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谷雨的喉咙有些艰涩,盯了好一会才确认不是幻觉。
她刚要起来,那不远处的红衣男子便一个箭步来到她身边,将她重新按了回去。
“受伤了都还要行礼,啧啧,我还真是没看错人。不过,你初出茅庐,还需历练。要不是我师尊让我留下来保护你,我才不懒得来呢!”
花染的口吻没好气,但眼底的担忧之色是藏不住的,他也就是口是心非,每次都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是是是,您老人家日理万机,能抽空来看看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已是给足了面子了!”
花染像是看穿了她,嘴角一翘,开始慢条斯理为她把脉。
谷雨也不躲闪。
确实,虽然伤势是好得很多,但还是浑身不舒服,和骨头架子被卸了一样。刚才说话都比较勉强,现在喉咙中更是好一顿酸爽。
总之就一个字——痛!
花染那副不羁的眉头拧了起来,神情逐渐严肃:“倒是好了不少,但……”
“黑气。”
谷雨说出了他接下来未说出口的话。
花染的眉再度紧了一分,语气冷冷的:“是那个叫红菱的做的?”
“不,她虽自负狂傲,但不至于。”谷雨没在说话。
见自家徒弟不愿说,花染也没有再多问,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身体里暖融融的,耳畔清净,只听得到有节律的鸟鸣。
不消片刻,谷雨便在这静谧的温暖中昏昏沉沉熟睡了去。
“惜婉……”
雪衣少年收回落在清风园门前视线,有些艰难地锁定陆惜婉的俏脸。
“……走吧,有一株金仙花在城外的十里地某处。”
听到这平时高高在上的小霸王如此小心翼翼语气,陆惜婉愣了一瞬,眼角异色转瞬即逝。
他从来都是瞧不起她,贬低她,折辱她的,莫说如此亲昵的称呼了,就连正常说话都不曾有过!
“多谢……”雪风严愧疚得恨不得想要狠狠扇自己几巴掌。之前,他和别人一样瞧不起她,总是用最尖酸刻薄的话语侮辱她。虽然没实际行动,但也与之无异了。
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却是真心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在谷导师来之前,他整天不着调,只会鬼混。没上进心也就算了,还心高气傲,谁也不放在眼里,就连……
他实在不想提及那个人,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他,更不想做他的儿子!
“……不止你一个人担忧,用不着谢我。”
陆惜婉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雪风严略怔了下,紧随其后
陆惜婉虽生而平庸,但却是有能感受到部分珍惜药材的大概范畴的。这个能力,是多少贵族世家都羡慕不来的。
也不是没有人找过陆惜婉要她帮忙找药材。酬金很丰富,但当时雪风严存了玩弄的心思,直接仗着身份把人赶跑了。
每次陆惜婉都不愿理睬,可她越是没反应他越是想看她嗔怒的样子。只可惜,从始至终,她都不似别的姑娘一般柔弱。她从不嫌弃自己的出身,时时刻苦,未掉过一滴抱怨眼泪。
她很聪明,且极有天赋……
“到了。”
熟悉的女性嗓音忽然闯入,强行将雪风严的心绪拉回。
“金仙花性寒,生长条件极其苛刻,只在峭壁上才可赖以生存,若是不靠些非常手段,金仙花离了峭壁半月内必不能再生存!你在这找,我去那边看看。”
雪风严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那倩影早已远去。
她果然还是介意的……
好半晌,连金仙花的半个影子都没找到也就算了,腿都要走废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平时就该多锻炼锻炼的,但凡练个十天半个月都不至于像现在一样。现在的他,额头冒汗,娇弱得像个小女人似的!
丢脸,属实丢脸丢到家了!
雪风严刚准备休息会儿,却不料忽然被一只本该白嫩却略显瘦黄的手拽了起来。她的力气不算太大,但竟很轻松的就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
一颗药丸下肚,所有的疲倦和不适都消减了大半。
“找到了,就在那边。(塞给他一条绳子)我去摘,你拉着绳子。”
绳子是特制的,并不容易断,这摆明了是有备而来的。
即使知道绳子不会轻易断,但雪风严还是好心提醒了陆惜婉一句。两人皆相对一望,很快错开目光。
陆惜婉紧紧将绳子固定在腰间,一心只想摘得金仙花的心稍稍乱了。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陆惜婉暗暗坚定想法,注意力重新全然倾注在金仙花的身上。
差一点,差一点……
够到了,够到了!
