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画心

    高琢被送入昭阳后,赵景程没去见上一面,只是把高琢秘密安置了起来,等着薛羡柳那边的消息。

    而且最近奏折繁多,她也没什么时间去,好不容易能抬起头喝口茶,突然想起林业毓告病在家,已经许久不曾上早朝了。

    她不知道这老狐狸在打些什么主意,纵使知道林业毓是在装病,心里也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样想着,她放下了茶盏,伸手招来几名宫人为自己更衣。

    她打算今天亲临林府,探探虚实。

    由于此次是微服私访,赵景程身边就带了两名太监和十二名侍卫,去到林家府邸后,亮了印章就由管家接待着去到了府内。

    “此次前来是想探看丞相身体状况如何,近日朝中事务繁杂,可少不了林丞相来辅助。”

    赵景程免了林府下人的礼仪,直接向管家询问林业毓的踪迹。

    “丞相近日都在书房读书休息,看时辰,应该还在书房呢,奴才这就过去通报。”

    “不用,直接带我去见她。”

    “这…那只好请陛下移步书房了。”

    管家低头恭敬道。说完,两名管家领着她和身后的人往林业毓所在的书房走去。

    穿过雕梁画柱的房舍,还没到地方,带路的两个管家便在一处走廊跪下,向赵景程磕头跪拜道:“陛下,前方就是丞相平日里看书的书房了,只是丞相有过命令,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到午时不能过去搅扰,否则就要杀头。

    实在不敢违背丞相的命令,所以小人们只敢带到此处,望陛下恕罪!”说完便不停地磕头。

    赵景程点了点头,淡然回道:“无妨,你们二人在原地等着吧,我与其他人过去便可。”

    她并不在意林业毓现在给她耍的小心眼,或者说,她是以一种包容的态度在对待林业毓。

    毕竟现在还不能把林业毓完全打压下去,她愿意短暂为其让步。

    按照两名管家所指的路,赵景程沿着朱漆雕花的栏杆走到了林业毓看书的书房。

    书房门完完全全敞开着,檀香冉冉。

    房内不远处的紫檀平角条画桌前立着一名少年,身姿恍若玉树临风。

    书房外众人的脚步声并未惊扰到这位少年,从窗台透下的微光细细描绘着少年的眉眼,少年神色认真,执笔描绘着自己笔下的兰草。

    赵景程左右看去,林业毓却不在书房,心里大概明白了林业毓的想法。

    没出声打扰里面的少年,用眼神示意身后众人保持安静后,一群人便在房门外安静等着。

    好在林业毓没敢让她等太久,不消片刻,林业毓的声音就从她的后方传来:“陛上驾临,微臣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赵景程转过身,语中含笑:“丞相免礼,朕见丞相带病在家中调养数日并未见好,心中忧心,便没先行告知就过来探望了,突然到访,是朕的不是。”

    林业毓额头上系着条棉布头巾,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上,一身素色跪倒在她面前,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二人对话的声音也惊动了书房内正在作画的少年。

    脚步声渐起,少年随之从书房内走出,先是看着林业毓唤了声“母亲”,随后走到林业毓身边,二人均向她行礼告罪。

    才请起,林业毓望着赵景程羞愧开口:“陛下见谅,这段时间在养病,行为举止懈怠了许多,得知陛下亲临家舍的消息时,微臣正在榻上小憩,怕耽误陛下的时间,只好衣冠不整的前来相迎,真是让微臣羞愧难当。”

    赵景程自然不会责怪她,面上依旧是笑:“见丞相身体无恙朕便放心了,怎会拘此小节?”

    见状,林业毓面上也舒展出笑意,将身边的少年往前推出半步,笑道:“这是我儿林听竹,这几日身体有些起色,便在书房指导我儿作画,全做解乏。”

    说完,林业毓借着话题又道:“听竹,去把你今日作的画拿出来。”

    听着这些话,她望向林业毓,两人都静默的看着对方。

    赵景程明白林业毓是什么意思,林业毓也知道赵景程看得出她的心思,但两人并不将话挑明,都看着对方惺惺作态。

    林业毓面上很快挂上了得体的笑容,唏嘘道:“近日都在指点我儿作画,可惜我擅长的是山水,我儿爱画的花木鸟兽我却指点不来。

    正好今日陛下来了,不知能否指点我儿一二?”

    赵景程轻笑一声:“丹青笔墨之类我练得少,自然比不过丞相,贵公子有丞相在一旁指点画艺,朕哪还有什么建议好提?待会儿见了小公子的画作,欣赏评说一番已算是尽力了。”

    林业毓将她往书房内请去,亦是含笑说道:“陛下太过谦逊,能得陛下一番指点,我儿的画作才不至于被我的片面之解所拘泥。”

    进了书房,只有两名太监跟着,赵景程与林业毓走到了画桌前。

    桌面的一侧放着一沓绘制着鸟雀兰花的白棉纸,看来确实是画了一段时间了,中间被镇尺压着的是一幅未画完的兰草图。

    画作算是中规中矩,但作品中的一抹浓墨却颇为显眼,本该飘逸出去的兰叶着墨厚重,使人的目光全被那一笔作画人的粗心失意给勾去,让这副中规中矩的画作下滑去一个水准。

    站在一侧的林听竹微低着头看她,嘴唇抿出青涩的笑,等着她的指教。

    赵景程没什么好指点的,眼神从兰花移到林听竹身上,摇头淡笑:“小公子作画有些粗心,其它方面,还得之后再看。”

    又将这幅兰花看了几眼,打算与身旁的林业毓说说话,扭头一看,人已经不在书房了。

    “丞相呢?”

    赵景程问向身后的两名太监。

    这两名太监是她用得比较顺手的,只做她吩咐过的事,对于她没吩咐过的事,从不会出现任何有自我意识的动作。

    见她的问话,太监立即回道:“禀陛下,丞相方才似乎有些头痛,没让我们打扰陛下,自己捂着头先出去了。”

    林听竹面色中有些许慌乱,无措地看向她。

    赵景程看了一眼书房未收拢的房门,她淡笑安抚道:“公子不必紧张,我看桌上这幅兰花还未画完,不如趁现在将这株兰花补完,也好看看我能否为公子指点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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