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周淮憬从许久的记忆里擦掉眼泪，老爸说他马上过来。
周淮憬开始写，写下x，第一次在学鸡兔同笼的那个夜晚从爷爷嘴里知道设未知数，连求根公式都是爷爷早就告诉自己的…
现在周淮憬的情绪好像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那般，她用力合上数学书。
明明爷爷平常那么好，会在自己睡懒觉的时候偷偷把完整的饼干放在她的桌子上，把碎掉的挑出来给自己…
可为什么这些真的讲道理的事情他总是这样让自己这样难过？
周淮憬记得中考前的倒数第二次模考，满分120的数学她罕见地考了90几，那天晚上爷爷很生气，她一句话都不敢说。如果不是妈妈一直在开导，或许她真的会跪着求爷爷原谅，即使她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有什么大错。
第二天中午回来吃饭，周淮憬一句话都没说，爷爷一直没有动筷子她也没有，奶奶也没有。
“幺幺，爷爷七十岁了，很可能看不到你成家立业的那天。爷爷逼你学习，希望你考高成绩是因为我以前没有好的环境让我更加努力读书，所以吃了很多苦，我不想你吃苦走我走过的弯路，你从小是我和你奶奶捧在手里长大的。”
周淮憬的眼泪跟着这句话涌在眼眶，她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啪嗒啪嗒滴在陶瓷地板。
“我不要你回报我，我也不一定能活到那时候…”
难过如巨浪一遍遍在周淮憬心里涌起，她最舍不得爷爷奶奶说这样的话，她又怎么会不想考高分呢？可是她也真的努力了啊…
中考前最后一次模考，周淮憬考了初中第一次班级第一年级前十，那天下午她拿着成绩条走在路上，阳光正好，周淮憬看了很多遍手里的纸条，有点看不清前方的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中要结束了，好像这个第一再也没有炫耀的机会，周淮憬的内心有点失落。
她想到初二在体育课跑步摔倒扶起自己的那个男生，其实那天开始她一直都有悄悄注意他，却因为自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他考了班级第二名呢，希望一个星期后的中考他也能有这样好的成绩。
老爸速度很快，周淮憬坐在桌子前发呆，还没从回忆里出来就听见了他的敲门声。
爷爷开门说奶奶出去买菜了，没寒暄几句就听到老爸提出了要带自己出去玩。
不过他说就在周边，周淮憬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
周淮憬没有听见爷爷的反对声，反而听到了老爸敲房门的声音。
她低着头开门，老爸进来关上门摸着周淮憬的头，“多大点儿事啊丫头，别哭了”
被这样一安慰，周淮憬很没出息地继续抽噎
。
“我骗爷爷说在周边玩，爸带你们去泷洋的天文馆，最大最科技的天文馆怎么样？”
周淮憬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神气已经陪伴自己十几年的男人，他的发顶又多了几丝白发。
看着他带有红血丝的眼睛，从小他一次次相信别人说她聪明说她有福气，而自己却从未考上过他想要的学校、他想要的成绩。
在周淮憬听到他说“骗爷爷”后，她居然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考个前十给老爸。
周淮憬在微信群里告诉乐嘉竹和方小晓要去泷洋玩。
【天文馆啊周淮憬！那是你一直想去的！】
【好羡慕！我也想去玩！】
周淮憬看着屏幕咯咯笑出声【要是让我和喜欢的人一起学习或许我就不去了】
发出这条消息，乐嘉竹立马迎合【我也是，你说是吧方小晓】
方小晓发了个害羞的表情。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高中会在一起吗？我可不相信有男生平白无故会带女生去家里补课】周淮憬发出这条，群里沉默了一两分钟，又突然想到好像之前乐嘉竹问过这个问题
【就说吧！我也不相信】
【其实我也不信】终于等到方小晓本人的回复
周淮憬在床上翻了个身更来劲【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成为你的男朋友？】
【其实我想等他说，不是因为我想矜持，毕竟我主动喜欢他这么久了，是因为等他告诉我，才能让我确定他是真的喜欢我】
【我太喜欢他了，我真的特别害怕失望】
方小晓打字很快，连发了两条。
周淮憬和乐嘉竹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有些接不上话。
周淮憬打了又删，什么都没发出去
【我记得以前上初中的时候有个老师说，女生主动追人会很让人烦，女生就要高傲，要吸引男生自己来主动】
乐嘉竹的话让周淮憬一瞬间有些心疼方小晓，可是她发出的是：