就在陆惜婉向上边的雪衣少年举起金仙花时,特制的绳索就这么没有任何迹象的断了!
怪不得许久以来鲜少有人能轻易摘到金仙花。即使有戒心,即使有应对措施,但还是摘不到。这峭壁有一个名字——不归路!在这里,无论多强大的人都无法使用任何除肉/体搏斗外的招式。符篆、天材地宝皆不可取。
能摘得金仙花的,绝不会是普通人!不归路的峭壁几乎没有落脚地,且十分坚固,目前还没有人能打造出撼动它的东西。
不过,那些能摘得金仙花的都会无故受到副作用影响,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从爷爷那听说约莫是在几亿年以前有一个什么地府教的尊主采摘了所有的金仙花,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摘得的,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躲过金仙花带来的副作用的。
或许是心血来潮而摘,或许是为了什么人而摘,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未知的谜团。
金仙花说珍惜也珍惜,说不珍惜其实也没多珍惜。珍惜在它只生在峭壁之上,不珍惜在它是成批长的。
总有人认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可以摘得金仙花,但大部分人都有去无回。明明就在眼前,却只是可望而不可即。一旦触碰,便再也回不了头!
如知道自己可能面对什么,可她不是无情之人。谷导师也算是救过她的命,她不能不管不顾。再说,也不全是为了他人。她对金仙花蓄谟已久,早晚都是要破谜的。
那些人为什么会被一朵花影响,她必须知道!她的二叔就是为了去给爷爷治病采金仙花后而忽然暴毙,尸体化成了一滩最普通不过的血水。至今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在这之下会有答案呢?
陆惜婉视死如归般闭上了眼,静静等待坠落的来临。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径直坠落,而是被一双炙热的大掌紧紧攥住。
“别动,我来你上来。”雪衣少年眉头紧拧,憋得双目微红,原本恢复了一半的体力又将消失殆尽。
雪风严再次在心中痛改前非了一次。他发誓,他再也不混了,一定做个人!
陆惜婉弯了下眼角,嘴角轻嗤:“不是看到我就嫌恶心么,现在装出这副样子有意思吗?这次,我不会再上当!”
风,呼啸而过,本以为能永恒,实则稍纵即逝,再不复返!
书去最后的清明前,陆惜婉差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因为,那个放荡不羁嫌恶她到极致的少年毫不犹豫一跃而下,朝她而来。
阳光的确耀眼,但好似都被这人尽数吸收了去。
很久很久,只感到头部的撞击、极致的窒息和………
那种感觉很温暖,窒息感渐渐消失了,唯余温存……………
再有意识时,已是将近黄昏。
“惜婉?陆惜婉?你终于醒了!!!”眼前少年那因担忧而蹙起的眉头在陆惜婉睁开眼的刹那舒展开来,如雪后暖阳。
“这里是……”陆惜婉稍微动了动唇,在看到少年带有水渍的唇瓣时,好一会才回神。
不……不会的,谁都可能会这么做,但唯独他!
“这里貌似是一片坍塌的陵墓,估计怎么也有个几亿年了。还好这下面有条河,才不至于摔个粉碎。”
“金仙花呢?”陆惜婉的声音有些苦得嘶哑。
“没丢。刚才你撞到了脑袋,现在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少年递过来一只带着些许温存的烤田鸡。
看上去,这里的确是一处陵墓,可不远处却是一片繁密的绿景,时不时还有各色的蝴蝶与活跃的兔子蹿过。
陆惜婉没有接,而是:“为什么救我?”
少年被她这话问的一噎,俊秀的面颊上飞速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红晕。
两人的脸色都差不多,虽微乎其微,但都被对方捕捉得一清二楚。
雪风严干咳了下,解释道:“都是窗友,怎可见死不救?那个……之前是我混蛋,我不该那样欺侮你。从此刻起,我不会再针对你了。我知道你心中有怨,只要你解恨,我随你处置。”
他的模样很真诚,真诚得那样不真切。
顷刻间,少年眉头轻皱,极力隐忍手腕处被陆惜婉咬住的疼痛。直到有什么流出,疼痛才消减了几分。
一滴滚烫的水滴垂直掉落,冲淡了手腕处的颜色。
雪风严顿时流露慌乱,视线再度相碰时猛不然对上了那双水雾朦胧的鹿眼。
“你的确是个混蛋,是个非常惹人厌的混蛋!”
她的确讨厌他,的确怨恨他。她怎么会不在乎!明明打算放弃的,可他又偏偏再次闯入她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