我妈不会报警的，就算我报警，警察来了我妈也会帮着我爸骗警察。”乐嘉竹苦笑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上学期数学一下考那么高吗？”
“复习数学那天晚上我妈进来给我收拾衣服，我看到她右手大拇指一整个都是黑紫色，我逼急了她才告诉我是我爸拿烧水壶砸的。”
“那个时候她的整个手指头都没感觉，肿的有半个麻团那么大。我想带她去医院却不知道医院能干什么，挂什么号…即使让我爸当时给她跪下磕头道歉都一定不能缓解她的疼，我只能抱着我妈哭。”
“那天晚上我学到凌晨三点都睡不着，我想学医的念头快让我死掉了。”
周淮憬把乐嘉竹搂在怀里完全不顾这是在罚站，方小晓捂着嘴靠在她肩膀上抽噎，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乐嘉竹轻轻拍着她让她别担心，“我妈昨天晚上就出去给我买药了，很快就好了。”
眼泪在周淮憬眼里一遍又一遍涌起都被压了下去，她不想感染乐嘉竹也哭。
周淮憬知道乐嘉竹的努力不止是因为想带妈妈快点逃离那样的爸爸，还有为了她自己。
人一出生的可选择少之又少，原生家庭是最不能选择的。
似乎唯一可以选择的是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可以选择自己去成为什么样的人。
即使无法逃离家人带来的生活怪圈，信念也永远能带给人惊人的力量，足以在一件事上让人跳出去。
这件事对乐嘉竹来说就是高考。
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她现在唯一的出路。
很快下课，周淮憬转身的一瞬间，年华鸣刚好出来就站在自己身后。
“怎么了？眼睛还红了。”他从口袋拿出一包餐巾纸撕开包装拿出一张递了过去。
“没什么，生活有好多困难啊…”周淮憬接过纸叹着气看到姜其琛也走了出来，但他没有在她身边停留。
年华鸣转过身来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回到座位上还没有回过神来，微微叹了口气显得那么无力。
回到座位上乐嘉竹明显好转很多，“饿死了！”她捂着胃叫苦连天。
“我这还有个面包！”方小晓扔给她，刚到手就听到她撕开包装的声音。
周淮憬笑着让乐嘉竹吃慢点，余光看到门外的走廊里姜其琛和赵伊涵的背影。
他俩胳膊都靠在栏杆上，阳光照在他们身上。
那才是姜其琛一下课就出门的理由吧。
不知道赵伊说了什么，姜其琛有些兴奋地转过头看着她笑，随即点点头，把糖给她后赵伊涵也笑着离开了。
她应该是又回头和他说了什么，虽然看不见她，但能看到姜其琛点头笑着。
关系真好啊，要是柴准也在汉莱就好了。
算了，柴准可看不上汉莱…
课间年华鸣回来就告诉周淮憬自己刚路过办公室听到的情报——老师们说快要高考了，要给高三组织“喊楼”。
“我还看见李班头儿吹着茶杯啜饮一口‘谁没年轻过呢！’然后感叹‘哎老了啊’。”年华鸣翘着手指滑稽地学着李班头儿的样子
周淮憬只想到了漫天飞舞的纸屑和撕碎的卷子。
“通知个事情啊！”生活委员站在讲台上，“下午最后一节自习大家自行去操场参加‘百团大战’，晚自习之前每个人可以选择一个社团参加，或者也可以不参加。就当给大家的备考稍微调剂一下。”
有很多人欢呼出声，比如乐嘉竹和方小晓；也有一些人头都不抬，比如姜其琛。
周淮憬转过去问他准备参加什么社团。
“下午你就知道了”姜其琛笑笑继续低头。
“那个还有，姜其琛谢谢你。谢谢你上次实验课和我一个组…”希望这样道谢不会让他觉得不自在…
姜其琛放松笑道：“就当是还你那天给我的糖了。”
周淮憬有点不好意思，“你写的是高联的题吗？”那上面明显是她都不知道在讲什么、考什么的题
姜其琛点点头，“准备收尾了。”突然想到什么，笔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周淮憬，“把你的数理化三本书和错题本给我。”
周淮憬如数递给他
“下午上课前找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