【我只会赞同所有人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黎沄的手指着一行一行批改，谭皓文坐在她旁边却没有看卷子，坐在前面的姜其琛也没有转过来。
姜其琛不看是因为自己已经提前知道结果，谭皓文或许也提前知道结果。
即使两个人都一如既往的平静
“都是满分。”
姜其琛听到纸哗啦一下被拿过去的声音，接着是纸被翻来翻去。
“真可以啊姜其琛！”他听到谭皓文这样说，于是转过来，还是那样平静。
姜其琛接过卷子，直接翻到自己最后不确定的那道题，“这个，”他指着那个7“这个答案，最后一个数字是9，我写的7和9很像。”
“其实，也不用，这个四舍五入一下答案和我的一样。”谭皓文站起来平视姜其琛。
姜其琛摇摇头，“题上所有数据都是两位小数，我多写一个就是我的问题。”
此时姜其琛心里的后悔像是火山口的岩浆撕裂一个口就开始喷发，怎么会犯这种小问题啊！
“但题上也没说保留几位小时，你这样写也是对的。”黎沄合上笔帽，或许因为是班里唯一的女生不会偏袒任何人，谭皓文才找到她。
“根据题中数据的形式来决定答案的形式不是大家这么多年学习数学心里默认的吗？扣掉这一分也会一直提醒我。”姜其琛道谢后回到自己的座位，没等到同桌常青才坐下，反而等来了谭皓文。
“爱因斯坦说的，确实是我们的差距。”他看着眼前的卷子，三个很大的对勾，还有自己拿红笔圈起来的小数点后三位数
“你为什么这么做？”谭皓文的声音有些疲惫“你明明可以告诉别人你和谭皓文的分数一样，而你甚至没出过国，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好像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例子，那些人以此为傲拿出去炫耀
“我接下这张题是为了给我内心的问题一个答案，但我做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必须承认你的过人之处以及我的缺点。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只是因为比别人多努力了一点从而锻炼出一点成绩。”
晚自习没有老师，常青才看到座位被占于是拿着书挤到了后一排。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谭皓文一下被打开了话阀，他告诉姜其琛自己那些年在国外的经历，还有那些自己参加过的专业的训练以及大大小小的国内的、国际的比赛。
“其实一开始我是喜欢数字，后来我喜欢方程，再后来我喜欢极限。”
“很多次我都很后悔让我爸妈知道我喜欢数学，因为他们直接给我送到各种超级难的补习班去了，一开始我也感兴趣，再到后来我发现他们只是想让我拿成绩而不是想让我享受。”谈起这些，谭皓文的眼里似乎一直都有一种轻笑，“所以我逮到机会跑去了国外。”
“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普遍水平确实不怎么样，所以我有很多时间自己搞，然后通过这个，”他的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认识了一些有权威的老师带着我更深入研究，我那时候确实享受到了数学的快乐。”
“回国后读了一段时间高中，在一个全国能排上前三名的学校，那里都是做题‘天才’，熟了之后他们经常找我挑战，怎么说呢…你看过《三体》吧，我来兴趣了给他们的题如同向他们扔了个二向箔，然后我就会清净一段时间。学校里的数学卷子有人和我都考了满分就会大肆放言，我和谭皓文的分数一样！不过我考满分是因为试卷的上限就是满分。”
“我也见过盛华和燕都大学数学系的天才，做题很厉害。也有人是真的喜欢数学，也有的人是为了赚钱，用自己的天分赚钱虽然没错只是我不明白终归一切都要走向权和财吗？”
姜其琛静静地听他说着，最后的问题让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现在的年龄，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谭皓文见过的多，了解的那样广，他更不能给出一个完全的答案。
“之前有个女孩问我，以后想做什么。”姜其琛抬起头回忆着。
“你给了什么答案？”
“我说，我只想一直学习数学和物理，学习这两个领域里新的东西。”
“她问你这个干嘛？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谭皓文坏笑着用胳膊肘戳姜其琛
姜其琛笑着摆摆手，“别比我考得好了就拿我开玩笑啊。”
恍惚间姜其琛想到放暑假那天张哲在校门口搂着他问“之前的话剧演那么好，还这么帅学习又好，以后要是被星探发现去当演员拍爱情剧的话你想让哪个女演员和你演情侣啊？”
那时候姜其琛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周淮憬，演完话剧觉得和她挺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